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人说,这晏氏背后的靠山,势力极为雄厚。
    王虎的额头开始往外沁汗,他看着那婢女竖起眉毛向他展示了晏氏的腰牌,轻咳一声,很快做出了决定:“原是如此,本捕头也是惶恐天子脚下会生出歹毒刁民,既然有晏氏做担保,那想来这便是一场误会。白记的掌柜,有空您去衙门里解释一番,按个手印,这事便无碍了。”
    说罢,就一挥手带着兄弟们走了。
    旁观的柏记的人简直看呆了,反应过来后,更是鼻子都要气歪了——他们花了那么多的银钱打点,结果这些畏首畏尾的衙役看了个不知什么名堂的牌子,就这样跑了?
    白九娘也是有些发呆,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易的就解决了。
    晏氏啊……
    她也听过,却没往那处想,没想到,连那日进斗金的大票号,都是这娇滴滴的姑娘的。
    当下忙到晏安宁身边道谢,一时更为敬佩——她还以为晏姑娘会搬出顾家来压这些衙役,却原来,她自个儿就足够厉害了。
    杀鸡焉用牛刀啊。
    围观的百姓听到是误会,便打算悻悻散了,谁知,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连这些官老爷都被人买通了,天理何在,今日,无论如何你们这些刁妇都要将铺子还回来!”
    柏记的人听了,也是一愣。谁啊,说的话这么合他们的心意?说得对啊,今天要不趁乱把铺子抢回来,回头就更没机会了。
    什么晏氏不晏氏的,他们又不做生意,头一回尝试还惨败告终,怕这些大商贾做什么?只要把铺子收回来,就完事大吉。
    于是,本来就气势汹汹手里提着棒子棍子的人们被一煽动,就纷纷冲了上去要打砸东西,打白九娘等人。
    白九娘也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混账,连官差都不帮他们了,竟然还想着挑事。她也顾不得管铺子了,当下便护着晏安宁想送她离开,生怕她在这儿出了什么差池。
    只是这凶狠的阵仗刚一摆开,便有七八个带刀的护卫冲了上来,近乎落花流水地将这些三脚猫功夫的恶民踢翻在地。
    晏安宁含笑安慰着白九娘:“没事,一群虾兵蟹将而已。”
    此时此刻,却有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她们背后。晏安宁恍若未觉,仍旧在和白九娘谈笑风生,刀出鞘的瞬间,仿佛只需要半寸便能划上那比玉还嫩的脸颊。
    “混账东西,偷袭女人,要不要脸?”却是一个相貌非常普通不显眼的婢女忽然干脆利落地擒住了那刺客,人高马大的刺客在娇小的她手里像只待宰的鸡,徒劳无功地挣扎。
    那刺客大惊,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后手,当即便做出气愤的状态,准备咬咬牙。
    谁知这举动却没能瞒过那婢女的眼睛,她钳住了他的下巴,两指伸进他口中将那包粉末取出,看了看,笑了:“哟,还是内卫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晚上更新,大概会接近凌晨更新
    第43章
    众人这才发现竟还有人浑水摸鱼想要动手。
    白九娘脸色发白,她听不懂内卫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人方才是冲着晏安宁动手的,若她方才有个闪失……
    “晏姑娘,都是我连累了你……”她愧疚不已。
    晏安宁的面色要镇定得多,她淡淡看了一眼那擒壮汉似拎小鸡似的婢女,眸光微微一闪。
    招儿被吓坏了,又是后怕不已,又是震惊诧异。
    身为大丫鬟,她当然记得院子里的每个小丫鬟。出手擒住刺客的人是个叫穗儿的丫鬟,刚调来卿云小院没多久,平日里也是沉默寡言,老实本分得很。谁知今日她不过是头一回随姑娘出行,竟然就露出了这样一面。
    现在当个洒扫丫鬟都要有这么好的功夫了吗?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穗儿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姑娘,没事了,你不用害怕。”手里却又加了把劲儿,直把那刺客的下颌骨都快捏碎了。
    招儿眨了眨眼,看着那刺客痛得涕泗横流的模样,竟然有一瞬忍不住心生怜悯。
    晏安宁笑着颔首,拍了拍六神无主的白九娘的手:“不关你的事,这是与我的恩怨。”
    若是她的余光没看错,方才这人似乎并不是想要取她的性命,而是想毁了她的脸。
    能费这么大功夫下这样的手的敌人,她用鼻子也能想出来是谁。
    白九娘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从街口缓缓驶出一辆翠盖朱缨高辕马车,被一脸肃杀威严的护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拱卫着,马蹄声嘚嘚,一时竟压住了市井自有的喧阗。
    待得到了白记糕铺门前,倏地马嘶蹄蹬,未待全然停将下来,便从车辕上跳下来一位中年文士,朝着门口的方向拱手作揖,欠了欠身子:“表姑娘,此地不安全,还是先回府吧。”
    一开口,白九娘便听出这是顾家的人。
    便见那晏姑娘看了一眼,便回头笑吟吟地拉着她的手嘱咐她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旋即便被扶着上了那架豪奢华丽的马车。
    徐启的目光扫向被擒住的刺客,穗儿便俏生生地问:“徐爷,这眼盲心瞎的东西是挑了筋骨扔外头去还是怎么着?”
