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
    严小刀办事手法一向利索老练, 每一把刀是有数的,不是随手丢着玩儿,每天带了多少把刀出去,回来还是多少把。当时严小刀曾有一招诡异绝妙的飞刀出手,将渡边家3号打手直接钉在柱上随后立即将刀抽走,绝对不会愚蠢到将武器遗落现场留给别人当作把柄。
    除非……除非严小刀那时已经受伤了,拾不起他的刀。
    一道灵光同时击中毛致秀与凌河,毛致秀在回放一帧一帧影像时瞪大眼睛恍悟,而凌河在飞跃千山快速回忆中重重抖了一下他的右腿,那条腿仿佛遭受一记无形却尖锐的重击!他原本潇洒的二郎腿颓然从左膝上滑脱,呼吸凝滞短促。
    严小刀斜觑着发觉凌河的失态,打算速战速决,将杀手锏又抛回给薛谦:“刀是我的没错,但那上面只有我的指纹,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血迹,我是事故受害者之一。薛队还有什么疑问吗?”
    薛谦咬咬牙:“我们还在观海大桥下的河道内,打捞上来一部损毁的车,那辆车也是严总您的。”
    严小刀:“对。”
    薛谦:“你怎么掉下去的?”
    严小刀:“前面有个大货违规急停,把我挤下去了!”
    薛谦气坏了:“你掉河里了你都不报案?”
    严小刀厉声道:“我都爬上来了我还报什么案?报案请薛队过来看热闹帮我善后吗?对不住,我这人脸皮薄又跟薛队长您不熟,爬上岸我就自行离开了。”
    好一个巧言令色,滴水不漏。
    薛谦知道他今天什么都问不出来,“受害者”自己都不报案、拒绝指证任何凶犯,他死气白咧刨根问底地追查还能怎样?严逍就是明目张胆地袒护身边某人,却又令他毫无办法。
    严小刀与凌河在外人面前一贯这样,吵架闹脾气纯属私人感情恩怨,绝不吵给外人看,因为外人没资格看。此时面对薛大队长,昨夜什么嫌隙龃龉都忘了,瞧见薛夜叉就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气势,两人各守各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薛谦今日单独造访且私下询问口供,已是网开一面,并没打算为难这二人。
    他若真想为难,早就传唤凌河进局子了。案件凶犯确实是渡边。游公子在“云端号”游轮上,被渡边老板利用礼品下套,拍下色情录像作为生意上的威胁,视频从海外曝光,导致二人结仇。游公子前来寻仇双方火并导致意外爆炸事件……这逻辑没毛病啊?用渡边仰山的名字在结案报告上向上峰交差就足够了,薛队长没有任何硬性证据链去指证其他人,只是单纯想要弄清全部真相。
    薛谦把翘起的脚放下来往地上一跺,冷脸道:“成。”
    这人正要离开,凌河突然抬眼:“薛队,麻烦您一个问题,这把刀您从哪里找到?”
    薛谦道:“码头甲板上。”
    凌河追问:“我是说具体位置,甲板哪个角落,哪一根枕木上?”
    “……哪根枕木上?”薛谦挑眉不解,低头翻他图片库里海量的现场物证图,将当时他的一张随手抓拍展示给凌河。
    凌河只瞟了一眼那个位置,像是非常难受,迅速闭了眼,再睁开时,扭过头直视严小刀。
    严小刀调开视线一言不发。
    那是他平生吃的最大一个亏,受的最重的伤,历经的最惨烈一战,下手的是他最喜欢的人。他无话可说,也没兴趣几次三番地被迫回忆惨败。
    薛队长临走有意发泄不爽,执意将那柄刀作为“有效证物”带走,拒绝还给正主。
    薛谦前脚刚迈出去,被毛仙姑拍上大门,凌河迅即一把架起严小刀想要上楼。严小刀蹙眉不吭声推开这人,凌河偏不放手,两人你来我往很重的几下推搡让毛致秀以为是要打起来了。
    凌河改变战术,蛮不讲理地就势将严小刀按倒在长条沙发上。严小刀一只脚站立不稳,仰面倒下的瞬间被凌河一只手护着他头骑了上去!
