贵妃榻不大,勉勉强强容得下两个人。
    陆满庭半躺在苏吟儿身侧,撩开她身上的披风,用薄裘裹住娇小的她,再伸手一捞,将她牢牢拥在怀里。
    他理了理她额间凌乱微湿的碎发,薄唇贴在她白嫩的额间,神色很是满足且愉悦。
    “还说不爱我?小骗子。”
    *
    清晨,庭院里的雀儿穿过翠绿的芭蕉树,在蔷薇花下的篱笆丛里追逐着。金辉从胡桐树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紧闭的木门上。
    皇上昨夜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去。衷心的侍卫们,便是跪了整整一宿也绝不贸然打搅,更不会擅自离开。
    终于,陆满庭抱着熟睡的苏吟儿,从卧房里气势威严地走出。
    他身姿挺i拔、步履稳重,可若是看细了,会发现他比平日里走得慢。
    风离吐出一口浊气,担忧了整晚的心终于落下。
    “启禀皇上,天牧族的三皇子递了拜帖来,说是有要事相商,稍后会到若水城。”
    陆满庭淡淡地“嗯”了一声,想起那人手腕上戴了多年的红色编绳,深邃的眸瞬间暗淡,拥紧了怀中的娇小美人儿。
    他侧眸,瞧了一眼身后的狼藉,沉声交待。
    “清理了,莫要留下痕迹。”
    风离拱手:“是!”
    皇上皇后留宿常国公府,原本是件高兴的事。送皇上皇后出府,自然也该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可常国公脸色肃穆阴沉,望向陆满庭的时候比灰炭还难看。
    大门口,老夫人扯了扯常国公的衣袖,低声劝道。
    “老头,庭儿长大了,有自个的想法。你且收着些,莫让旁人看笑话。”
    常国公适才敛了怒气,压低了声线,犀利的眸光半是恼怒半是心疼。
    “古语有云,女子当教也,其夫有责。你堂堂一国之君,岂可容她如此放肆?”
    纵是昨夜陆满庭捂得再紧,这毕竟是在常国公府,哪有主人家打听不到的事儿?
    两位老人彻夜难眠,在二进院的门外来回踱步,急得就差闯进去护人了,可偏偏还得忍着、藏着,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陆满庭不甚在意,拢了拢怀中美人儿的披风,向左移了半步,恰好挡住她头顶渐强的日头。
    “外祖父当晓得,庭儿若是不愿,无人伤得了我。”
    “你!”常国公气得胸腔直抖,拂袖一瞪,“你父亲当年不及你半分!”
    陆满庭的生父陆鸿大将军,在漠北是出了名的护妻。
    新婚之夜,军中兄弟豪爽,闹洞房的时候,说要看看嫂子长得何等闭月羞花,陆鸿愣是不同意,将兄弟们关在门外,说是不许吓到他的新娘子。
    成婚后,陆鸿更是变本加厉地怜惜娇妻,不让她下厨、不许她砰针线活,连常国公这个老丈人都看不过去了,说好好的闺女给他养得懒懒散散。
    陆满庭亦不恼,也不解释,外祖母赶紧打圆场。
    “庭儿莫要听你外祖父胡说。哪对夫妻都有那么一段磕磕碰碰的日子,过了便好了。”
    “外祖母是过来人,不哄你。娘娘是个好姑娘,庭儿且多些耐心。男子汉能屈能伸,从前做错了事,被罚也是该的。”
    外祖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塞到陆满庭的怀里。
    “这是护心脉的,你外祖父昨夜就给你备好了。他性子急,不忍你难受,说话不中听,实则最疼你。你莫要同他计较。快些回去,可别耽误朝中的事。”
    陆满庭谢过两位老人,同他们说了些体己话,让老人家勿要忧心,适才抱着苏吟儿上了回苏府的马车。
    *
    奢华的马车缓缓前行,四马八轮,造型典雅,似个移动的小房子,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很是扎眼。
    陆满庭拥着苏吟儿坐在软塌上。
    怀里的美人儿似是昨夜累坏了,纵是打雷下雨也吵不醒她。
    他斜勾着唇角,优雅地端起面前矮几上的热茶,吹了吹茶面上漂浮着的绿叶,将常国公赠与的药丸服下,笑道。
    “吟儿还要装睡到几时?”
    窝在他臂弯里的美人儿没动,陆满庭不禁笑着,修长的手指覆在她娇若鲜花的唇瓣上。
    “朕记得昨日郊外的树下风景甚美,朕很是回味,想再品尝一番。”
    昨日郊外,马车停在了葱郁古树下,陆满庭近乎将她折腾地死去活来,若不是顾及她腹中尚有未出生的孩儿,他怎样也不会只要一回便饶了她。
    苏吟儿刹那间清醒,懒懒地直起身子,两只纤细的手儿抵住他的靠近,冷冷道。
    “皇上有伤在身,该以龙体为重。”
    陆满庭幽幽地瞧着她,细长的凤目幽邃。
    美人儿秋水般的眸子蒙着一层浓浓的水雾,隐隐透着她自个都分不清的情愫。他勾起她小巧的下颌,左右瞧了瞧,神色颇有些玩味。
    “怎地,后悔了?自责?”
