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趴在州府牢里的地上,浑身是血已奄奄一息,狱卒只说过堂用了脊杖,打了多少不知道,人拉回来便是这样,还活着,气不多了。
    要是这个人出了事,瑾州的学子都得把账算在刚来的卓提举头上,岂不是要卓大人一到此处就闹起事来?这是多大的罪过!
    他从没见过这样多的血与这样重的皮肉之上,一时只觉得浑身发冷胃中似有铅块滚撞,而一旁的孙静珈也是老实读书人,再加上大狱里腐朽的气味,已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只有卓思衡,虽是眉头紧蹙,却没有半点难以忍耐的神情。
    陆恢心如焦烤,匆匆翻看提审的画押文书,急道:“此人叫鲁彦,字三修,十七岁,是永明郡人。”
    卓思衡不必陆恢心境好到哪去,但他有一丝清明仍在头脑当中,也不顾官袍和身份,半跪蹲下用手掌去拍打昏死过去的鲁彦的脸颊:“鲁彦!鲁三修!”叫了两声,鲁彦似是昏迷中听到声音,痛苦着哼了口气,又晕回了去。
    “这里不行,得带他去医馆。”卓思衡确认人没事,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人。狱卒不知道什么情况已躲出去老远,陆恢瘦削孙静珈矮小,只能自己来了,于是说道,“把他扶到我背上,我背他出去。”
    “让我来吧!”陆恢立刻说道。
    “别在这上拖拉浪费时间,你那身板还不如我家小妹。”卓思衡说话干脆利落,不再多说一句,架起鲁彦交给发愣的陆恢和孙静珈,自己则背过身去。两人被这说一不二的气势喝住,虽说不合规矩但还是下意识照做,等到卓思衡背起人来,陆恢才有些回过神,朝躲开的狱卒怒道:“瞎了眼吗!卓提举背人你们就在原地看着?派人去准备马车!”
    他从来都是内敛平静的个性,此时逼急了语气昂扬,有种刀锋一般的锐意,狱卒被唬得也几步颠跑出来,支支吾吾说什么王大人说不许管,但被卓思衡瞪过一眼后只觉得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年轻提举好像能用这眼神攮死自己一般,只得把嘴牢牢闭紧,唯唯诺诺地叫人去准备车,自己也只是搭把手扶着卓思衡背后的鲁彦,一行人就这样去到马厩,将鲁彦俯卧装进马车轿厢。
    “你不用跟去,方才你看过画押文书,先去鲁彦家里,看看有没有家人,告知一下情况……若是只有老人,你知道怎么安抚。”卓思衡在车上回头冲着要上车的陆恢说完,又对孙静珈说道,“孙大人,你先回州学,告诉今日来的官吏,我晚些赶到,让他们去准备收拾一下州学的前厅,多摆些椅子,没有椅子蒲团也行,我回来要用。”
    二人此时是卓思衡说什么听什么,都赶忙点头,而卓思衡自己则头也不回赶着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李家医馆第一次遇见穿官袍的人进来,身上还背着个人,吓得李大夫手都麻了,搭把手也不是,光看着也不是。
    卓思衡撂下人也顾不上此位医者的复杂心理活动,只道:“是棒伤,先处理一下,看看会不会留下病灶和残缺。”
    李大夫行医才十几年,从亲爹手里接下医馆还没两年,遇到这样的大事,赶紧叫帮手给人弄到屋里,也顾不上叫学徒给官老爷沏茶倒水,赶紧验伤处理。
    卓思衡一直在旁边来回踱步,他心中怒意膨胀,想摔点什么,后来想想砸了医馆的东西还得赔钱,不如将来抄唐家的时候摔他家的东西来得痛快。但这股气和愤懑确实一直压抑着,像块石头堵在心口。
    终于,过了半个多时辰,李大夫才擦掉额角的汗珠,转头来对他说道:“这位……大人,此人没有性命之虞。”
    卓思衡不敢松气,赶紧问道:“会不会落下残疾?”
    李大夫沉吟道:“不好说,要看百日后恢复如何,但这百日想下床却是难了……外敷内服的药不能断。不过我看他身子骨还算强健,肉也不少,估计不会有那种无法入仕的伤残,可疤痕还有今后雨水多的日子里那些隐痛怕是得忍忍了。”
    “辛苦大夫了。”卓思衡太了解读书人了,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和入仕,其他一切都还可以转圜。
    李大夫听他这么说,赶紧行礼道:“大人无需多礼……实在是小人不知道大人……该如何称呼?”