    毛致秀摇头叹息,招呼苏小弟回避。
    苏哲小声哼唧:“天哪……我再看两眼……
    “天哪,我还以为……咱们凌总……猛啊……”
    苏哲的粗暴定性式评论被毛仙姑捂住嘴堵在喉咙里,人被拖进洗衣间。毛仙姑此时心生感慨,这位薛警官没事尽管勤来几趟啊,公家不报销差旅费我们给您掏钱买票过来旅游!在薛警官您锲而不舍尽心尽力的搅合下,我们家难伺候的少爷跟严先生重修旧好简直是指日可待!
    空旷的客厅里,视线之内只剩沙发上扭缠在一起的两人。严小刀在姿势上吃了亏,却又下不去脚直接将某人踹飞。凌河居高临下将鼻尖压上他的,陷入癫狂情绪刨根问底:“小刀……”
    凌河掀开他的睡衣,赫然暴露出那一片受伤的肋骨,没裹束腹带一目了然。
    严小刀闷声说:“别看了。”
    凌河的声音不再优雅和游刃有余,手指比划那片位置喃喃自语:“六寸长的轻刀,当时应当是藏在左面肋下第三格位置,你用极快速度右手食指中指抽刀,速度太快没人能看到,以致于我都没看出来,你当时手里还有刀……
    客厅吊灯散射光芒,打在凌河背上。凌河的身影逆光,深邃复杂的表情隐于灯下黑暗。
    严小刀直视凌河镶着一层金属边缘的脸,轻声说:“你的膝盖好不容易治好,估摸也是康复苦练了好几年才恢复成这样。我这一刀下去,你这些年就白折腾了。”
    凌河像是非常难受,坚硬的戾刺与任性固守的城池防线在这一刻千里决堤,迅速丢盔卸甲,战栗的肩膀将一身骄傲与不服尽数抖落在地,一向干涸如沙漠戈壁滩的眼眶涌出一层水膜。
    即便是在严小刀筋疲力尽时他趁乱偷袭,他还是输了,就没有打赢。
    他的右膝就要撞上严小刀胸口时,迎候他的是夹在指间的这柄刀片,在黑暗中防不胜防定然一击即中,本应顺水推舟楔进他的膝盖让他当场断腿血崩。
    只是,持刀的人在那个瞬间做出了不可思议的抉择,刀片从指间掉落,让凌河的膝盖重重砸伤了两根肋骨。
    ……
    后来,凌河一晚上又没怎么跟严小刀讲话,似乎也陷入心理上的挣扎和抉择。他的抉择远比严小刀那个出刀还是不出刀的选择更加艰难和撕心裂肺。
    毛仙姑与苏小弟显然强烈误会了某些事情的进度进程,携房子里其余家眷连带司机保姆园丁全部回避得无影无踪,一晚上不知跑哪儿浪去了,整栋白花花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剩下仍然勉强维持冷战的俩人。只是这样的维持只要稍微点个捻子,就要烟花四溅土崩瓦解了。
    伤号老大爷以葛优躺的姿势闲在沙发上,仰脸瞄着天花板,余光扫向他的英俊的专职厨子。
    少爷在厨房内面无表情手脚忙个不停,每一份心思都专注于沙发上躺的那位大爷。
    凌河手上突然顿住:“我忘了,海鲜是发物,不该给你吃。”
    严小刀接口道: “没事,皮糙肉厚不吝这个,吃!”
    凌河嘴角勾出欣慰的表情:“生的你现在能吃么?有些菜式要生吃最鲜。”
    “你看老子这样像什么事儿不行的吗?”严小刀一只伤脚裹成粽子高抬着翘在沙发靠背上,洒脱地说,“以前怎么吃现在还怎么吃。”
    凌河烧菜间隙瞟了一眼,被严总偶然摆出的如此豪放的姿势搞了个猝不及防。他的视线被黏住了,竟盯着小刀抬腿时暴露的腰间皮肉和紧绷在家居睡裤内性感的大腿看了许久……真是个尤物。
    手底下“滋滋啦啦”开始爆响,凌河意识到小章鱼烤糊了,这么简单的菜也能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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