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丫头究竟是为何突然生出这么深的情谊,她只当作是三分钟热度,见左右劝不动,便也就由着她去。
    只退了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言二。
    她以为他们要走,又想起萧阙身上的伤,且才晕过。
    约莫是出于一点关心,她开口留人:“萧世子伤还未好,不如先暂且在观中留宿一晚吧。”
    她都做好了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让给萧阙的准备。
    言二倒是半点不像陆起,总肃这一张脸,不苟言笑。
    只是听到方才苏苑音说的话,他有些不解的抬起头:“苏姑娘,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趟。”
    苏苑音顿时只觉得有些尴尬,原来只是自己想得太多,好在言二木着脸,没什么表情,倒还让她觉得少丢人些。
    道观讲究的是清修,这些用来待客的房间都不算大,她住的虽是东厢房,但是也一推门就可以将屋中景象一览无余。
    萧阙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一身血衣,换上了一身道袍,将他本就修长的身量又显得清瘦了几分,加之他那没什么血色而苍白的面,竟是颇有几分吸风饮露的仙风道骨味道。
    若是不知道他那恶劣性子的话。
    “你的伤,不用去叫大夫吗?”她有些不确定问道。
    就算是铁打的身子恐怕也禁不住这般折腾吧。
    萧阙摇了摇头,眉宇间皆是倦意,身上的伤口却让他难以安眠:“此事不要声张。”
    苏苑音心领神会,点头应承下来。
    因为要做药材生意,她最近也时常医书不离手,佘涂的止血散应当还能顶些用处。
    “那既如此,你先好生休息,我先...”
    “你弹首曲子吧。”
    萧阙打断她的话,指了指那把他重新给她换上弦的琴,见她出门还带在身上,应是还将他交代的时候记在心上的。
    不免在看她时,也较之以往顺眼了些。
    其实这早该是安寝的时辰了,只是因着春棋的事才闹腾至深夜,她本想推拒,可是脑子竟是突然冒出了方才同春棋说的那番话。
    其实给他弹首曲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默默坐到放琴的桌前:“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替我的琴换了弦。”
    这弦能弹出如此音色,必定是价值不菲,她还一直没来得及同他道声谢。
    “嗯。”萧阙淡淡应了一声,鼻音有些重。
    却也不否认不推拒,好整以暇地受着。
    苏苑音见过他的伤口,但也可想而知应当并不只有她见到的那一处。
    见他倦意浓浓,却又留着她说话,想必不是不肯睡,而是实在难以安寝吧。
    思及此,她亦未在说话,认真拨弄起手上的琴弦。
    萧阙躺在床上,抬眸看向不远处垂头抚琴的身影,鼻尖环绕着一道清幽的梨花甜香。
    他身上的痛感好像越来越迟钝。
    她好像当真有一种难以说清的力量,能让他卸下通身的铠甲,暂得片刻安宁。
    作者有话说:
    论两个嘴硬又变扭的人何时才能在一起
    ps:感觉好慢热,好怕你们不喜欢呜呜呜
    第33章
    竹林里像是被人清理过一般,半点痕迹都无。
    那夜的事情也好似就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宛若是一场梦。
    而那些突然消失的痕迹,苏苑音知道,应当是他的手笔。
    她那夜只不过弹了几首曲子,萧阙便睡着了。
    倒是她,看着他那张苍白的面,发呆了许久。
    见惯了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嬉弄她,又或是通身戾气的威胁她,她好像还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眉宇舒展,面色柔和。
    好像他也并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么讨厌。
    她慢步退了出去,去了临时收拾出来的西厢房。
    明明累极的她,恨不能见床就倒,可是此刻她却又辗转难眠。
    只因想起东厢房那张床,她虽只睡过一回,但一想起现下萧阙就睡上面,却又莫名如坐针毡。
    她幽幽叹口气,觉得自己兴许是病了,才总会被萧阙那厮的有意无意之举弄得魂不守舍。
    方才还想将人留住,现在又只想人快些走的好。
    可萧阙就这么大张旗鼓的住进了她的院子里,甚至半点要换个地方的想法都没有。
    她起得迟,眼底还有明显的乌青,头沉得厉害,脑子也迟钝的很。
    她唤了唤,春棋没应声,也不知这丫头又跑哪里去。
    她打着呵欠拉开门,抬眼只见萧阙好整以暇地在石桌上舀水煮茶,一身道服仙风道骨,一束橙色的朝阳恰好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仿佛像是被渡上了一层金光,面上清隽无暇,哪里有像是在养伤的狼狈样。
