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还能说什么,只好闷闷地点头:“喜欢。”
    看见那副不情不愿的小模样,崔景深站在安靖帝身后,对着楚昭眨了眨眼睛。
    楚昭心里更郁闷了,自己还打算去看他呢,好啊,原来根本是装病。
    虽然有系统面板,崔景深各项数值一目了然,但是楚昭还是时常生出看不透此人的无力感觉。这个男人实在太复杂,自己根本hold不住啊。
    很快就有眉清目秀的小内侍端上来各色美酒美食,供众人随意取用。清风拂来,有细细的歌吹之声飘向远方。
    楚昭却无心听曲,他走到步辇的一侧朝外看去,见韩起等人骑马随侍在旁。感觉到楚昭的目光,韩起偏头看过来,楚昭和他对视一眼,莫名地安心了些。
    “世子殿下生气了?”崔景深端着一个白玉杯走到楚昭身边。
    楚昭看他一眼,摇摇头。崔景深的忠诚值和好感度不会说谎,自己是相信他的。
    定定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崔景深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怀疑和犹豫,森冷的心不由温软起来。
    小世子幼时的憨态可掬叫崔景深将他看做自己弟弟般疼爱,尽管他恨不得自家亲堂弟去死。长大后,世子殿下那精致绝伦的容貌和天潢贵胄的气度,才是吸引崔景深去靠近的最重要元素。
    然而,越是靠近,越是了解得更多,崔景深便越是欲罢不能。殿下他,实在比五石散动人多了啊。
    世子殿下生来便是得天独厚的,谢家尊贵的血统赋予他优雅的风姿,而储君的位置让他生来便凌驾于众生之上。出身高贵,却从来没有一点点骄矜;聪明绝顶,却又从来不会苛责别人;做事果决,又能常怀一颗宽容的心。世子殿下不贪财,不弄权,不爱色,除开喜欢美食之外,不再注重别的享受。就连热爱美食这一点,也从来不过分的追求奢靡,甚至可以利用这一点来造福百姓。除此之外,世子殿下还孝顺友爱,礼贤下士,做事滴水不漏又眼光犀利长远……一举一动简直像是照着明君的模板在成长一样,叫人无可指摘。
    世间真有这样的人吗?和世子殿下待在一起越久,崔景深便越觉得奇怪。他自己是天才,玩弄人心于鼓掌之间,却唯独不敢轻忽世子殿下的任何一个表情和语言。
    殿下微微蹙一下眉,他崔景深便要寻思良久,简直……简直就和中邪一样。
    自失地笑了一下,崔景深忍不住冒犯地伸手扑棱世子殿下的头,叹息道:“殿下,你这样信任微臣,微臣真的很感动啊。”说着,他凑近少年的耳畔,轻声问:“让微臣如何报答主君的情谊呢?”
    楚昭偏开头,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气鼓鼓地质问:“哼,那你还骗我,说自己生病了。你想进宫求官,或者见卫霁,甚至卖身给蓝田王,我又不会拦着你。何必扯谎。”
    崔景深笑意更深,他再次朝着楚昭踏前一步,朝着满脸写着不开心三个字的少年俯下头,小声道:“微臣若是不入宫不卖身,怎么趁这大好时机,为世子殿下在朝中安插人手呢?世子殿下不是正担心有钱无处花吗?”
    楚昭先前还在思索着如何把握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培植属于自己的朝堂势力。没想到崔景深早就想到了自己前面,已经开始帮自己做这件事了。一时不由愣在那里,着实感动。
    看着少年黝黑的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小狗得到骨头般的可爱神情,崔景深生忽发奇想:这时候凭借着功劳索要一个吻,尊贵的小殿下会同意吗。
    “景深,我到处寻你,原来你在此处。”卫霁插入两人中间,对着崔景深笑道。
    崔景深对他点点头,举杯一饮而尽。
    卫霁皱眉道:“景深,你的寒症未愈,不要喝得这样急……”
    话还没说完,崔景深便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卫霁赶忙上前给他拍背。
    楚昭被晾在一边,也不生气,只关切地问道:“我近日见先生总咳嗽,可是往年间冻出来的病症还没好?”
    崔景深的母亲死得早,收养他的伯母在冬天里提出要吃鲤鱼。崔景深没有拿凿子去凿冰,也没有烧点开水去融化冰面,而是脱光了衣服躺在冰上,想要用身体将冰面烘化了。更神奇的是,冰居然自己融化了,两条鲤鱼被崔景深的精神所感动,自己跳了出来,扑入崔景深怀中。
    当然,正常人都知道,河面的寒冰是不可能因为人的体温而融化的,崔景深完全有其他办法获得两条鲤鱼,但崔景深这么做,自然是处于纯孝之心,虽然傻了点,却很符合时代精神。
    崔景深是谁?是堂堂崔氏的公子啊,身边的仆人少说也有十个八个的。为了两条鲤鱼居然被逼到这个份上,可见那对满口仁义道德的伯父伯母实在是佛口蛇心。
    传言像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崔景深的名声好了,他的伯母的名声却坏掉了。在大冬天里让自己的侄儿赤身裸体躺在冰上捉鲤鱼,还因此冻病了。这个侄儿的身份又那样的微妙。很快,一个不慈的帽子就暗暗扣在了卫夫人头上。
    因为鱼肉引发的争端是她宣扬出来的,崔景深献上去的鲤鱼她也和自己儿子美美的享用过了,如今真是百口莫辩。
    虽然胜利了,但崔景深却付出了健康的身体为代价。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崔景深还只有十三岁,正是不顾后果的年纪,然而对付一个后宅妇人足矣。
    正是有这等美名,崔景深之后在士族中间的风评极好,即使他如今和卫霁勾搭在一起,也是寒门骂他的多,士族都不觉得是个事。
    楚昭点开系统面板,查看到崔景深的健康值只有60多一点,心里悚然一惊。他现在也略微摸索出一点经验来,知道若是健康值降到60以下,就和外祖父谢晋一样,即便使用复活卡,也是回天乏术了。
    嗯,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给景深治病。景深之于自己,就和郭嘉之于曹操那般重要,可不能叫他英年早逝的。
    第53章
    三人正在说话间,薛振匆匆骑马来到步辇旁边,做了个手势。
    步辇降了下去,薛振几步跨上来,行礼后伏在安靖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安靖帝原本温和的神情瞬间沉了下来。
    因为薛振是蓝田王献上来的,卫霁和他自来不对盘,担心他又在皇帝跟前上自己的眼药,便和崔景深对视一眼,赶忙走了过去。
    只听薛振禀报道:“那些大臣还扬言,说若是建言不为君用,便要大臣‘挂冠’,小臣‘伏阙’。”
    楚昭瞪眼睛,这么说不是诚心激化矛盾吗。
    果然,安靖帝脸上露出烦躁不安的神情,道:“这是想要给朕施压。打量朕还如之前那般好性儿吗?”