    刺客大惊,望向穗儿的目光被怎么也止不住地恐惧充斥着。这哪里是什么婢女,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便是宫里抓了人,也没有不审问半句就挑断手筋脚筋的做法啊!
    却见那宽袖襕袍文士模样的人淡淡扫他一眼,如同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旋即也不请示马车里主子的意见,径直道:“打断他的手,先扔到诏狱里去。”
    “欸。”
    婢女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便听两声脆响,刺客的手臂便再也抬不起来了。
    白九娘直直打了个寒噤,杏眸抬起望着那缓缓驶动的马车,寒意从脚底直爬到天灵盖。
    那马车中的人,是在杀鸡儆猴。倘若今日晏姑娘真在她这儿出了什么差池,恐怕里头的人对她也不会比对那刺客客气多少……
    围观的百姓们却是早就一哄而散了。
    见血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却说穗儿笑着将那刺客处理完后,便拉住了招儿的手臂:“招儿姐姐,等等我,我还要和你一道回府去呢。”
    招儿咽了咽口水,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原来这丫头是三老爷派过来的人。
    哦,所以当姑娘的大丫鬟不一定需要武力。莫名地,她竟然浅浅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你跟着我,别走丢了。”武力一流的小丫鬟,也不一定擅长认路嘛。
    穗儿的笑容微僵,无法理解。
    这婢女方才还吓得面无土色,为何突然又像没事人一样地摆着大丫鬟的谱了?她难道不怕她也那样对她吗?
    穗儿轻出了一口气。果然,跟着晏姑娘的人就是不一般。话说起来,她隐隐觉得,晏姑娘好像也早就发现她的身份了呢。
    ……
    晏安宁开了舆门撩帘子入内的时候,着绯色官袍的男子正微阖着双眸,似在闭目养神。
    她抿了抿唇,弯着腰坐下,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纤长柔嫩若葱段的手指在他面颊上游移摩挲着,顾文堂轻揉着眉心,抓住了那作乱的手,深邃的瞳眸倏地睁开,却见那方才还差点被行刺的人眸光熠熠地望着他,见他睁了眼,便笑吟吟地道:“三叔,您小憩的时候模样真好看。”
    顾文堂:……
    他的神情现出十足十的无奈来,遒劲结实的手臂环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带到怀里,眸光定定地看着她:“方才没有被吓到吗?若是没有冯穗……”
    明明是能为只鸟儿的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娇气性子,自己遇了险,反而还有心思同他说笑,真不知这胆子究竟是似猫儿还是猛虎。
    晏安宁瞧出他是生气了,不然也不至于当街将她接上来,非要听她一个解释似的。
    柔长的手臂也环住了他的腰身,她笑嘻嘻地看着他:“我早瞧出穗儿是三叔您派来的了。”
    她的小脸近在咫尺之间,特有的淡淡香气已经开始无声占领顾文堂的嗅觉。那娇滴滴的芙蓉面上带着一种狡黠的神气,不过对视几息,顾文堂心头的怒气仿若就被化解了不少,极想低头含住那柔嫩唇瓣,一亲芳泽。
    但他并没有,反倒是松开了手,淡淡道:“哦?你如何得知的?”
