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哲叹气:“要换别人我就直接给她点一盘干辣椒了。”
    他按着余尔以前的喜好,迅速点了几道菜:泰式酸辣蒸鲈鱼、红膏炝蟹、香煎鳕鱼、还有三杯虾,余尔没忍住说了一句:“能放过鱼虾蟹吗?”
    温哲啧了一声,又点了一道蘑菇酿肉馅。
    “都是肉哇……”余尔又说。
    温哲看她一眼,又点了一个水果薄饼。“这样满意了吗?”
    余尔无言以对,只能点头:“满意满意。”
    温哲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服务员离开之后,珠帘隔开的小小空间只剩他们两人,温哲看着她,小心地问:“刚才为什么哭啊?愿意跟我说说吗?”
    余尔抱着青色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轻轻点了下头。
    ……
    窗外,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外,白经池坐在车里,隔着两侧玻璃,望着褐色餐桌两侧低声细语的两人,眸色深沉。
    开车从法院离开之后,在第二个路口看到了眼熟的白色宝马,车牌号是他见过一眼就深深印在脑海中的。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跟了上来。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也会做出尾随这种事来。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亲密地共进晚餐、看着他温柔地用拇指帮她擦去眼泪、看着他熟练地剥虾剥蟹扔进她碗里……心里生出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厉害。
    那天晚上在家门外看到他们亲密的拥抱和离开之前轻柔的一吻,其实心里更多的是自嘲和一点淡淡的悲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她爱他爱到极点,可他看到的事实是他离开还没多久,她身边就有另外的人来守护。而他四处托人忙活那么多天,及不上别人轻轻松松就能帮她解决麻烦。
    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醋意的吧,所以到最后也没有露面,并且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男人调查得彻彻底底。
    然后发现了一件更悲哀的事。那个男人的出现,并不是他以为的突然和莫名其妙,他是余尔的青梅竹马,是当年单枪匹马把她从虎口救出来的那个温哲。
    余家和温家是世交,也是关系亲近的邻居,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余尔受了刺激不愿意见任何人,他们也许就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吧。她不会回月湖村,不会再见到他,更不会因为那一段平平淡淡的短暂日子爱上他。
    如果温哲没有出国,或者他们一起出国,还有他什么事呢?白经池心头一片苦涩。
    鸡汤还很盛行的年代里,有一句话说: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白经池忽然有些动摇了,他以为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都冷静一点,余尔会慢慢想明白,不再跟他闹,但到了现在,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她确实会想明白,但想明白之后的结果,真的会是他预想的那样吗?
    ……
    吃完饭,余尔又跟温哲聊了很久,爷爷离开之后,白经池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她没有太多朋友,梁乔和方硕虽然都是很好的人,但有了之前封淼淼给的阴影,她很难再毫无保留地交托信任。她一意孤行地要跟白经池离婚,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心里那些无法纾解的郁闷和苦痛也没有人可以倾诉,所有的压力和伤痛都要自己承担,有时候真的会觉得累。
    毫无疑问温哲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话题虽然是由他开始,但到了后面,已经变成了余尔个人的倾诉大会,温哲一直耐心地听着,轻声地给她回应,她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流眼泪,他就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指帮她擦。
    这个习惯还是被她逼着养成的,最开始她哭鼻子温哲是拿纸巾或者手帕给她擦的,但擦得多了脸和鼻子都很痛,她就会埋怨,温哲没办法,就干脆用手帮她擦。
    温哲其实不喜欢听女人说这些细细碎碎的心思,所以并不擅长开解人,对于余尔,他从来也都是安安静静听她倾诉,在她哭的时候守着她,以陪伴当作安慰。
    至于她和那位白先生的感情纠葛,他不了解那个人的想法,更不了解他们的过往,所以不敢轻易地说出什么有引导性的话。
    只是心里对于那个人的第一印象却是不太好的,把她逼到这样的境地,还能是多好的男人。
    余尔痛痛快快地倾诉了一场、哭了一场,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拉着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温哲笑笑:“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小时候的露点照我还有呢。”
    余尔那点残留的小情绪瞬间也没了,气得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我也有!”不就是她几个月大时洗澡被拍的照片么……
    两人从隔间里出来,服务员还多看了他们几眼,大概是觉得他们耗的时间太久了。
    温哲毫不在意,帮她把围巾绕上,余尔低头整理衣服,刚好避开了那些奇怪的眼神。
    清脆的风铃声中,温哲推开餐厅的玻璃门,余尔走出来,两人一起慢慢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余尔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温哲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吗?”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到了一辆保养得很好的黑色轿车。
    她盯着那辆车不动,温哲眯着眼睛看了两眼,片刻后,那辆车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个气质沉静而儒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的眼神落在余尔身上,深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压抑,温哲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可不就是余尔口中的那个白先生吗。
    他的步伐迈得沉稳而有力,不疾不徐,周身的气场内敛却不容人忽视。温哲打量着他英俊斯文的长相,扯了扯嘴角,能把余尔迷得神魂颠倒的,果然是有几分姿色。
    “温律师,你好。”白经池疏淡地打了招呼,礼貌地跟温哲握手,视线移向余尔,眼底慢慢浮上几分浅浅的温柔来,“来这吃饭吗?”
