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楚昭听见的兵器碰撞,就是两拨人相遇之后打了起来。小世子这才趁机吧嗒吧嗒跑掉了。
    双方缠斗在一处,谁也不放谁过去,所以现在追着楚昭过来的,只有这凶神恶煞的大汉一人。
    这些事情,楚昭并不知晓。他只知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面前这个大汉已经抽出了刀。显然他得到的指令就是,一旦找到世子,就地格杀。
    “既然今日我必死无疑,请让我吹奏完这一曲,为自己送行。”
    如果能活,楚昭当然想要活下去,到拼尽全力也活不下去的时候,就要有尊严地去死。只是在这个时候,楚昭还是不想死,垂死挣扎着想要用一下新得到的音惑功能。
    基于对系统的不信任,楚昭的要求很低,只盼着自己可以吸引几位吃饱了闲逛的名士,惊跑这个来捉自己的大汉。
    当时社会的人都喜爱风雅,向往一种诗化的人生。楚昭这么一说,那位大汉便站住了,果然不再上前。
    楚昭顺手取了一片草叶,闭上眼睛,曲谱全都浮现在他的面前。他便选了一首前世自己最熟悉的茉莉花。
    悠扬的曲调在空中静静弥散。小世子中气不足,所以乐声根本传不远。
    作为敌人的大汉一时却呆在了那里。这是一首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好像一朵洁白的茉莉花缓缓开放在自己面前,他几乎能够真切的闻到那种香气,混合着淡淡忧伤的喜悦在那一刻撅住了此人的心。叫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曾经求而不得的婢女,也喜欢别一朵带着哀伤香气的小白花在耳边。后来,她和那朵小花一样,都被送给了别人家。
    *系统公告:成功震慑敌方,死士甲敌意减少10。*
    *系统公告:成功震慑敌方,死士甲敌意减少10。*
    ……
    *系统公告:成功震慑敌方,死士甲敌意降到攻击值以下。魅力增加5点。*
    楚昭长出一口气,终于停下了吹奏。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接下来就只是等待命运的宣判了。
    似乎只是一只小调的功夫,黄昏便降临了。斜阳静静投照在这玄天观中,园中被精心修整得野趣盎然的植被蒙上一层晕黄的温暖色调,不见丝毫肃杀之气。似乎还有乐声的余韵漂浮在夕阳的光影里。
    楚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大汉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似乎已经死了。
    在卢老夫人跟前曾经见过一面的道士出现在大汉背后,他一改在卢老夫人面前畏畏缩缩的模样,身材似乎陡然高大起来:“想不到谢家除开谢晋之外,又有这样的绝世天才。只是天妒英才,天才总归是活不长久的。”
    “你是谁?”楚昭镇定自若地扔下树叶。
    道士笑得十分温和:“我叫孙恩,是这一代天师道的掌教。小世子,你很好,我都不忍心杀死你。可是父债子偿,也只好叫你受点委屈了。放心,我会对你温柔一点的。”
    楚昭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为什么期待中的暗卫迟迟未出现。因为在谢家和李家双方的角力过程中,还插入了第三方势力——天师道。
    天师道在整个大楚广泛流行,规模扩展的很大。不仅老百姓信,就连氏族豪门也都跟风信奉。比如赫赫有名的清河崔家,世代信奉天师道。
    天师道在大楚是最大的道教流派,几乎成了道教的代名词。如今,天师道已经渗透到了帝都,不论是寒门还是士族,甚至是皇族,都有疯狂的信仰者。
    安靖帝宁愿拖欠官员俸禄,也要替天师道修建道观,可见其影响之大。
    但凡一个宗教发展起来,内部就一定会产生不同的流派。天师道也一样。陇西那边的反叛势力就是孙恩的二师兄纪直。
    此人没事就喜欢到处发表演讲,表示地面上应该建立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还公然发表无君论,认为没有君主整个国家才能安定,没有官僚人民才能各得其所。
    这样大胆的言论在帝制时代自然会被既得利益集团集体仇视。因此,纪直遭到了皇族,士族和寒门的一致围剿,最后不得不逃跑了。天师道也就分裂为两派。一派与达官显贵交好,一派根植于民间,到处传播革命的火种。
    这个纪直也算是个人物,他一边逃跑,一边坚持不懈的传教。走到哪里,就将信徒发展到哪里。最后他在陇西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陇西的百姓被纪直的风度和雄辩所倾倒,像崇拜神一样崇拜他,很多人变卖产业来侍奉他,甚至把孩子奉献给他,以求他的降福。甚至连陇西的刺史也为之心动,给这个“大仙”一个太守的荣誉称号。简直天生就是搞传销洗脑组织的料。
    纪直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有了根据地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将自己的口号变成现实,于是利用他的号召力组织了一只军队,积极筹划举事,建立他理想中的地面天国。谁知道正要大展宏图之际,却忽然被喻王带兵来围剿。
    如今看来,天师道虽然名义上分裂为两派,其实暗地里还是有联系的。也不知道谢晋祖父也被妖道蒙骗,还是故意安排香饵钓大鱼。
    若是钓鱼人再不收杆,香饵就被大鱼衔跑了。
    楚昭小脸煞白,心里的悲伤简直要逆流成河,但是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惊慌乞怜之色。因为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讲究风度,自己若是做洒脱状,没准还能死得痛快些。
