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喜欢我,是我的福气。”林惊枝温婉笑了笑,鼻头一涩,努力控制着情绪,被沈太夫人握着掌心,渐渐软下来。
    两人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路慢慢穿过庭院走到沈家待客的花厅里坐下。
    林惊枝四下一扫,不见沈观韵的身影。
    按照她最开始的猜测,她若来沈家,以沈观韵的性子,必定会出现。
    沈太夫人拍了拍林惊枝的手,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道:“观韵姐儿今日和家中的兄长,去京郊骑马去了,不在府中”
    “枝枝姐儿与我家观韵姐儿有些不对付,是不是?”
    “你们两个孩子,别以为藏得深,我就看不出来。”
    林惊枝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垂了眼眸。
    沈观韵是她嫡亲的孙女,她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沈太夫人无所谓拍了拍林惊枝的掌心,长叹一声道:“观韵性子有些骄纵,不像我,也不像她父亲。”
    “这些年她作为长房独女,更是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
    “再说了,你们都是生得好看的姑娘,互相看不对眼也是正常。”
    “当年我与如今的太后娘娘钟氏,可没少当着长辈的面闹性子,这么些年过去了,不也是这般过来了。”
    林惊枝看着沈太夫人慈祥的笑容,微有些出神。
    她指尖狠狠捏了一下,在娇嫩掌心留下一排月牙一样的印子。
    “您真好。”林惊枝垂下眼帘朝沈太夫人笑了一下。
    “你这孩子。”沈太夫人一把把林惊枝搂在怀中,笑着道,“我家中姑娘少,一个个生的都是小子,我这一辈子连生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到了观韵这一代,女娃娃也就她一个独苗苗。”
    “所以我你这般的姑娘,总难免宠爱几分。”
    林惊枝陪着沈太夫人说了许久的话,在准备离开沈家时,才有些不好意思朝沈太夫人问:“太夫人。”
    “你可记得今年我裴家大姐姐寿辰时,您送她的那一串羊脂玉佛珠?”
    沈太夫人朝林惊枝点了点头,笑着道:“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自然是记得的。”
    “那珠子是去年我长子樟珩送我的一大块羊脂玉,我就让工匠全部拿去车了珠子,穿成了好几串佛珠手串,拿去西霞寺,在菩萨面前开过光,准备送给家中小辈。”
    “刚巧遇到崔家长孙媳寿宴,也就随着礼单一同送出去。”
    “你喜欢吗?”
    沈太夫人说着,就朝外头的婆子一叠声吩咐:“你去小佛堂里,把那一串供在观音像前的羊脂玉佛珠手串拿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立马有婆子取来羊脂玉佛珠手串,双手恭敬递给沈太夫人。
    沈太夫人笑眯眯取过佛珠手串,套到林惊枝纤细雪白的手腕上。
    “太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惊枝慌乱拒绝道。
    沈太夫人伸手理了理她微微有些凌乱的鬓角:“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串手串,本就是准备送你的。”
    “好孩子,西霞寺的观音极为灵验。”
    “你这一串,和漪珍还有观韵的佛珠不同,我供的是送子观音娘娘,女子在高门大族不易,砚哥儿又属人中龙凤,希望你早些有孕。”
    林惊枝愣愣盯着手腕上的佛珠,她的手串的确和大姐姐裴漪珍的不一样。
    她记得裴砚昨天给她看的佛珠手串,挂着穂子的佛珠是雕刻成了平安结绳的样子。
    而她手腕上这一串,则是预示着多子多福的一颗小花生。
    林惊枝掩去眼眸里的情绪,垂下眼帘,朝沈太夫人恭恭敬敬道谢:“枝枝谢谢太夫人。”
    沈太夫人伸手摸了摸她娇嫩的脸颊:“快些回去吧。”
    “等天色晚了,你再回去,我又得担心。”
    林惊枝抬眸,看了眼外头天色。
    夕阳西下,淡金色的余晖洒满天穹。
    廊庑外有风,带着花草树木的清香,在远处水榭里金鱼浮出水面,碧绿的荷叶抽出枝条,莲花已隐隐约约结出了花骨朵,再过些时日就是盛夏了。
    沈家有沈太夫人在,应该不像裴家那般讲究规矩,也不像豫章侯府林家那样,事事充满算计。
    林惊枝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朝沈太夫人告别。
    孔妈妈扶着林惊枝,视线落在她手腕上挂着的羊脂玉佛珠上,欲言又止。
    两人在沈家丫鬟婆子的带领下,穿过廊庑绕过水榭,走出垂花门,却在沈家府门的影壁前和一个生得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迎面撞上。