    她被推到一旁坐着,似是有些气恼,水眸欲语还休地望着他,闻言,她又不安分地抱起他的一只手,牵引着它在那莹润光滑的脸颊上触了触:“那个穗儿,她手上有和三叔手上相似的薄茧,可见是习武之人。”
    像这等会些拳脚的婢女,在高门大户的下人里素来是最吃香的。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来她院子里当个洒扫丫鬟。
    听她这番说辞,顾文堂的神情并未缓和,眉宇间反而凛冽渐起。
    “所以你便有恃无恐,以身为饵,就为了骗个内卫上钩?”他缓缓开口,带着几分笃定。
    见她眸光闪烁,像是要编什么说辞似的,那一股燥气便又闷得他开口都艰难。他倏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冷漠:“惠乐的确是天潢贵胄不假,可她行事全无章法,与他人未婚夫苟且,便是生生矮了你一截。你非要自降身份去同她相较,要抓她的把柄,所图为何?”
    想起她偷偷摸摸地让人去外院将她从前培养的那些护卫都带在身边,明显是已经知道了可能面临的危险,可她仍旧铁了心要以身犯险,这般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是否只是为了将魏永嫣拉下马,换取某人的回心转意?
    他的态度那样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半点不复先前二人独处时的温柔缱绻。若真是个对顾相爷情根深种的娇姐儿,此刻便该黯然神伤了。
    只是晏安宁心里只是有些许失落,但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大着胆子坐到了他大腿上,死死地环住了他的颈子不让他推开她,声音气呼呼的。
    “三叔这话好没道理,我好不容易瞧中了一间糕点铺子,能否收拢人心就在进退之间了。便是知道有人要害我,难道就要因噎废食,一辈子守在府里不出门?我哪一日出门,出门去的哪里,又不是故意让别人知晓的,能否撞上,撞上的人是谁,我又如何知道?”
    他倒没想到她对那糕点铺子是真上了心,闻言微微挑了眉头:“那如今撞上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姑娘气哼哼地伏在他肩头:“穗儿不是说是内卫吗,自然该让陛下知晓。”
    她倒是胆大。
    顾文堂眸光深邃,有几分好笑:“你可知惠乐和陛下是同胞姐弟,纵然她犯下大错,陛下也一定不会严惩她的。”
    姑娘嘟了嘟嘴,似是有些不满意,想了想,却揽着他的颈子,在他薄唇上啄了啄:“您一定有法子对不对?我倒也不是要她如何,只是她这样给我找不自在,我也想让她难受几日,好解我心头之恨。”
    “哪般的恨?”
    她瞅他一眼,低声道:“那日在长公主府,她瞧见我了,竟还朝着我笑……恶心了我好几日都吃不下饭。而且刚刚,那刺客是想划我的脸,真是好阴毒的心思。”
    顾文堂默然地拢了拢她鬓角的青丝,回想起来,当时他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不曾听她说起,原来这丫头竟是在默默地记仇。
    晏安宁便听他骤然转了话题:“那白记的糕点,当真那么好吃么?”
    “好吃,而且一定会红遍京城的每一条街。”她眸光里倒映出难得的星辉光芒,笑容干净清澈,神情志在必得。
    这样的晏安宁,顾文堂很少能得见,他恍然明白了什么,大约在她心里头,背叛她的未婚夫也比不上她风生水起的生意和苦心维护的自尊体面重要。
    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仿佛也没必要问了。
    睚眦必报,有利必争,倒还真是商贾本色。
    顾文堂本该不喜这样的人,或是该拘着世俗礼数,约束他认定的妻室不要再在外头抛头露面,冒着被刺杀被谋害的风险在外头行走,可瞧见她这样毫不掩饰雀跃和欢喜的表情,又觉得,这也没什么紧要。
    大不了便在她身边多放些武功高强的护卫,拱卫她左右,京城是他每一寸都无比熟悉的土地,没有在这地界玩不转旁人的道理。
    只要她欢喜,又有什么要紧?
    “好,惠乐的事我会去办的。”
    听他给了承诺,怀里坐得像扭糖一样的姑娘骤然欢喜起来,旋即就乐滋滋地准备起身。
    可他更眼明手快些,不会给她撩拨了他便溜之大吉的机会,箍紧了她的腰肢将人席卷着往怀里带,疾风骤雨般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咬住她的舌尖相濡以沫的缱绻光景里,顾文堂目光定定看着因羞怯阖紧了眸子的美人,理智沉稳的本性失去了控制权,满脑满目都只余下一个荒唐的想法。
    倘若她将自己也只看做一桩生意,那他便只好希冀着,他能让她永远稳赚不赔,这样一来,这个满心满眼计较着得失的丫头,这辈子也休想离开他身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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