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那么讨厌他,没有那么反感嫁给他,啊啊啊!顾亭远开心不已,想起她不是前世的她,而是在侯府经历过不知什么,可她还是为他动心了,更让他心中激动不已。
    她被他打动了!
    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全世界看看,这是被她看上的!
    “哎!”陈宝音愣了一下,等再叫他时,人已经跑远了,脸上无语。这人,看着瘦瘦弱弱,不对,看着斯斯文文的,跑起来怎么比兔子还快?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杜金花多半已经回绝了。她们母女俩说好的,先不应下,等他考上举人再说。
    希望他姐姐不会生气。不对,为什么要他姐姐不生气?甩手往学堂里走,他姐姐生气才好呢,以后都别来了。
    “考上举人?”顾舒容脸上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爽利点头:“我家阿远若是考不上举人,哪有脸求娶宝丫儿?”这当然是客气话,但求娶人家姑娘,不就得说点儿好听的?
    杜金花也知道她说得是客气话,可还是高兴。谁不爱听好话儿呢?她道:“这话言重了。小顾这孩子,也是个好孩子。”若没意外,杜金花瞧着,闺女就是许给顾家了,不吝说些好话,提前跟未来亲家交好。
    “哎呀,我家阿远啊,倒是个真心孩子,就是笨,心眼实,难得您不嫌弃他。”顾舒容高兴地说。
    杜金花倒没觉得顾亭远笨。能考上秀才公,哪有笨的?但她道:“笨点好,不欺负老婆。”
    “那哪能呢?”顾舒容说道,“我从小带大他,我最知道了,他不是那种人。日后啊,他若是敢欺负宝丫儿,我第一个不愿意。”
    她一个大姑姐,以后嫁了人,天高皇帝远的,能管多少?杜金花不指望这个。但她瞧着顾舒容也是个爽利人,心里多少有些满意。这样的性子,带大的孩子总错不了。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等顾亭远回来,姐弟两人便告辞了。他们是来提亲的,不是来耽误人干活的。
    “娘,咋不答应呀?”等人走了,孙五娘不解地问。眼珠转了转,“可是宝丫儿不乐意?”
    如果小姑子乐意,婆婆不会拒绝的,孙五娘心想。小姑子果真瞧不上平凡男子?还惦记着曾经是侯府千金时来往的人家?
    “胡咧咧什么!”杜金花喝斥道,“什么乐意不乐意的,这也是你能说的?”宝丫儿是姑娘家,跟顾亭远当面说句话,不碍什么。但若是传出她还没定亲就心里乐意,多难听?
    孙五娘不以为意:“咱都是自家人,说说有什么?”
    杜金花哼了一声,不跟这个大嘴巴婆娘争论。
    晌午,陈宝音回到家,杜金花把她拉到屋里,问道:“顾亭远都跟你说什么了?没叫人说闲话吧?”
    青天白日的,两人在村口说句话,不能让人说嘴。但,杜金花没亲眼看见,很担心他们有什么不妥的。
    “娘,”陈宝音好笑道,“我什么时候少过闲话?”
    她和顾亭远,男未婚女未嫁,站在一处说话,没人说闲话才不合理。
    杜金花拍她胳膊,说道:“能一样吗?好好说,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陈宝音道。
    杜金花瞧见她眼神躲闪,有些不自在的样子,顿时心里一提:“他轻薄你了?!”闺女以前可不这样!提起顾亭远,就跟没事人一样,今天这是咋了?
    “没——嗯!”陈宝音刚想否认,忽然又不想了,脑中浮现出书生说“在下对小姐一见钟情”“在下乃一介好色之徒”的模样,轻轻跺脚,“娘,他不是个好东西!”
    居然夸她漂亮!
    陈宝音当然知道自己漂亮。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最漂亮的姑娘。但顾亭远呢?他表现得就好像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简直坏透了!
    “去!”杜金花啐她一口,“不害臊!”
    陈宝音惊呆了,说道:“娘,他轻薄我,你不骂他,你骂我?”
    杜金花道:“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美着呢!”
    “我心里美归心里美,那他也不能轻薄我啊。”陈宝音摇她胳膊,“娘,下次他再来,你削他脑瓜子!”
    杜金花抬手就要削她:“我削你还差不多!人家小顾是要考举人的,削坏了脑子,你赔啊?”
    说完,杜金花就不理她了。钱碧荷喊吃饭的声音传来,两人走出屋子,去堂屋吃饭。
    赵文曲是下午到的。
    他在镇上最大的酒楼吃了顿饭,然后带上两个仆从,不急不缓的往陈家村行去。
    两个仆从挑着一只竹筐,里面是赵文曲依照老太太吩咐购置的三十套笔墨纸砚。在雅信斋置办的,最便宜的一套六百六十六文,赵文曲还了还价,一共花了十七两五钱银子。
    “啧。”他拢着手,慢悠悠迈着步子,感慨老太太舍得下本儿。心里也有些好奇,能叫老太太这么舍得的姑娘,到底什么模样儿?
    他穿着绸缎锦衣,衣领上还镶着一圈兔毛,瞧着就很体面。人长得高挑,生着一张讨喜的圆脸,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极年轻的长相。
    带着两个仆从,大摇大摆地进了陈家村。
    “你们两个,将东西挑去陈家。”赵文曲吩咐仆从,自己往学堂拐去。
    第58章 母子
    学堂就建在村口, 进村就能看到,学堂里传来朗朗读书声,隐隐夹杂女子教导的声音。不用想,一定是老太太相中的那个陈宝丫儿了吧?