    楚昭劝道:“寒门出身的儒臣就是这样的左性,既拘泥又好名,皇伯父不搭理他们就是了。何必生气呢,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罢了,巨卿替朕打发了这些人吧。”安靖帝听了楚昭的话,挥挥手让薛振下去,然后欣慰地招手让小侄儿到自己身边来,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
    楚昭如今十一二岁的年纪,已经略脱奶气,由萌宝宝蜕变为芝兰玉树般的少年郎,容貌在同辈之中最为出色。
    时人都说:“见到临淄王,就如在碧玉做成的山上行走,只觉得光彩照人。”
    安靖帝自来就喜欢以貌取人,见到美玉般的小侄子,便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亲近之意顿生。
    楚旭笑道:“还是我们阿昭贴心。过来坐。”说着,他就往旁边挪了挪。
    御辇上的龙椅非常的豪华舒适,能容纳三个人坐上去。楚旭这么一挪,便腾出一大片空档,招手邀请楚昭一同坐在御座之上。
    多少太子坏事就坏在受宠的时候没上没下,忘了君臣尊卑。楚昭自然不敢大咧咧地坐上去,只是也不能拒绝的过于生硬。于是他蹬蹬蹬走到皇帝身边,抱住安靖帝的手臂依偎在他身旁,很严肃正经地拍马屁:“陛下好比天生的太阳,如果太阳跑到地面上跟大家一块,谁在天生普照万物呢?”
    楚旭被侄儿恭维得通体舒畅,心里十分满意:侄儿和自己接触不多,但是到底血浓于水,那份亲热还是掩藏不住的。
    想起先前传来的消息和薛振说的话,楚旭亲昵地刮了刮楚昭挺翘的小鼻子,问道:“阿昭,听说你今儿入宫又淘气了?”
    旁边的小内监知机地搬过来一张胡椅。
    楚昭接过,乖乖坐在皇帝下手位置,仰着小脸,肃容回答道:“皇伯父,没有呀,侄儿今天入宫就是朝见您,没有淘气。”
    安靖帝不由笑了,捏着楚昭的小脸,道:“小阿昭,明明长成这般模样,偏要板着脸装老头子。唉,我朝中的大臣如果都像你这家伙一般有趣,朕也不至于如此烦忧了。”
    “皇伯父究竟为何事烦忧,不如说出来,阿昭也可以为您排忧解难的。”
    安靖帝疼爱地拍拍侄儿的肩膀,又帮他把头上的玉冠扶正。
    虽然安靖帝是个精神不怎么正常的昏君,但这昏君对楚昭还真是没话说。有侄儿在身边,安靖帝正常多了,看上去也还保有几分理智。
    皇帝心情一好,谁敢不开心?御辇中一片其乐融融。
    楚昭正挑拣着几案上的小点吃,忽然听见外面乱成一团。
    薛振带着侍卫飞奔而来,禀报道:“陛下,有十几位伏阙的大臣拦住了步辇。”
    安靖帝原本略缓的神情再次沉了下去——几十个大臣跪在宫门前,还是给他本就不太稳定的精神状态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百官为了心中正义伏阙高呼,对于官员本身或许是非常壮烈且带有英雄主义色彩的事情。然而,这样的场面是每个皇帝都不想看到的。因为一旦遇到这样的事情,皇帝怎么做都不对。
    接受意见吧,历史上就会记载这次属于臣子的伟大胜利,但绝对不会说皇帝半句好话。也对,都搞到要群臣伏阙才肯解决问题,作为皇帝是失职的,作为臣子,却是勇敢的,值得讴歌的。
    不接受意见吧,这群大臣就跪那里静坐示威,搞得皇帝吃不好睡不好,出去看望小情儿都不敢走大门。可皇帝能拿这帮大臣怎么办?若是打杀他们,反而是成全了这帮子儒生。残害忠良,一个昏君的帽子得戴到天荒地老。
    虽然早知道皇帝这职业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好,但是也只有正式成为皇帝预备役之后,楚昭才更加深刻得体会到其中的辛酸与成就,也更能体谅安靖帝的苦衷。虽然就安靖帝的倒行逆施和他无意中带给天下百姓的苦难而言,苦衷完全不能给他的行为脱罪,但人的心总是偏的。楚昭实在没办法讨厌这位一直很关照自己的皇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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