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烟进了晹宸宫后,青樾变得勤勉不少。她与青珏说,要带着沈烟飞升上仙,将自己一生所学尽数教给她。
    对于愿意抛下玩乐悉心教导仙娥的妹妹,青珏自然是认同且高兴的。只是她这般用功,让原本喧闹的晹宸宫倒是安静了不少,青珏也无聊了不少,有些手痒,却又找不到切磋对象,不如去看看奕殊?
    青珏忐忑地踏进烨宁宫,曾经落灰的金漆大门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守门天将似乎知道他会来,行礼后并未通报直接将他引了进去。
    烨宁宫奇花异草满园,姹紫嫣红、异香扑鼻。青珏一晃神,似乎又回到了昆仑山裂谷的那个山洞中,遥想那日还念着为奕殊带上几株,却不想大意着道,还是奕殊来救的。不过现下看来,奕殊自己也带了些回来,长势还很好。
    穿过花草覆盖的前院,偌大的紫藤花下,一精致典雅的水晶亭临湖而建,奕殊金冠白衣端坐中间,对着手上那支红珊瑚发簪暗自出神。
    青珏一看,恍惚觉得这是芙月之物,可转念一想,那发簪随着芙月消散于诛仙台,奕殊手中这支,莫不是寒芷的?
    青珏心中存疑,却又不好直接相问,芙月因他而死,若是再将此事重提,难免惹得奕殊伤怀。
    “兄长来了。”奕殊声色温和,脸上又是徐徐春风,“来人,奉茶。”
    青珏浅浅一笑,这句“来人”一点也没了小时候的跋扈,更显谦逊有礼了,“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奕殊毫不避讳,将发簪放到青珏眼前,道:“兄长看这簪子,是不是与月儿那只一样?”
    青珏并未接过,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你可知道我从何处得来的?”
    青珏微微一怔,“不知。”
    奕殊听青珏说不知道,眼神暗了些,道:“是我从妖王那个义女寒芷头上拔下来的。”沉默片刻,又冷冷道,“凭她是什么东西,也敢与月儿戴一样的簪子。”
    青珏不语,浅浅抿了一口茶,看来奕殊还不知道芙月与寒芷之间的过往,如此也好,以免心伤,“奕殊阿弟,你是从何处得来这簪子的?”
    “那日途经昆仑山,本想再去那洞里寻几株花草,却不想遇见了寒芷,似乎再找什么物件。”
    青珏一怔,“那白玉棺可还在?”
    奕殊眉心微皱,细细想了片刻,答道:“白玉棺?我并未见过任何玉棺。”
    青珏现下彻底愣住了,自己那日确是被白玉棺所伤,怎的奕殊到来之时不见白玉棺?“那日你怎知我在昆仑山遇险?”
    奕殊微微摇头,道:“那日我本在沉睡,不知怎的闯入一个梦境中,且耳边总有一阵挥之不去的箫声,无奈之下我寻箫声而去,寻至百花深处,竟看到你身受重伤躺在其中,而青樾妹妹躺在你十步之外的地方。于是我便匆忙上前扶你,不承想,我将你拉起的那一刻才发现,那并不是梦境!”
    语落,青珏与奕殊面面相觑,事出诡异,却又寻不出究竟。
    青珏缓缓道来,“那日我与青樾也是受梦境指引,去那里寻妖瀛匕,不想妖瀛匕没寻到,倒是中了寒祈与寒芷设下的破魂阵。那阵就结在白玉棺上。”
    奕殊原就还未舒展眉头又紧了些,“我确实未见过白玉棺,且这次去也未曾见到。只看到寒芷在花丛中搜寻着什么,本将她擒住了,可见到她头上的发簪一时恍神,让她给逃了。”
    “无妨,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只是这寒冰洞却是蹊跷,还得再去查看一番才好。”
    青珏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奕殊忙将青珏拦下,问道:“兄长此刻便去?”
    青珏对奕殊的举止有些诧异,却还是淡然道:“你方才回来,那里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异动,此时不必再去,我只是回宫看看青樾。她今日似乎在教导沈烟定身术,就她那点道行,还不知会不会将自己定住。”
    奕殊听完,原本抓着青珏手腕的手这才放了下来,道:“原来是如此,日后兄长若是想去寒冰洞瞧瞧请务必将我带上。”
    “好。”
    青珏出了烨宁宫,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那发簪上的妖气明显比他第一次见的时候浓烈多了,以奕殊的道行自然是可以随意触碰的,可他这样带在身上难道不怕妖气侵了宫中仙娥的身体么?
