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喝彩,汉子们朝房顶上喊:“秀哥,还是这么帅啊!”
    严小刀抬眼往晨曦笼罩的红瓦房檐上瞅了一眼,面容蓦然陷入静谧,移开视线让淡淡的萧索自行稀释化解在黢黑深邃的眸子里,不丧气不抱怨,沉默着往楼门口走去。
    他上不了墙了。
    他走路时能看出明显的摇晃,虽然瘸都能瘸得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很耐看,但确实瘸了。
    严小刀走上台阶,被隐在门后的人拉住了手腕,脚步一踉跄就栽进门厅内。
    他与凌河几乎胸口贴合胸口。二人胸膛的轮廓默契地贴成让人浮想联翩的严丝合缝,差不多的身形高度让他们总能面对面端详对方眼底细微的痕迹,心情上寸丝半缕的萧索与失落都无所遁形。
    凌河眼底闪动含蓄的歉疚和情谊,轻声说:“你想去海边走走吗……我,我带你去海滨浴场?”
    凌河说这些话,语调总是不自然,远不如这人张嘴骂人喷射毒液时那般巧舌如簧游刃有余,好像天生就是以硬碰硬的古怪脾气,就不懂得怎样与人调情,或者说几句斯文甜腻的软话。
    玩温柔体贴确实非他所长,而且他也不太会邀约,没有正式的约会经验,长这么大二十三岁了,他约过谁?
    “好,去。”严小刀不假思索。
    凌河硬着头皮已经做好要被嫌弃拒绝的心理建设,甚至不由自主开始调集火力预备下一刻如何跟严小刀翻脸发飙,没想到小刀答应他的邀约如此大方爽快,一梭子毒液又没有用武之地了。他唇边绽放惊鸿一瞥的笑容,难得不设心防地笑了,牢牢攥住小刀的手腕舍不得松开。
    许多矛盾已经硝烟散尽,没有人替他俩正式按下开关键,所谓的冷战就没声没影儿地偃旗息鼓了。还战什么?
    随后这一路往海边去,凌河即使开车都腾出一只手握住小刀,好像生怕严总改主意临阵脱逃。
    峦城一年四季都是避暑耐寒的胜地,这个月份的海滨浴场海水微凉,沙滩上却已人满为患,游客与海鸥追逐着争夺细软白沙上的落脚之处。脚底踩出的海水窝里,有清晨涨潮退潮留下的一群懵懵懂懂的软脚甲壳生物。
    新婚夫妇来沙滩上拍摄婚纱照,又亲又抱又举高,一个骑着另一个摆出各种高难度姿势。新娘子的特大婚纱裙摆被海风吹得当空乱舞,铺头盖脸,正好扑在从旁路过的凌先生脸上。凌河略微郁闷地默默将婚纱从脸上移开……
    凌河的穿着打扮实在太普通,摄影师尚未仔细看脸,随口像使唤喽啰似的招呼:“诶?那位先生帮牵一下裙摆,帮牵一下!”
    严小刀笑着看凌河弯腰帮人家牵裙子。
    凌河也就是今天跟小刀约会心情阳光敞亮,若是往常,凭这人暗黑系的臭脾气,可能会等新娘子从面前走过时悄悄踩住对方的裙摆,对秀恩爱的狗男女立斩不赦!
    一对新人中的男士猛一回头,瞥到凌河的脸,瞬间油然而生的自惭形秽激起了同性相斥的戒备警惕:“不用他牵裙子,不要他牵……”
    严小刀笑着将凌河拉走,给那位恍然醒悟一路试图追上来的摄影师留下一双扬长而去的潇洒背影。影楼摄影师在他们身后喊:“先生做代言吗!报酬好商量啊,愿意拍广告片吗!”
    海滩上许多人吹起救生圈和充气皮筏,下海游泳,严小刀伸开手臂抻了抻筋骨:“成啊,老子也去租一条皮筏子,你来不来?”
    严小刀是有意嘲讽某人骨子里既小气又害臊,肯定不会脱了衣服下海游泳,那样就不是凌河了。
    挺直着脊梁吹海风的凌先生,翻给他一个淡淡的白眼,随即兴致勃勃地提议:“我带你去坐摩托艇。”
    浴场老板圈出一块水域,出租双人座的摩托艇。严小刀挑眉问:“你喜欢这个?你玩过?”