    “瑾州学事司提举,卓思衡。今明两日药资诊费到我府上结算即可。”卓思衡松口气后声音也平静下来不少,“但我担心此人会有发热等症,不知方不方便人先养在大夫的医馆?”
    “这倒无妨。”李大夫还以为自己要白看这一诊,没想到还能收到诊金,实在有点喜出望外,“我有两个学徒,平常也是照看些不方便走动的病患,他在此处也好看顾。”
    “那就有劳了。”卓思衡此时才觉得后背已被汗水浸湿,略舒展一下胳膊都觉得难受。
    鲁彦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卓思衡不敢太放松,州学里还有一堆人等着他,那么多工作仍需要安排,即便是他,偶尔也会觉得畏惧眼前的迷局。
    可以畏惧,但不能认输。
    卓思衡是从州学后门返回的,他还穿着带血的官服,不好在人前给出更多的惊悚氛围来,只能自己偷偷行事。州学里幸好还没开课,四处安安静静,内堂里还有一件可换洗的旧官服,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颜色都是绿色就行。
    收拾整理好仪容,他调整好从容的状态去到等候他开会官吏所在的正厅,却看到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只有五个,还得算上孙静珈。
    “又出事了?”卓思衡去看孙静珈,他努力让自己的那个“又”咬字不那么绝望。
    孙静珈擦着汗点着头道:“回大人,外面的学子……好像知道了鲁彦被用了刑的事,好些人围着咱们州学要讨个说法……怎么都赶不走……人也越来越多……”他今日对卓思衡的作为多有佩服,又感念他让自己回到熟悉的职务上来,于是也略微壮了壮胆道,“大人……不如先避一避风头吧……”
    卓思衡一直沉默着,听完却低着头笑出了声,吓得官吏们都面面相觑,呼吸也慎之又慎。
    “我去哪里避风头呢?这里是我的衙门。”卓思衡抬头时笑容已经消失,他掸抖官袍,拉开因过于宽大形成的褶皱,平静道,“他们想要个说法,那就让他们进来,我亲自给他们这个说法。”
    几个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让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官吏出来说话,他行了一礼道:“方才卑职怕他们人越聚越多出事,所以想要他们先进来州学里面,而后再谈也不失为……折中的处理,可他们……嘴上却说……说大人是酷吏,要是进来院子里,怕是要和鲁彦一样抬着出去……怎么都不肯……”这个年轻官吏说道一半时受到卓思衡投来目光的肯定和鼓励,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这辈子能聚集起来的最多勇气道,“要不然卑职再去劝说一下!”
    “不必,他们不会进来的。”卓思衡朝他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官职?”
    “下官之前其实没有品级……是州学抄书的笔吏,不是官员……后来人都没了,就提我了一个从九品裁录……”年轻人很紧张,喉头动了动,僵直得又行了个不规范的礼,“从……从九品瑾州州学裁录聂铸明,拜见卓提举!”
    “挺好的。”卓思衡看着他说,“聂裁录,你不用去劝,他们也不会来,咱们一起出去。”
    聂铸明愣住了,孙静珈和其余人也都是怔愣看着卓思衡,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你们帮我把这些准备好的蒲团都搬出去,就搬到人聚集的州学门口,搬完回来歇着,替我整理整理之前提举任上留下的重要文书。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必露头,聂裁录,你随我来。”
    说完卓思衡便夹起自己座上的垫子,大步走了出去。
    聂铸明脸色苍白,也赶紧跟上,看着卓思衡高挺笔直的背影,他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实在憋不住问道:“大人是要……是要做什么?”
    “去听他们谈谈。”
    卓思衡边走边道。
    第94章
    如果没人告诉来闹事的州学学生,眼前这个穿着不合身官服、腋下夹着软垫踱步出来的清秀干净年轻人是瑾州学事司提举,他们一定会把此人当做自己一伙的。
    卓思衡身上有股做官多年都甩不掉的书卷气,他安安静静的时候因为眉眼缘故总是过分显得乖巧,可一旦开口说话,便有了高过品阶的气度和风范。
    “一起坐吧。”
    这是他来到州学外对所有人说得第一句话。
    不同于国子监太学外遍植松柏,南方风物潮润,州学外尽是高大的香樟与刺桐,当下时节俱是星点白花盛开点缀碧叶之间,清香隐隐入风来,却散不去树下聚集人们的焦怒。
    但对卓思衡的好奇却可以。
    无数震惊和迟疑的目光追着率先撩起下摆、盘坐在地面软垫上的卓思衡,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然都不知要怎么开口。
    几个官吏已战战兢兢执行了卓思衡的命令,给所有能找到的蒲团与椅墩都搬了出来,卓思衡看没人坐下,就又示意一次,终于有人忍不住,怒道:“鲁士文现下在哪?”