    “先生, 外头有人。”教室里, 陈松庭忽然大声说道。
    陈宝音没有立即往外面看,而是走过去道:“陈松庭, 你是不是想挨罚?”今天第二回 了, 不好好背书,自己三心两意不说, 还打断课堂纪律。
    “先生要罚我写字吗?”陈松庭不仅不害怕,相反眼里闪动着亮晶晶的光泽, 仰头期待地看着她, “先生,您上午说下次一定罚我写字,先生要说话算话。”
    陈宝音似笑非笑:“见过求奖励的, 没见过求责罚的。”
    “请先生罚我!”陈松庭站起身, 瘦竹竿儿似的小身躯挺得笔直,“学生违反规矩,理当责罚!”
    其他孩子们都不背书了, 一双双眼睛朝这边看过来。仿佛等着,看先生究竟要如何“责罚”这个频频不守规矩的学生?
    “你想好了?”陈宝音问。
    陈松庭毅然道:“学生义不容辞!”
    还义不容辞。
    陈宝音笑了笑, 说道:“那好, 你等我去给你拿写字的东西。”
    “是, 先生!”陈松庭回答得激动。
    其他学生们的眼睛里流露出羡慕。还有人心想, 自己是不是也犯个错, 让先生罚一罚?
    “先生, 我也有错!”这时,金来开口道。
    陈宝音刚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回身看去:“你有什么错?”
    “我坐在他前面,没有及时提醒他,都是我的错!”金来大声回答。他跟陈松庭卯着劲儿呢,都想做最聪明、背书最快、被先生夸奖最多的学生,听到陈松庭有可能习字,就坐不住了。
    陈宝音想了想,说道:“虽然你没有错,但你愿意与同窗共患难,亦当酌情。”
    “多谢先生!”金来眼睛一亮。
    陈宝音视线扫过其他学生:“还有想一并受罚的吗?”
    其他学生们犹豫着,互相看看,没有人再说话——先生只有一套笔墨纸砚,大家都知道的,就算要惩罚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轮不着他们了。
    “好。”陈宝音点点头,这次走出屋子。
    没过多久,她端着两只碗进来了。
    “你的。”
    “你的。”
    在金来和陈松庭的面前各放一碗水,说道:“写吧。每人写五遍。其他人监督。”
    金来和陈松庭目瞪口呆。
    其他学生们也都呆住了,随即“噗嗤”一声,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接着都笑出声来。
    “先生?”陈松庭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碗水,“难道,难道是要我……”
    陈宝音温柔点头:“是的,你蘸水在桌上写吧。”不然呢?给他提供笔墨纸砚啊?奖就是奖,罚就是罚,如果把惩罚弄成奖励,对其他规矩的孩子们公平吗?
    看着金来和陈松庭苦着脸,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字,她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走到门口,对站在那有一会儿了的男子道:“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果然是个古板无趣的女子。
    赵文曲那张未语先笑,很讨人喜欢的脸上,露出一点彬彬有礼来,拱手随意一礼:“在下赵文曲。”
    陈宝音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又问道:“赵公子有何贵干?”
    赵文曲报出名字,便盯着她的脸,想瞧瞧她的表情。但见她脸上没有厌恶,也没有惧怕,不由笑道:“你不知道我?从没听说过我?”
    他的名声在十里八乡都是臭不可闻,姑娘家听到他,就没有不害怕的。
    “听说过。”却见陈宝音脸色淡淡,说道:“恶霸赵财主。”
    愣了一下,随即赵文曲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极可乐的事。原还以为她没听说过他,没想到竟不是?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引得身后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往外看过来。
    陈宝音回身教训一句,便往外走去。
    赵文曲跟过去,擦擦笑出的眼泪,说道:“没错儿,我就是恶霸赵财主。”他眼底划过一抹自嘲和晦色,紧接着便是感兴趣,“你不怕我?”
    这就是老太太给他挑中的人?总算比前头那些个长进,至少不怕他了。
    “这是陈家村。”陈宝音瞥他一眼。
    这是陈家村,四周都是亲邻,自己的地盘,她害怕什么?
    “你胆子很大。”赵文曲说道,直起腰,伸了个懒腰,“我娘看上你了,要把你说给我当媳妇。”
    现在她怕不怕?
    呸。陈宝音心说,赵老太太现在绝不可能还想她当赵家的儿媳妇,赵文曲倒是敢说。
    “宝丫儿,他骗你的!”这时,一个婶子插话道。
    陈宝音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大柳树下,或站或坐,聚了不少人,有的纳鞋底,有的补衣裳,有的嗑瓜子。说话的那个婶子已经走出大柳树的范围,离得很近了,一看就是刚才在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婶子的脸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高声说道:“他娘说啦,他不配娶你,想认你当干女儿呢!”
    陈宝音佯作之前不知,脸儿露出些微愕然。
    赵文曲则是笑不出来,狐疑地看过去,又转回头看看陈宝音。怎么会?老太太真要认她当干女儿?
    这话放出去,就真的只能当干女儿,不能娶作媳妇了。赵文曲心下惊奇,有些不信,老太太究竟转性儿了,还是高人给她支的招?
    “我娘说的?”他走过去,问那个婶子,“怎么说的?单独同你说的?”
    老太太做这个局,买通了多少人?
    只听那个婶子“嗨”了一声,说道:“哪是单独同我说的?我当时在这坐着呢,你娘在马车里,她自说自话来着,咱们都听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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