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熙弯腰,在男人的护送下坐上了车座。男人从另一边上车,身上携裹着潮潮的水汽,面上的西装尽湿,却在上车后的第一反应是取出备用的外套把嫦熙裹得严严实实。
    江晏之挺拔的腰背微弯,沉稳清俊的脸近在咫尺。这是一个相当亲密的动作,两人的关系明显并不适合这么做。但是他却又偏偏极其克制守礼,宽大的手掌没有碰到嫦熙一丝一毫的肌肤。他神色坦然,看起来冷静又从容,好似只是为了女方的身体着想。
    男人的眉眼低垂,一滴的水珠不经意地从他额角滑落,与他俊美的脸相触后坠落,也不知是雨还是汗。
    暴雨拍打窗户,在玻璃上结出一张灰网,光线在网中暴露身形。昏沉的光线,封闭的空间,暧昧的氛围,嫦熙面前渐渐浮现另一张脸,而后与面前的脸缓缓重合!
    嫦熙心神一荡,兀然发现其实江晏之的五官并不疏淡,反而棱角分明,眉眼深邃,具有很强的攻击感,但他所展现气质的一直都是彬彬有礼,沉稳温和的,硬是压住了那慎人的侵略性,而此时这股侵略性,却因两人过近的距离,从密封的匣中溢出一丝气息,它不具有针对性,像是与生俱来。
    她惊讶的是,这一面和另一个她决定彻底断绝关系的男人,竟然微妙地相似。嫦熙神色恍惚,竟不知自己在这一番愣神之间,白玉似的手掌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男人从额角滴落的水珠。
    丝丝地凉气袭来,嫦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聚回焦的眸子正好对上男人的眼神:浓稠的,灼热的,是火山爆发前地脉的搏动。
    江晏之先前一直不慢不紧地整理着嫦熙身上的衣服,明明女人已经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了,他却似没有移开身体的意思。他隐秘地享受掌握主动权的逼近,享受嫦熙不动声色的默许,然而他的主动和隐忍却被那融化水滴的手心弄得溃不成军!
    他的惊颤,不过是知道那不是雨,而是被女人的馨香缠绕后因灼意而流下的汗。他的汗珠在白软的手心蒸发殆尽,好似牵连着他的心脏也阵阵发烫起来!
    江宴之迅速地起身移开,转眼便端坐在左边的车座上,两人的距离瞬间像是隔了一条“鸿沟”。他掩饰性望向窗外,只见外面黑云集聚,天地昏暗无光,千万根如针的雨聚在一起冲落坍塌,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异常的猖狂放肆,竟和他的心跳达到了同一频率!
    江宴之倒映在车窗上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映出昏沉的光。
    嫦熙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没有从男人脸上看出多余的情绪,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生怕江宴之对她刚才的行为进行追问,无论从哪个方面她都不便作出回应。她刚才一阵恍惚,竟然把男人看成了江衡!江衡汗腺发达,每次做爱的时候汗水就会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她的身上,嫦熙不喜欢这种感觉,经常偷偷地用手接住,然后趁他不注意地时候嫌弃地擦掉,不过每次都会被江衡发现引发男人的怒火。
    她刚才也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不过幸好没有当场便擦掉手上的水痕,要是被江宴之认为自己嫌弃他,嫦熙就真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两人心思各异,气氛一时静默下来。
    老老实实坐在前面的司机大叔顿觉诡异,从他视角来看,先是看见自家年轻俊美却在感情上略显刻板的老板竟然专程接了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陌生女人上车,而后上车几分钟了却又一言不发。作为一个称职的司机,他眼光鼻鼻观心,非常识趣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几分钟过去,老板还没有张开说话的意思,司机心思一转,试探性地出声:
    “这位小姐……”
    “叫我嫦熙就好”
    “嫦熙小姐,请问您是要去哪儿?”
