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断言罢,旋身朝大路行去,“蜂小将,此人由你带入魔阴王朝,要么让她解了君后的桃花煞,要么你陪她一道受刑。”
    温禾怔至原地,看一眼离去的魔头,瞥一眼倒地吐血的冤冤,最后还是扶起冤冤,“你要救什么人,你直接与我说不就成了,何苦闹这么一出。”
    冤冤含泪道:“我若不以你性命要挟他,他是不会去的,我本意并非伤害你,我是迫不得已,君上他疼你,你去帮我说说好话,冤冤甘愿为你做牛做马。”
    美人虽玩弄调笑她,但未曾给她造成什么伤害,何况是让她占了些赫连断的便宜,大魔头有颜有权有肌肉,其实温禾私下认为,是不亏的。
    于是温禾摆出圣母的微笑,问道:“你想救的人在哪儿,大魔头的出场费颇高,怕是你出不起,我的意思是请动大魔头有些难,但我交了几个魔阴王朝的朋友,道行不低,只要你解了我的桃花煞,咱们就是姐妹,我定让我朋友救出你欲救之人。”
    冤冤摇头,再摇头,沉痛的眸底含着一缕希冀,“世上唯有赫连君主方能将人救出,旁人去了不过白白丢了性命。”
    —
    温禾在无生药师的炼丹房,寻到赫连断。
    魔头来找无生药师,自是询问桃花煞的解法。
    无双药师缕着下巴颏上墨白相间的胡辫子,讲了一大通。
    被下了桃花煞的人,可受种煞之人言行控制,且与种煞之人同命同息,种煞之人死,另一个必亡。除非种煞之人亲自解了桃花煞。
    本来,桃花煞并不厉害,不过是微末小伎俩,再被种下的三个时辰内,可用天蝉配以冰灵芝解去,但她体内桃花煞超出四个时辰,已出了煞种,禅与灵芝已失了用效。
    丹炉旁的紫晶檀玉桌上,搁着一卷古册,无双药师拾起书册,翻了两翻又道,《陀箩异典》内有记载,可用火麒麟血,灌溉桃树幼苗,待得桃花开至第十茬,取最大三朵桃花入药,桃花煞可除。
    无生药师皱眉,感叹麒麟乃上古灵兽,存于世间少之又少,近些年更是罕见,更别提麒麟中的王者火麒麟。
    果然,赫连断冷幽幽开口:“夜惊华身边倒跟着一头畜生,他若不给,大不了打去冥界,荡平他十八地城。”
    无生药师又道:“即便取来麒麟血,须得以麒麟之血精心养护桃花幼苗十余载,这期间,先得保证种桃花煞之人不死,因桃花煞能以神思意念控制,这个便难了,要如何保证种煞之人不生控制之心呢。”
    赫连断:“简单,挑断人手筋脚筋,割了舌头,以防自杀,再折磨疯或直接打傻,看她还记不记得如何控制桃花煞。”
    赫连断说得一脸平静,温禾听得后脊冒凉气,她劝阻道:“太血腥了点,还没上升到那种地步,你直接帮她去救个人不是更省事么。”
    赫连断不满的腔调:“本君觉得,废了她更简单。”
    劝不动劝不动,温禾苦恼道:“我先去找冤冤谈谈。”
    温禾抬脚就走,掠过赫连断时被扯住手腕。
    一条粗壮的金链,被赫连断套至她脖颈,温禾瞧见链尾缀的小金椅,里头蛰伏不算陌生的小黄。
    “万一那妖女又以桃花煞控你,小黄会替本君动手,废了她。”赫连断说完,松了手。
    今早,赫连断自镜面中瞧见身上的暧昧痕迹,本以为真是蒜苗故意辱他,留下的痕息。
    他抱起衣裳几乎脱光的蒜苗,放入床榻,他一般亲吻细抚,对方竟毫无反应,他已熟读《赫连氏秘史》,且融会贯通书内描绘的关于床笫之欢的精华,哪怕细微之处亦有深究,他不相信是他技术上的问题,毕竟上次被蒜苗嘲笑吻技差的阴影还未消弥。
    后来,他挑灯夜读,翻完了书里关于吻技的千万种方法。
    自认为,已出师。
    蒜苗除了涨红了脸,身子毫无反应,僵硬不动,且一直冲他抛让人降欲的媚眼。
    那时他才懂,蠢苗被控。
    蒜苗已跑出炼丹房,赫连断负手,对无生药师道:“你对肌痕之术可精通?”