    凌河摇头:“从来没玩过。”
    严小刀一咧嘴:“你行不行啊?我来吧!”
    凌河当仁不让地吩咐:“你坐我后面,我来驾驶!”
    摩托艇在一阵刺耳的马达轰鸣声中,猛地从严小刀屁股底下往前蹿去,让他猝不及防后仰着几乎被甩下水。他凭借柔韧的腰力又折回来,这回学乖了,严阵以待勒紧了凌河的腰,抱着凌河从浅水湾向海面深处乘风破浪……
    凌河绝对没有开过这种极其幼稚的电动玩具,他没有跟任何人玩过需要身贴身、肉贴肉的双人游戏,以前就从来没想过。时至今日,他所刻意苦练的一切本领技艺,都含着深刻的筹谋和算计,都是有目的而为之,从来不是为了娱己或者娱人。这样的快乐逍遥与他二十年来的人生毫无关系,这是天堂般的人生享受……
    他全部的第一次,也不过都给了严小刀。
    两人的衣服迅速全部湿透,一浪高过一浪的水花铺天盖地将他们包围,咸腥的海水与温热的肉体散发出的味道在鼻息间萦绕,让人在无比的愉悦兴奋之间快要窒息……
    凌河的湿发撩到严小刀脸上,湿透的白色衣物贴身勾勒出两人胸膛和大腿的形状。
    凌河的臀部偶尔顶得严小刀前裆有点难忍。摩托艇每次往前一蹿,都让他控制不住惯性,往凌河后背重重地撞上去。
    双人摩托其实座位足够宽敞,严小刀后来隐隐发觉,不是座位太窄,是他自己的问题……爱恨交织到最后剩下的,终究还是无法割舍的爱与钟情。
    凌河上身穿的是一件半开襟的“亨利衫”,三粒纽扣都散开着,被海水浸润的胸口毫无遮掩地放射出蜜色光彩。
    两人从浅滩中一步一步走岸,好像踏着波浪浮出水面,身后是海天一线一望无际的波涛。严小刀偏过头瞟着前胸后背都湿透的凌河。这人亚麻色的长裤也都湿了,裤脚遍是泥沙,下体微微显形。
    严小刀瞄了一眼,迅速移开视线看海鸥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不得不承认凌先生果然每顿饭没有白吃八两干粮,从小喝牛奶、吃牛肉、啃黄油长大的少年,发育得很不错。那天在酒店洗手间里教这小子怎么撸炮,他就看出来了……
    凌河当晚跟小刀说,他临时出一趟远门,订了红回一天一夜就能回来。
    “去哪?”严小刀略微不解,“我陪你吗?”
    凌河神情不定,一口回绝:“不用,我自己去。你在家等着,不准趁我不在悄悄跑了!”
    严小刀还真没想偷跑,回敬道:“我要是想走,一定在你面前大大方方地从正门离开,我不干悄悄跑了的怂事儿。”
    凌河被戳到短处,有点没面子,在严小刀面前愤慨地拿手一指:“我不在家,这楼里没一个会做饭的,严先生您就尽情享用快餐外卖吧!”
    严小刀迅速七拼八凑堆出一脸懊悔的表情符号,演技浮夸地捂住胃部后仰倒在沙发上。他的胃口真是让凌河养刁了,如今再吃外卖盒饭已经无法忍受,由奢入俭真难啊。
    他眼瞧着骄傲的凌公鸡在他面前翘着尾巴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严小刀当时没猜到凌河这人去哪了,他完全想不到。
    第七十七章 妙手神医
    凌公子只带了两名贴身保镖, 连夜乘航班去了宝鸡。
    凌河连下榻宾馆的时间都省掉了, 连轴转不需要休息睡觉,他所要办的事情比睡觉重要得多。他出了机场直奔大人物的家门, 左右手提着峦城特产干制鲍鱼海参礼盒登门拜访。这种场面也是难得一见, 凌先生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似的, 长途奔袭给人家献礼。
    凌河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平时这些客套礼节他自认为用不上, 对许多人和许多事他要么不在乎, 要么施展心计巧取豪夺,他都不屑对任何人逢迎谄媚。然而这世上, 有些事情就无法巧取, 有些人就不会让他予取予求地“豪夺”……今天是当真有求于人, 不得不撕下骄傲的面皮卑躬屈膝。
    他进屋颔首,客客气气问道:“请问张文喜大夫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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