    余尔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白经池神色淡淡道:“刚好路过。”
    “哦。”余尔又习惯性低下头,不看他。因为看着看着就会想要抱抱他,已经成了她身体的本能,难以自控。
    然后就默契地沉默下来,尴尬的气氛在三人之间蔓延,余尔下意识想逃,却又不能真的跑,硬着头皮站在那儿。他们之间能聊的话题已经很少,余尔下意识看了温哲一眼,然后忍不住又提起仅余能聊的一件事:“你、签字了吗?”
    白经池一阵胸闷,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也跟着看了温哲一眼,对方也盯着他,目光幽深难辨。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女士提包,就是替余尔擦眼泪的那只手。
    白经池抬眼,眼神变得有些冷:“你放心,我签完就拿去办手续。”
    ☆、Chapter
    翟域托朋友从海南空运了很多水果给妈妈,特地留了几箱出来分给几个朋友,白经池和余尔的这份他亲自送了过来。他来的时机刚刚好,别墅门大开着,院子里停了一辆白色皮卡,后面的货箱上整整齐齐摆着几个密封好的纸箱子。
    他停车进来,刚好看到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的余尔从屋里出来,半弯着腰吭哧吭哧搬着一个箱子。翟域连忙上去接过来:“干嘛呢这是?”
    “翟域哥,”余尔惊奇地看他,“你怎么来了?”
    “昨天从海南空运回来一点水果,给你们拿了一些,就在我车上呢,有凤梨、菠萝蜜,还有芒果和牛奶蜜枣,都是你爱吃的。”翟域帮她把箱子放到皮卡上,“你们这是要搬家?”
    “恩。”余尔低声应道。
    “还有吗?”
    余尔点头:“屋里还有几个。”
    翟域跟她一道进门,问了一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老白上班去了?”客厅里还零零散散堆着几个方形纸箱,每个上面都贴了条:书、碗碟、锅、化妆品……他直接把那箱书搬起来,沉甸甸地,略有些吃力,“老白怎么搞的,这么多东西他就让你一个人弄啊?”
    余尔搬了一个小一些的跟在他后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翟域费力地把箱子抬上皮卡,累得已经有些喘:“哎不行,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把活儿都丢给老婆,自己做甩手掌柜!”
    他说着就要掏电话,余尔忙拦住他,“别打!”她为难地看着他,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们俩已经离婚了……”
    她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翟域还是听清了,震惊地皱起了眉:“你说什么?”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见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快哭出来了,让他不得不相信,“什么时候的事啊?”
    前几天他还见过白经池来着,他什么都没说啊。
    “就前段时间。”余尔眼睛红了红,不过没有哭,这段时间已经哭过太多,事已至此,她也该接受现实了。
    “不是……”翟域还是有点不能相信,“为什么呀?过得好好的干嘛要离啊?”
    “不为什么,没感情了呗。”余尔小声说了一句,转身回屋了。
    翟域还有点懵,原地站了一会儿,烦躁地抓了抓头。这都怎么回事啊,他们俩都能离婚,还让不让人相信爱情了?
    他看余尔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怕说多了又把她惹哭,不敢多问。他下意识觉得是白经池提出来的,毕竟小鱼饵那么爱白经池,怎么可能主动跟他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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