    只见中年男子一愣,瞳孔骤缩,视线死死落在林惊枝身上。
    “少夫人,我们快些走。”孔妈妈心口一跳,不动声色扶着林惊枝走远。
    过了许久,那中年男子才回神,拧着眉大步朝林惊枝离开的方向走去。
    沈家府门前停着一辆玄黑色马车,驾车的婆子不知去了何处,恭恭敬敬站在马车前的是裴砚的小厮云暮。
    林惊枝往前走的步伐一顿,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知道裴砚迟早会发现她出府,没想到速度来得这般的快。
    “上来。”
    “枝枝。”
    裴砚嗓音极沉,冷白指尖挑开马车垂着的竹帘。
    他半张连都藏着阴影下,瞧不出喜怒,却格外令人胆颤。
    林惊枝抿了抿唇后,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缓缓走进马车车厢。
    下一瞬,裴砚忽然探出身体,没有任何犹豫,略有些粗暴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给拉了进去。
    “回去。”裴砚朝外边声音极冷吩咐。
    “是。”云暮一甩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沈樟珩才夸出沈府大门,眼睁睁看着那辆在清河崔家见过的马车,从家门前离开。
    上回他不是没有派人跟踪,可他派出去的侍卫,跟着那马车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
    “方才那女子是谁?”
    “怎么会出现在沈家?”
    守门的婆子一愣,赶忙道。
    “是今日府上的贵客。”
    “太夫人极喜欢的姑娘。”
    第59章
    沈樟珩僵在沈府门前,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高大凌厉。
    他不笑时,那种常年混迹军营,从骨子里就带着铁血杀气的眸光,令人不寒而栗。
    “太夫人呢?”
    沈樟珩冷冷朝那婆子问。
    婆子早就被这气势震得小腿肚打颤,战战兢兢道:“太夫人这个时辰,应是去了内院小佛堂礼佛。”
    沈樟珩眉心一蹙,按在腰间刀柄上的大掌收紧,大步流星往沈府内院走去。
    “母亲。”
    沈太夫人正跪在小佛堂的蒲团上念佛经,冷不伶仃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沙哑声音,吓了一大跳。
    手心里捻着的佛珠抖了抖,“啪”的一声,掉在了蒲团上。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就在外头直说。”
    “也不让丫鬟通报一声。”
    “吓我做何?”沈太夫人拧眉看向面色僵冷,站在身后的长子沈樟珩。
    沈樟珩抿了抿唇,脸上神情古怪得厉害:“儿子听外头守门的婆子说,方才府上来了一位贵客,母亲是极喜欢的。”
    沈太夫人想到林惊枝,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是个小辈。”
    “是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在河东做客时,我就极喜欢她。”
    “今年开春和她夫君来了汴京,今日上门瞧我,是个事事贴心乖巧的好孩子。”
    “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沈樟珩死死地咬着后牙槽,面若寒霜。
    他分明瞧得清楚,那张脸和他的妻子白玄月一般无二,怎么可能会是河东裴氏的长孙媳妇。
    “可我瞧她像极了观韵的母亲,白玄月。”
    沈太夫人闻言细细打量沈樟珩面上神情,顷刻间她苍老脸庞凌厉一颤,唇角翕动。
    她盯着沈樟珩厉声道:“你又犯了什么失心疯。”
    “那孩子才及笄没两年,你莫要魔怔把她当成别的东西,你想想你那妻子都死了多少年了,裴家长孙媳妇可是和你观韵姐儿一般的年纪。”
    沈太夫人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沈樟珩的脸上。
    沈樟珩浑身僵冷,瞳孔极速一缩,有些失魂落魄站在原处。
    小佛堂内,檀香笼着青烟袅袅升腾,落在莲花桌案上慈眉善目的菩萨身上,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
    “母亲,儿子心里真的难受。”
    沈樟珩就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他宽阔肩膀,瞬间塌软。
    再也坚持不住,双手捂着凌厉脸庞,情绪崩溃跪倒在沈太夫人身前。
    “儿子也不想这样。”
    “可是她死的时候是在外头,难产生下观韵姐儿,又被月氏王族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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