    “我自幼父亲就不在身边,被放在祖父家里寄养。长到现在,也并没有见过父亲。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尝试过人生的酸甜苦辣。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今日如果能死在仙长您的手里,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是希望仙长将我的尸体埋得浅一些,让我能够听到风声雨声,不至于一个人太寂寞。这样,也算是完成我的心愿了。”
    在这样朗然入目的黄昏景致中,面对着一个天真纯稚,粉雕玉琢的小童,孙恩忽然有些下不去手。可是一想到在喻王的屠刀下死去的教徒,又不甘愿就这样放走楚昭。
    被小世子的美貌和气度打动,妖道孙恩忽然走上前,将小世子抱住,用手摩挲着世子的脸蛋和脖颈:“如此美人,若是我将你杀死或者交给李家的那群俗物,就好像亲手将美玉摔碎,将明珠投入粪坑中一样。好孩子,不杀你也可以,只是你须给我做弟子。咱们师徒二人共习采补之术。”
    楚昭没料到竟然会遇见这样的变态。不过,遇见这样的变态倒比遇见一见面就砍杀自己的正直人好。于是他略微迟疑,便点头说道:“我早就听过仙长的大名,十分仰慕,想要侍奉左右。”
    孙恩一听,大为高兴。就把小世子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解开,又将其放在草坪上,用手抚摸他稚嫩的胸膛和两朵蓓蕾,并用下流话挑逗之。
    楚昭假装顺从,却偷偷用手去摸索鞋子里的匕首,心里下定决心:拼着被狗咬一口,也要把狗杀了。
    对着这个漂亮而尊贵的小世子玩弄欣赏,即使楚昭的反应十分生嫩,可那样天真的风情,美得叫人炫目的身体,已经让孙恩目眩神迷,把持不住。
    楚昭刚把匕首笼在袖子里,打算等道士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就动手。
    “修炼道行一百年,难道就要在今日被破坏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还精入脑吗?”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楚昭忽然听到孙恩发出一声闷哼。什么东西没入孙恩的咸猪手里,顿时血流如泉涌。
    “怎么是你?”孙恩跳了起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往地上一扔。四周便起了烟雾。
    “咳咳咳。”楚昭忍不住咳嗽起来。从地上半坐起来。
    妈蛋!白牺牲一场,早不来晚不来,偏生本世子要得手时才来。
    等烟雾散开,妖道孙恩已经不在他面前了。楚昭见到一个戴青铜面具的鬼面人,从一株参天古树后转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将手中一把式样朴拙的古剑还剑入鞘。
    鬼面人虽然吓跑了孙恩,但是依旧敌我不明,楚昭不敢放松警惕。
    “这只曲子叫什么?请再为我吹奏一曲。”
    听了这声音,楚昭心里更加惊疑不定,却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拢好衣服,重新将树叶举到唇边,吹奏起来。他的头发刚才已经被道士打散了,浓密垂顺的黑发几乎披散到地上,衣领漏出美好的锁骨以及一片玉色胸膛,皮肤像玉石一样光洁美丽。斜阳在地上投射出拉长的身影,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微感凄凉的情调。
    那鬼面人侧耳倾听,被曲子深深打动。轻轻而低回的自问道:“怎么办?怎么办?”
    那鬼面人没有指示,楚昭根本不敢停下来,一遍遍吹奏这只小调。嘴巴都快吹成香肠嘴了。表面风雅的楚世子,内心真是流不完的宽面条泪。
    到天边现出麻青色的时候,鬼面人终于听够了,大发慈悲的叫楚昭停下来。
    他走进楚昭身边,不容反抗地拉开他的衣襟,抚摸着光洁如瓷器般的肩膀,然后他俯下身,轻轻落下一吻。
    “世子殿下这样的人物,我见到也不禁怜爱,更何况孙恩那只老畜生呢?今日我救了你,按照我们天师道的规矩,你便是我的弟子了。只是今日我还有事,不能带你走。便先打上一个烙印,证明这是我家的小狗,不要被人错抱了去。”
    楚昭只觉肩膀一痛,鬼面人冰凉的面具在自己脖颈间缓缓移动,古怪的触感叫他害怕起来。有种被人亵玩的感觉。
    将楚昭的衣服拢好,仔细给他系上腰带,鬼面人微微笑道:“宝贝徒儿,你走吧,旁边的树丛里有一条暗道,你从那里走。就能到论法会所在的文锦阁,四大家族的人都在那里。”说着,他便背过身去,像鸟一般,几个起落就没入树林子不见了。
    第23章
    玄天观的山门前,这一日钟鸣鼓响,早有道观的掌教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路旁恭迎高门阀阅并两位皇族。
    也有其他的长老负责迎接寒门士子以及佛教子弟。
    众人在文津阁附近的茂林修竹边幕天席地、列坐宴饮,四周是山的容颜,水的意蕴,都是天然模样;树木姿态、流泉声响,不是尘世的风景。
    论法会由皇帝主持,他环顾四周,微眯着眼睛说道:“今日可说是名士聚会,光阴不可挽留,朕最近对黄老之说颇有感悟,今日便请诸位俊彦畅所欲言,抒发幽怀。”
    李尚全便出列,跪请道:“臣听闻得《论语》半部便可安天下,故请谈《论语》。”
    崔名堂立时大声哂笑:“果然俗物,俗不可耐。”士族便跟着哄笑。连楚旭都觉得,舅舅虽然能干,实在是没趣了些。
    李尚全虽然势力很大,钱很多,但金钱买不来修养,权势换不来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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