    无生药师怔了下,“略通略通。”
    赫连断微微眯眸,“你看本君脖颈处的红痕。”
    无生药师又怔住,他老早瞧见,不忍直视,但以君上的法力,消去此痕太过简单,为何跑来同他求药,难不成是变着法秀恩爱。
    即便秀亦秀不到他个糟老头身上,匪夷所思,他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臣下这里有一味凝香珠,只需往脖颈痕迹处轻轻一抹,可将痕斑消得干干净净。”
    “本君的意思是,可有另这痕迹,长久不消的药物。”
    无生药师哆嗦了下,“啊,有。”
    第72章 桃花煞【09】
    云汲自云头遥遥瞥见嵯峨山坳间,被十里桃花半掩的小镇。
    头上日头颇耀眼,浅雪纤指搭至眉骨,朝云下望了望,“大师兄,那就是你出生之地,湘陵镇。”
    云汲颔首,“是。”
    五百年了,小镇仍以青山为枕,绿湖为盖,桃花点唇,随岁月无声呼吸。
    弹弹摸了把光亮脑壳,“不好,穷,没有吃的。”
    浅雪扯了下弹弹的冲天辫,“就知道吃,只是人间一个普通小镇,哪里来的灵器给你吃。”
    小肉弹子本与草二亲密,那天,浅雪瞧见小肉球坐在木棉树下,拿肉爪子拍着圆肚皮唉声叹气喊饿。
    她一时心软,就将先前几件用着不趁手的灵器给弹弹食了。
    自那之后,小弹子日日跟在她屁股后头,轰都轰不走,她呲牙对他说已没多余灵器喂给他,小弹子摸了把涎水,终于道出实话,“你的鞭子给弹弹吃,弹弹保护你。”
    浅雪吓得将手中的卷雷鞭,藏至身后,此鞭乃父尊留予她的神器,竟被小弹子惦记上。
    弹弹还算有眼力见,见对方一脸戒备,傻乎乎一笑,“弹弹不会抢的,祝商长老说不可抢吃的,会念咒的。”
    浅雪捏捏对方的小肉脸,“算你乖。”
    于是又投喂给小弹子一串铃铛。自那,弹子甩了狗尾巴草,跟她跟得殷勤,一口一个雪姐姐。
    云汲觑着桃林有些不对劲,蹙着眉降下云头,弹弹拉起浅雪的小手,“雪姐姐,给弹弹舔一口鞭子好不好。”
    梆梆梆,浅雪拿鞭首连拍对方脑壳三下,“见我好欺负是不,你怎么不朝大师兄要问心剑舔一口。”
    小弹弹又摇晃上浅雪的袖口,“舔一口么,上次不是让弹弹舔了一口么。”
    “不不不不不不行,指不定你一时忍不住给吞了。”
    云汲侧首,瞅一眼身后拉扯闹腾的两人。
    此行是为取诛邪笔,他本欲一人来,大长老道浅雪近日不开心,不如将她带去人间逛逛散散心。
    刚好弹弹正黏浅雪黏得厉害,干脆一并带来。
    若途遇行凶的妖怪,可将妖精的灵器夺来喂给弹弹。
    小家伙整日喊饿嗷嗷待哺,有些可怜。
    两大一小,落至镇口,好在镇口未变,只是镇子比五百年前大了许多。
    记忆中,镇口的小溪杂草丛生,每及秋日,里头蚂蚱扎堆,溪里的白鱼亦争先恐后冒出头吐泡泡,他随同伴跑去逮几只蚂蚱烤来吃,或是逮几条白鱼挖几尾泥鳅,往溪边支开小铁锅,放了粗盐巴一道炖了。
    吃饱往草稞里一躺,嘴里叼根狗尾巴草,听着小溪叮叮咚咚,不一会睡着了,醒来身上总有好几个红包,是被蚊子咬的。
    往日的断桥已重新修葺,溪边杂草丛已稀稀疏疏,开垦出的空地上落着几间冒着炊烟的屋宅,溪边桃花树下,两三个村妇浣衣,有垂髫小童赤脚在溪边跑来跑去。
    云汲向镇中走去,小镇多出好多小街,但主干道未变,街头两侧有卖山货杂物的担贩,往日最常见的玉器店竟寻不见,倒是有几家食肆书舍绸缎铺子胭脂店比邻开着,比印象中热闹些许。
    湘陵镇背靠不毛山,不毛山听上去贫瘠,却是丰饶之山。
    山上不光有山兽药材野果,且山腹埋有玉石,镇民便是靠上山开采玉石为生计,小镇虽不大,却因成色不错的玉石带来丰衣足食。
    不少大城郡来的客人,专门到湘陵镇采购玉石原料,他家亦开有一间玉器店。
    六岁那年,小镇闹了生尸,死了不少人,他爹娘葬身那场灾难,后来有仙人降临,除了为祸的生尸,并收他为徒,那仙人正是鹤焉。
    仙山苦修十年,他已学得一身除妖的本事,有次外出历练,路过湘陵镇,起了思乡之心,便乘仙剑降至老宅。
    宅子虽在,但已破败,门窗腐朽斑驳,生了蛛网,院内荒草成畦,藏着几声蛙鸣。
    念及自幼生长玩乐的地界,屋宅到处留有父母的影子,他便折了院中一株核桃枝,点化为灵,世代守护旧宅。