    一石激起千层浪,好些人也跟着嚷嚷着同样的话。
    士文是鲁彦的字,这样称呼大概也是同学或是认识,卓思衡平静道:“活着。”
    “空口无凭!”那人又喊道。
    卓思衡摇摇头:“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凭证,你们得离开去才能看见他,怎么好让刚过了堂下了狱的朋友来看你们向你们证明呢?但眼下我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离开此地,所以我的建议是,听我把话说完,然后你们把想说得话说完,最后再去探望你们的同侪。”
    对话之人的平静有两种极端的功效,一是要人也能平心静气恢复理智,二是看到旁人的平静则更加恼恨而被激怒,大发辞色。
    此时聚集此地的州学生有二三十人,于是他们分成两派,有的脖子更红冲卓思衡吵嚷得更凶;另一波人则安静下来开始主动劝说。
    看着此景,卓思衡不多言语,却瞥见躲在树边的聂铸明像个怕生的猫,他笑着示意其走过来些在自己身边后一点坐下,那里有事先准备好的垫子。
    大概州学里那些敢犯国法胆大的都已被捉拿归案,留下的都是这些老实巴交的。
    聂铸明不敢不听从上峰的指示,凑过来后见卓思衡笔挺的脊背,不自觉也感到些勇气似的,他没想到这位新官初上任就胆敢直面如此混乱场景,心中是钦佩又敬仰,于是趁着来人还在争论,他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对卓思衡说道:“提举大人,来人不止有州学的学生……还有几个下官从前的同僚……也是没有品级的吏员……”
    这在卓思衡的预料之内,看穿着其实不难辨明,但这时候愿意同自己讲这些,聂铸明大概突破了勇气的阈值了。他用肯定和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个还有点瑟缩的下属,点了点头。
    “你是新来的什么官?”
    终于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卓思衡心想还以为你们不会问呢,他略一转念,心道可能之前应付这些人的都是没有品级的吏员,看到一个穿绿色官服的人,他们也不敢贸然去认。
    “这位是吏部任命的瑾州学事司提举大人。”
    卓思衡顺着熟悉的声音看去,只见匆忙赶回的陆恢满头是汗,可站在那里却笔直如松,声音也严正肃穆分毫不为呼吸所乱,到底是在自己任下一年多磨砺过的人,再加上陆恢本来就有临危不乱的气魄和胆识,以沉静的陈述就能镇住眼前所有人。
    于是即便是来闹事,出于严格的规约,学子们也必须躬身拜见卓思衡。
    卓思衡不想在这里摆谱立威,场合和氛围都不允许,于是让众人先不要拘礼,方才就要他们坐下说,也不是非得等着慑人。
    或许是终于见到这一等级的官吏,终于,大家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鲁彦如今在医治伤处,我初来此地,不知哪家医馆杏林有望,只找最近的一家李氏坐堂,为他休息考虑,还是别全去的好,有亲属挚友后面去看看,给家人转达下情况就是了。”卓思衡说话的语速很慢,却不在转折处逗留,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径直去到下个话题,“那么,我可以保证,你们不会在这里遇到比我官阶更大的官吏了,所以最好该说的都在这里说了,今日先让我多听,来日有机会再由我讲。”
    “大人……是来善后弊案的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勇敢开口道。
    “总不能让学事司衙门永远空着吧……”卓思衡无奈摇头笑了。
    “大人读过鲁士文留下的诗吗?”又一人喊道。
    卓思衡看向告示墙,心想王大人多贴心啊,处理了人却给告示留下,生怕他和永明城其他人看不到似的,忍住阴阳怪气的渴望,卓思衡以不能更端方的神色道:“‘秀秀亭亭高门宦,凄凄淡淡寒士哀。十年字里觅柴米,不如朱楼盏中谈。’说得是寒门学子没有参与弊案,却被弊案连累,如今州学还被封着,你们的日子大概很不好过吧。”
    话音一落,便有哀叹之声接连绵延,方才最义愤填膺质问卓思衡那位仁兄此时起身行礼道:“方才我多有不恭,但见大人如此亲平,还望见谅,实在是……州学学子的日子实在要过不下去了,才非要以此方式来正展视听啊!”