    待青珏回到晹宸宫时,承禹已在宫门前等候多时了,身上拿着一张暗红色喜帖,自那日竺渊大婚后,青珏好像异常排斥红色的物件,如今瞧着这喜帖又是红的,心中不免生出几丝抗拒之意,“这是何物?”
    承禹一脸谄媚地迎了上来,道:“魔君长空着人给您送来的请柬,邀您东海一叙。”
    青珏脸色一沉,“我跟他有什么好叙的?”
    说完,青珏心中更是一沉,莫不是这厮要求我为他捕兽?
    八月初三,下了半月暴雨的东海上空总算得一丝晴朗。魔君长空斜倚在一朵半红不黑的云头,喝着小酒,拥着身边新纳的美人一通摸索,更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少顷,一朵七色祥云翩然而来,云头上立着的是一身玉色长袍,面色比衣裳更为冷清的青珏帝君。
    青珏睥了一眼正在饮酒作乐的长空,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何事?”
    长空见青珏前来,忙挥挥手,让身侧的美人退下,一脸神秘问道:“你可知这东海为接连下了半个月的暴雨?”
    “不知。”
    “嗐,还说什么你们神族统领三界呢,这凡人受难,你作为天族尊神,你管是不管?”
    青珏又抬眼睥了一眼长空,道:“降雨一事自有司雨仙君,与我何干?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长空对青珏这冷漠的态度很是头疼,但有事求他又不得不贴上他的冷脸,忙将青珏拉住,一脸媚笑道:“好了好了,我只说得了。有一大鱼自北海而来,据说就隐匿在这东海之中,你将它召出来,我便告诉你个秘密。”
    “你先说,我才决定召不召。”
    “那若是我说了你却不召怎么办?”
    “那若是我召了你却不说呢?”
    长空一愣,“你召了我马上说。”
    青珏摇头,“你的话,不可信。”
    “怎会不可信!我堂堂魔君,还能骗你不成?”
    青珏挑眉,“你还的确骗过我。”
    见青珏目光凌厉,长空不由得有些心虚,声量也小了许多,“哪儿敢骗你青珏帝君。”
    “哦?”青珏目似寒冰,盯得长空阵阵发凉,“那你说寒芷拐走地仙是怎么回事?与她同行的明明就是神女芙月,怎在你口中就成了地仙?”
    长空全然没想到青珏知道此事,只得娓娓道来。那日芙月在他的茶楼闲坐,举手投足间皆是寂寞。芙月太过惹眼,让一直爱美心切的长空动了不纯的心思,可碍于芙月身上仙气卓然,长空一探,便知她乃九尾狐族神女,只得言语调戏了几句。
    后来寒芷也来了,两人似乎很熟的样子,邀约着一同离开了。临走前,芙月还以魅术迷惑长空,让他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见到自己的事情。
    好巧不巧,没一会儿青樾和梓渊也来了。恰逢那时长空有事回了魔界,再回来的时候青樾和梓渊已经吃了霸王餐准备开溜。
    长空将她二人绑了一是因为没钱,二是担心他们也与妖族有所勾结,至于没将芙月的事情告知,也确实因为答应了美人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变卦的。
    青珏听完始末,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你今日要告知我的是何事?”
    长空两手一摊,道:“还能有什么事儿,又干了一件对不住你的事儿呗。”
    “哦。”青珏依旧声色冷淡而疏离,不带一丝好奇。
    长空忍不住白了青珏一眼,“算了算了,索性全告诉你了!噬魂剑被寒芷拿走了。”
    “你说什么?”
    见青珏脸上终于有了变化,长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日寒芷来寻我,说妖族典籍有载,妖瀛匕需要魔君才能取出,而妖瀛匕与老妖王寒仪一起葬在了昆仑山裂谷中。所以麻烦我为她去取回妖瀛匕,然后她会将所得的噬魂剑交还魔族。”
    长空看了看青珏脸上似乎没有怒气,又继续说道:“我想着两族各自取回自己的圣物也无不可,便答应了。没想到我为她取来了妖瀛匕,可那妖瀛匕也是奇怪,在我身上便是完好的,寒芷一碰,它就消散不见了!”