    嫦熙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嫦熙小姐是准备住宿吗?”司机显然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不是,最近正准备搬家”
    嫦熙现下心不在焉,话不过脑,加上司机看起来敦厚老实,态度友善,她也就多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帝都的房子可不好找啊”
    “嫦熙小姐,你别嫌我麻烦,我跟你说啊,其实我有个看起来和嫦熙小姐差不多大的幺儿,马上要高考了,时间过得真的快啊,我上次见她还这么小个儿呢”
    司机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嘴里有着磨不掉的淡淡的地方口音,只是不明显,却听起来异常舒服。他还边说边在胸前比划,脸上笑出岁月碾压出的皱纹,看起来却异常温暖。
    “我也准备让她来帝都上学,想着要不要也在这儿买个小房子,这样我就能好好照顾他们母女俩了……”
    “………”
    司机一提到他的女儿,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平常在江晏之面前他可不敢这么多嘴,现在遇到嫦熙便能够可劲儿地过过话瘾。
    嫦熙不是个话多的人,也无法理解司机对女儿那份浓厚的关心和思念,毕竟在她心里,“家人”两个字不过是冷冰冰的代号,不具任何象征。但即便如此,嫦熙也依然有耐心地听着司机大叔的唠叨,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而一旁静坐的江宴之,在刚才嫦熙说到“搬家”时心思微动,等再度回过神来,便看到这一副场面。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说的人兴致勃勃,听的人神色专注,明明后者的年龄几乎比前者小了一轮,却带着属于年长者的包容和沉静,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气质复杂又矛盾,揉杂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完全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视线。
    江晏之暗叹,她对自己的吸引力远比自己想得要更大。
    前面司机越讲越畅快,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没聊的天全都吐出来,尽管他只有嫦熙小姐这一个观众。
    江宴之看嫦熙安静而专注地听着司机嗑唠,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柔和,登时皱起眉头,右手握拳抵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
    他的声音不大,却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司机嘴边的话一顿,硬生生转了个话题:
    “江总,您怎么样,需要我把温度再调高一点吗?”
    话这么说,但作为称心的员工,已经自觉调高温度,显然江宴之的身体比他的闲谈重要。
    江宴之没应,直到看见嫦熙因司机的话露出关切的眼神,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又落下,对上她的视线,本想说没有大碍,话到嘴边却一转,变成了安慰:
    “没事,可能只是感冒了”
    嫦熙眼中果然染上一丝歉意,虽然细微,却让江宴之无比受用。
    而前座,司机从后视镜中不经意地瞥见江宴之的表情,瞬间像是被惊到了一般,视线快速移开,而后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暗自消化刚才自家老板这些不寻常的行为。从江宴之还是江少时,司机就跟着他,可以说是看着江宴之长大的,对与他以前经历的事情,司机怎么也算是半个知情人。司机唏嘘江宴之年纪轻轻能撑起这被群狼环视的江氏集团,也心疼于他的少年老成,在同龄人能够肆意对父母撒泼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却被老天爷强制收回了这个权利。
    江总作为哥哥,父母双亡后,自然就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其压力可想而知。司机本以为老天给他的苦难够了,谁知那时候,听其他人说起,江总的初恋女友竟然听从别人的挑拨,在江总最无助的时候不顾他的挽留强硬地与他分手。而那段昏暗的日子,司机一直都在江宴之身边,看到他从温柔随性的江少,变成面对形形色色人物都游刃有余的江总,司机自然相信了圈子里的话,认为是那个自私虚荣的女子给了江宴之致命一击,而后造就了如今的他。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漂亮优秀的女人自荐枕席,甚至连一些财阀贵女们也挤破脑袋地想攀上江总,毕竟长相好背景强又有能力的男人是最适合联姻的对象。
    可是江总依然对任何人保持着避而远之的态度。久而久之,圈子里都觉得江宴之是在为那个前女友守身,也就渐渐歇了心思。
    司机恍惚地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做了个黄粱梦,自己从后视镜中看到男人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亮,好似回到了江总年轻的时候,有感情有温度。他是个俗人,不会说话,只觉得现在的江总像是一下子就“活”过来了一样。
    然后司机想起那沉静耐心地听着自己“胡言乱语”的嫦熙小姐,又马上表示理解,并且还觉得自己沾了点江总的边儿,第一次和江总那种思想高度的人欣赏水平一致。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已经对这位沉静的小姑娘产生了极大的好感。长得标致是一回事,那朦朦胧胧,雾里看花般惑人的劲儿,才是真的惊人。
    到了他这把年纪,看人的准头绝对是个中翘楚,更何况他还对面相颇有了解。这个小姑娘可不简单啊,关键是她若复杂危险便罢了,拉响警报远离就是,可偏偏还无意识地勾人深陷,迷得人找不着出路,这就是最妖的地方!
    照司机的想法,小姑娘得了那样清冷的性子,却偏偏生了一副含情的眸子,这绝对是上天作孽让她来收人了!
    司机又暗自思忖,自家江总可真真是少不了一顿磨搓了,但各人有各人的命,指不定别人就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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