    苏吟儿瞪了他一眼。
    她才不后悔,她只是听闻两位长者关切他的话,一时感慨罢了。
    他是人家的亲外孙,她在他的家人面前,那般给他难堪,不怪外祖父生气。她承认她多少有些不敢面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索性装睡装糊涂。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外祖母会这般为她说话、开导小两口,亦没想到.....他会如此护她。
    她自幼没体会过多少亲情,也鲜少尝到被家人无条件呵护的偏爱,是以分外怀念苏蛮爹爹当年的呵护,便是苏蛮爹爹骗了她,她也没有半分的怨恨,心中只有感激。
    想起两位长者,她不觉愧疚。愧疚伤了老年人的心,却不后悔泄了恨意。
    陆满庭淡笑着,捉了她的手儿在掌心把玩。
    “这回满意了么?”
    他亲吻她粉嫩的手指,一遍又一遍,虔诚地每一个都不放过,无一不是温柔,凝视着她的眸光缱绻,少了往事里的强势,多了几分无奈。
    “恨吧,吟儿想恨多久都成,总归是逃不开我的。”
    苏吟儿抽回她的手,白嫩的耳尖红透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结巴道。
    “我,我迟早会离开你!现在是,是肚子大了,跑不快。等我生下孩子,再不理你!”
    她低垂着眸子不看他,怨恨谩骂的声音分外地悦耳。那破碎的玉娃娃因着动怒,竟有开始有了生气儿,诱得他一口咬住那张娇艳艳的樱唇儿。
    浓黑的欲在他清冷的眸底快速地游过。
    有力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许她半分的退却。
    她颤颤娇i啼,婉转的呜咽声压抑,气恼瞪着他的美目似欲i拒i还i迎,饶得他心尖儿发痒。
    她已有许久不曾这般娇i媚过。
    他步步逼近、方寸大乱,却在不经意间扯到伤口,迫于无奈地松开她。那眸子里暗藏着危险的炽热,眼波中却流转着温和的笑意。
    他一字一句,滚动的喉间尽是帝王的凌厉和霸道。
    “休想,除非我死。”
    苏吟儿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伏在他的心口上,有狠狠锤他一拳的冲动,却是忍住了,没下得了手。
    余光中,被风撩起帘角的窗子外,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骑着马儿一晃而过。苏吟儿大惊,掀开半掩的竹帘,探出小脑袋,对着马儿上的背影大喊。
    ——“阿卡!阿卡,我是吟儿!我在这,在你身后!”
    骑马而过的三皇子闻言立即停下,拉住缰绳,回眸,温暖一笑——“吟儿!”
    苏吟儿推开陆满庭,提着裙摆,也不管马车尚未停稳,雀跃地一跳而下,冲向在原处等她的三皇子,吓得马车外跟随的洋桃急急大喊——“娘娘,您且慢些!”,她也不顾,似全然没听见。
    陆满庭伸出去的手还顿在空中。
    她跑得太快,快到他竟没捉住她的一片衣角。
    他冷嗤,被她撩i拨的热切情丝瞬间没了踪影。他撩开衣摆,悠闲地下了马车,却是一个飞身,将苏吟儿挡在他的身后。
    第88章 吃醋
    熙熙攘攘的街头, 奢华的皇家马车停在葱郁的胡桐树下。黄沙蒙了青石板,朝霞的金辉伴着暑风拂过枣红色的烈马,马儿鼻息喷洒、前蹄轻扬。
    卖拨浪鼓的小摊贩前, 三皇子将马匹交给随行的侍从, 信步朝苏吟儿走去。苏吟儿雀跃着奔向三皇子,眼前却闪过一道玄色的身影, 一抬头,跌入泛着淡淡荷叶香的怀抱。
    她揉了揉发红的额头, 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陆满庭。
    陆满庭似是不在意, 亲昵且强势地拥着她,扣着她后腰的大掌力度紧得惊人, 她近乎能够想象他五指弯曲的弧度。
    他弯着眉眼, 容止太过昳丽,清朗的笑糜艳得让人发窒, 抬眸,望向面前的三皇子。
    “见笑了,吟儿素来没什么规矩。”
    三皇子迈出去的左脚一顿, 收回,负手站在阳光下,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小两口纠缠暧i昧的衣角, 迅速地移开,温和地笑着。
    “陆兄,别来无恙。”
    几人简单打过招呼。街道上来往人多,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苏吟儿难得见到亲人,心下欢愉, 亲热地拉住三皇子的袖摆, 水泠泠的美目里晕着细碎的星光。
    “阿卡, 你从天牧族来,路上辛苦了。不若我们找间茶楼,坐下叙叙旧,吟儿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陆满庭深邃的眸微暗。他遒劲好看的手捉了苏吟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将她从三皇子的袖摆上拽开,与她十指相扣。
    “吟儿,三皇子远道而来,该请他去府上做客,好生招待。”
    苏吟儿翘着丰润的红唇。
    道理她自然晓得,不过是寻着借口想让陆满庭走开罢了。
    她要问的话,不想让陆满庭知道。她蹙着秀眉,想了想,如葱的玉指艰难地抽离开陆满庭的禁锢,再次攀上三皇子的袖摆。
    “......也行。阿卡,府上的麽麽烧的庸国菜很是地道,你应是吃得惯。此处距离苏府还远,我们坐马车回去。”
    娇小的美人儿牵着修长的三皇子,将他往马车上带,说马车上的凉茶可口,让他先消消暑;还说车上漆盘里有刚摘的马奶提,是他最喜欢吃的。
    她叽叽呀呀地念着,久违的笑意在她细长的柳叶眉尾晕开。
    两人有说有笑,远远瞧去,俨然一对般配的璧人。
    陆满庭跟在两人身后,幽暗的眸几番阴晴变化,浑身凌厉的气息来得又急又沉。他久久不曾言语,翻涌的嫉妒汹涌,理智却让他很快将其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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