    可反观她,被他拉着弹琴,之后就一夜都没休息好,顶着乌青发髻散乱,甚至也没来得及梳洗,实在是邋遢不堪。
    像是听见响动,他不慢不紧放下手中舀水的葫芦,顺着声音望来。
    他不经意抬了抬眉,神色像是有些新奇,虽没说话,但苏苑音却像是能窥见他内心中的想法一般。
    她条件反射般的,应是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将阖上门,待缓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只怕萧阙定要将她笑话死。
    又是萧阙。
    她定了定,当真觉得自己从昨夜开始就便的异常奇怪,而一切的祸首便就是萧阙。
    做了半柱香的缩头乌龟之后,春棋才回来,说跟着言二一起去山下给萧阙抓药。
    苏苑音好气又好笑的戳了戳她的头,扬言干脆把她送去给萧阙当丫头使,这样便就能时时跟在言二后头。
    春棋可算是终于记起了那么一丝丝矜持,说才不要离开她。
    中午些的时候,院外来了个小弟子,说一会儿副观主会在玉皇殿里讲经,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去瞧瞧。
    正好有一个可以一整天都瞧不见萧阙的法子,要是看不见他,自己还能正常些。
    思及此,苏苑音便就满口应承下来,又回房去换了身素净的衣裙,嘱咐春棋安生些待着不让再乱跑之后,才施施然去了玉皇殿。
    只她应当不是个有慧根的,玉皇殿讲经来的好些人,都坐在蒲团之上听得聚精会神,就只有她坐在最后首,有些昏昏欲睡。
    定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苏苑音又努力睁开正想阖上的眼皮,已经不知在心里骂了萧阙几回才稍微解了些气。
    到底是实在熬不住,苏苑音四下探了探,还是不想太为难自己,寻思着先走,却无意间瞧见几个有些熟悉面孔,周芜,轻尘公主,尹湄等几个眼熟的贵女都在。
    她有些头痛抚了抚额,这几人全在一起,若是打了照面,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麻烦事。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一个不久前才跟她结下梁子的周芜。
    她实在是怕麻烦得紧。
    尤其是现下这个节骨眼,萧阙若是泄露了行踪,又指不定要如何折腾她。
    思及此,苏苑音也实在顾不及什么仪度,弯着腰走出了殿外。
    只人到底是没有走掉,苏苑音正下了六七个台阶,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叫到。
    “苏二姑娘留步。”
    她叹了叹,还是转过身去,是两个通身金贵,戴银佩玉公子哥,做的是现下上京最时兴的打扮,可她应当是不识得他们的。
    倒不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几个贵女公子一齐往这儿跑。
    但还是出于礼节,她也朝他们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只转身便走。
    只却不想竟直接被人挡在身前拦住。
    为了避开同伸手拦在自己跟前的男子触碰,她又往后退了一阶,当即蹙了蹙眉,有些反感这番冒昧之举。
    “苏二姑娘先等等呗,干嘛这么着急走。”
    听见这般轻佻之言,她当即连个好脸色都不愿再摆出来,一双清冷的眸子都近乎是结成了冰。
    “公子自重。”她冷声道。
    见她如此,另外那人也笑了笑:“我们不过是想同苏二姑娘叙叙旧,你有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我同二位无旧可续。”
    她有些气,见自己都说道了这份上,可是这两人竟还恬不知耻的不愿让开。
    “我这兄弟是当今贤妃娘娘的侄子,宣平候府中的三少爷,他其实心悦你已久了,听说你最近退了亲事,便想着来看看你。”
    苏苑音实在不愿同两人胡搅蛮缠。
    只对他们这般孟浪行径深感厌恶。
    “若你们还拦着我,那我便就叫人了,既是宣平候府上的人,这点脸面也应当是顾的吧?”她威胁道。
    见状,两人只是笑,一个个子稍矮些的宣平候顾三少爷更是笑得轻佻。
    “苏二姑娘,现下你既是退了亲,此刻我亦是在议亲,不如你瞧瞧我?”
    她有些快忍不住,即将在爆发的边缘,却突然听见一阵拍掌之声。
    她没回头,倒是几人走了过来,是轻尘公主,周芜,二皇子一行人。
    “苏二姑娘不如就同意了我这表兄吧?他是庶出,你是养女,正好将将相配。”轻尘拍掌叫好道。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想避着麻烦,这麻烦却像是自己长脚似的,倒是自己寻来了。
    “公主说笑了,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苑音又岂能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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