    他说罢又有一人起身道:“大人,圣天子在上能扫清弊案,我们心中自是欣喜,须知十年寒窗,无非求得个公平应试,好能青云平步,以大人如今的官职,想必也是科举出身,一定能理解咱们的苦衷。然而我们贫寒士子多出自农门市井,我们没有银子去买弊案中那几道考题,就算倾尽家资,也没有门道走通此路……可我们却在为此案干脆利落的处置叫好后,全没了依傍!州学岁末纳学资,弊案出时,学资都已交完,在座哪个不是家中折资交纳?好些人家卖了牲畜与冬产,甚至年景不好的家境还需典当才能交足……然后……然后便是整饬,州学关门,授业之师均受牵连要么入狱要么流放,三四个月过去,我们一堂课都未上过啊……”
    “我已发榜告知诸位可即日前来就读,大家是不相信此言么?”卓思衡听罢问道。
    “大人新官上任,不知道也是自然的,是我们唐突了,但也是实在惶急才出此下策……”一人起立行礼道,“大人您来之前,这种告示不知发过多少次,今日说减免粟米,明日说少纳供奉,总之天天有新花样推诿拖延,起初咱们还相信,可等了又等看了又看,便到了今日啊!家资富裕的人家,早就将子弟送去其他书院就读,然而清贫学子,又哪有地方筹措路费和另一笔书院供奉?”
    卓思衡是自拮据清贫中走出的官身,当然知道艰难贫苦之家想供出一位学子来有多艰难,听着哀恸的苦诉,他心中倍感酸楚,却不打断,只要其余人继续说下去。
    “弊案本就是那些朱门官宦人家不学无术子弟闹出来的事端,如今却要我们承担罪过的余波,这实在太荒谬了!”……
    “大人,我们兢兢业业勤勉慎独,读书科举中与不中,自看个人本事,但总不能让我们出着银子,书都不能读吧?”……
    “鲁士文绝非故意要让大人赴任伊始便难做,他也实在是走投无路。我们一道去州府衙门不知多少次,不求别的,只要重开州学,哪怕要我们这些人无师可从自读自勉也不失为一个暂且权益之计,可如此卑微的请求竟然不许!”……
    “起初他们说是因为学事司提举一直空缺,要等朝廷派人来,后来我们听说来了一位提举大人,又去州府衙门,仍是说不知道何时再开州学!鲁士文这才出此下策!大人明鉴啊!”……
    卓思衡沉默着点头,心中亦是格外沉重,却听身侧后方一声绵长叹息,自聂铸明的声音和神色来看,这些学子所说大抵都是实情。
    听到聂铸明的长叹,在后位一直席地而坐的一人忽然起身道:“聂笔吏!你也向大人说说你的难处!不止是学生,咱们吏员的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的!”
    “对啊!聂笔吏!他们寻常欺辱你最多,你来说吧!”
    好几个人跟着叫嚷,看起来年龄都比在座学子更大,大概都是州学无品级的吏员身份。
    聂铸明没想到同僚会点他的名字,局促不安得自地上弹站起来,手都不知往哪处放,卓思衡觉得他似乎是要哭了,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说说吧。”卓思衡轻声道。
    聂铸明疯狂游弋的眼珠听了这话才在焦虑中略显镇定,小声道:“下官……下官习惯了……”
    “哪有人习惯委屈的,再说,你此时不止为自己,更是为同僚一吐心气,万不能吞声。须知‘物不平则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该言己事,切勿保留。”
    卓思衡的温言开导果然有效,之前聂铸明便对他产生油然而生的钦佩之情,此时听卓大人拿韩昌黎的名文中言鼓励自己,于是尽全力终于张开了口:
    “大人,我们吏员没有品级,您是知道的……州学也不是什么机要重务之堂,好些恩荫的官宦出身之人带着品级来此处,大多只是混……只是浮生得消罢了。”聂铸明调整措辞后终于略微放开了点声音,“可他们是不必担忧的,即便只是八品和九品,衙门也得按照国家法度发俸,可我们吏员……若是开罪了这些人,随时都会被扫地出门……这些人平常甚少做事,入衙喝茶出衙聚酒,本该他们的事务便推诿到我们吏员头上来……但我们没办法拒绝,若是一口回绝,只怕明日就丢了谋生……这些官吏在弊案里大多出了事……却把我们吏员推到前面去,此时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只是笔吏和掌簿……哪懂怎么管怎么治,大人……实在不是我和孙大人在您面前一问三不知……而是这些讨巧的差事从前轮不到我们,吏员只能做最琐碎麻烦的事务,又怎会了解这些呢?”
    年轻的吏员说完便红了眼圈,其余人也是摇头苦叹,一时之间树荫笼罩着的只有沉默和悲伤。
    卓思衡站了起来,大家的目光顿时都汇集到他的身上。
    他本想说我都明白了,但却觉得,自己这么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彻底了解更多的问题,此时迫在眉睫的是州学开课之事与吏员重新分配职务,其余桩桩件件的事都要排在这二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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