    “不见了?”
    “对,不见了,化作点点红光消散了。”长空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那小丫头趁我不备,带着噬魂剑便跑了!前几日我见她妖法大增,想来那噬魂剑已经认她为主了。”
    “妖瀛匕可是在一口白玉棺中取的?”
    青珏这一问,倒是让长空有些不知所以,此时该关心的不该是妖法大增的寒芷么?怎的问上白玉棺了?
    “没错,是在白玉棺中取的。”
    “那玉棺中除了妖瀛匕可还有其他物件?”青珏又问。
    “没了,就妖瀛匕而已。”
    青珏点点头,“如此,我知道了,告辞。”
    长空现下是真的急了,一把抓住青珏的手腕,“鱼呢?让你为我召的大鱼呢?”
    青珏阴冷一笑,“鱼不就在你我脚下么?”
    第37章 着色
    青珏将大鱼带回九重天时,引来了不少仙者围观。花青色的大鱼从南天门上空而过,受青珏指引,径直扎入瑶池中,一池芙蕖被搅得花落叶散。
    青樾听说哥哥带回来一稀罕物,连蹦带跳来到瑶池边上,看着那有半个晹宸宫大的鱼,又看了看面色平静,可内心飞扬的哥哥,问道:“哥哥,你从何处寻来的大鱼?”
    “东海。”
    “东海?这鱼不该是在北海吗?怎跑东海去了?”
    青珏神色傲娇,并不作答。
    青樾又问道:“那你去东海干嘛?”
    青珏转头,轻描淡写地瞟了青樾一眼,似有挑衅之意,道:“找人打架。”
    “找谁打架?为何不带上我?”青樾一听打架,两眼放光,恨不得立马召出封云枪在手。可还未等她说完,青珏已经转身离开了,“喂!你等等我呀!”
    “你说这世间能与我打架的,能有几个?”青珏以往只觉得这妹妹过于单纯,如今想来应该是过于蠢顿。
    青樾想了想,“那必定是妖王了。怎的他又皮痒痒了?”
    青珏转身看着青樾,眼神复杂,道:“算是吧。”
    想来长空那小子也算半个妖王了吧,与寒祈习性颇为相似,皆是酒色之徒,可不知何故二人又相互看不顺眼,不过还好二人互相不对眼,否则自己还难以应对。
    长空这边丢了苦等十日的大鱼不说,还被青珏套走了所有的秘密,现下更是背脊发热,似乎有人在念叨他。可又能如何,最终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青珏骑着大鱼穿过云层回到天宫,自己苦闷饮酒。
    青樾总觉得哥哥独自去打架极为不厚道,如今还寻得新坐骑,更是觉得这老头子是故意瞒着自己下凡寻宝的。
    正想再次与青珏理论一番,就瞧见连衣裳发饰都极为登对的竺渊夫妇从对面款款而来。正好,可以找天君评评理了。
    “见过天君、天后。”青樾率先上前见礼,倒是让本就忐忑的青珏有些不安了,也只得上前与竺渊相互见礼。
    竺渊全然没将青珏的异样放入眼中,笑道:“怎的今日青樾妹妹这般懂礼数了?往日见我可从不行礼的。”
    说完与岚依相视一笑,倒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见状,青珏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许多,他很怕竺渊再像他大婚那日一样,说出些让自己难以招架的话。如今看来,夫妻和顺,也是极好的。
    岚依素来有温良之名,见竺渊取笑青樾,上前拉着青樾的手,满眼宠溺,柔声说道:“青樾妹妹一向知书达理,又是天族难有的女战神,天君您可莫要欺负她。”
    “我欺负她?自小便只有他们兄妹欺负我的份儿。”说着竺渊一掌拍向青樾正在抚摸岚依手背的手,“休要占吾妻便宜。”
    青樾白了竺渊一眼,“摸了天后手,吃喝全都有。怎的,摸摸嫂嫂的手不行啊?”
    青珏一听,也站不住了,上前对着青樾的脑门就弹了一下,“怎的,我晹宸宫少你吃穿了?还想把手伸向你竺渊兄长那处?”
    “那……”青樾故意停顿道,“自是没有的。”
    岚依被青樾惹得忍不住发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见夫君望着自己,极其羞涩地以团扇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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