    云汲推开陈旧槐木院门,一位白发老翁正阖目躺至粗壮核桃树下的藤椅上,摇蒲扇赶蚊子。
    听得门开声,老翁亦不睁眼,只蠕着干瘪薄唇道:“甭来求我,你的婚礼我是不会去的,如你这般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老头我最是看不上。”
    脚步声渐近,不止一个人的,老翁睁开眼,见核桃树的下的青衫公子,当即自藤椅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地道:“主子,五百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老翁是云汲拿核桃枝点化的灵,因要世代守护旧宅,不老不死引人怀疑,老翁就以木枝雕了几个后辈出来,身子用旧了,就换上个新身子,爷爷孙子玄孙子全是他,一代换一代,凭精分演技,于镇上混迹下来。
    老翁给这一世的自己起名长宁,这会提了炉火上的铜壶,给仙主沏茶。
    弹弹已爬上核桃树摘核桃,浅雪站至树下接核桃,有一颗砸中她头,她狠狠朝弹弹呲牙。
    小屁孩故意的,不怕她了。
    云汲坐至院中石墩上,喝了口热茶问道:“此时正直秋分,为何镇中到处开着桃花。”
    长宁捏着蒲扇赶走两只飞来的蚱蜢,“主子有所不知,自一百年前起,湘陵镇的桃花便常开不败,说是桃林深处住了个桃花仙所至,不过,是仙是妖,我未去打听,若想世代安稳过活,守住主子的老宅,便不要去碰一些麻烦。”
    又给主子添着茶道:“能使这桃花常开不败,必是异象。”
    云汲又问:“我记得儿时,镇中经营不少玉器店,我沿路而来,竟未瞧见一家,镇民为何不去采玉石,靠山吃山,不毛山的玉石乃难得之财富。”
    长宁拧着两条白须眉,“主子五百年未回老宅,如今的湘陵镇早已不是当年的湘陵镇。”
    “不毛山五百年前,被一位大妖占了,无人敢去采玉石,渐渐玉石生意便于这镇上没落。”
    “哦?那大妖不害人?我看镇子颇为平静。”云汲道。
    “不害人,只要不是上赶着去不毛山送人头,那大妖不伤镇民,有时候还会来镇上逛逛,采买些物件,银钱从不少人一分。”
    “有次我路过面馆,瞧见那吃面的大妖,矮胖丑,好大一张嘴,虎口挂着串佛珠,竟是个念佛的大妖,当真稀奇。更稀奇的是,有年闹旱灾,方圆百里颗粒无收,大妖向天祈祷雨,降了甘霖,解了旱情。”
    云汲饮着粗茶,听得尽兴,“如此说来,还是个行善事的大妖。”
    长宁摇首否定,“凡是进不毛山采玉石的人,大妖会着小妖砍掉其头颅四肢,拿藤筐装了,仍至镇子口,可见不是仁慈的主。当年求雨,估计是不毛山不少植物旱死,眼底没了绿色不习惯,大妖便顺道求了雨。”
    “起初,大妖霸占不毛山,断了镇民的生财之路,镇长筹了银钱,请了道士法师前来除妖,阴阳师皆被大妖吞了,后来又来几位道行不低的道师,依旧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其中有个道师乃□□真君的徒弟,那□□真君便将大妖横行之事报予天界,天界派出天将缉拿,无一人回去,再后来天宫派了寂无道来。听镇口来回飞的灵雀传来的信,寂无道乃天后御前护卫,当得上天宫道行第一人,竟被大妖喷出的火烧伤,自那之后,再无道士法师来不毛山送命,好在大妖不会无辜欺负村民镇民,人妖便和平相处,相安无事至如今。”
    听了长宁这通说辞,云汲落了茶盏,起身,“我去瞧瞧。”
    长宁瞪圆了眼,忙抬臂劝阻,“仙主您仙法高深,但恐难是大妖对手,大妖不喜人靠近不毛山,您这一去,纯属惹祸上身啊。”
    “无碍。”云汲路过核桃树下剥核桃皮的两人,吩咐老翁,“看好他俩,不许跟着。”
    —
    悬巢洞内,蜂小将军劝了好半响,老蜂王又以酷刑威胁,冤冤不改初衷。
    温禾与人动了半天嘴皮子,冤冤还是那句,除非赫连断随她去救人,否则折磨死她,也不会给她解了桃花煞。
    温禾劝不动桃花顽固,打算去攻略大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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