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将自己写成的奏折奉上,上面条例清晰且数据详尽,卓思衡不打算让皇帝安静看,有许多话是未曾写在上面的,他都已拟好腹稿。
    “臣初受重任,圣上曾让臣务必做到的事,臣都已经做到了,有些时候兵行险着,多亏圣上不吝垂手相护,才使臣得以完业。”他先进行了致谢部分,才继续道,“下面臣一样样报听,请圣听言。”
    “学政之变的第一项举措,是先声夺人的春坛。但凡学政之变,多要读书人悬心不安,唯恐自己多年苦读一朝幻灭,辜负平生之志,若因此而使得人心不稳,岂不舍本逐末?臣以为,该先让读书人先仰慕天德,才能将后续之事减少阻力。再加上圣上爱才惜读,才能广邀天下名士入京,又将国子监的师资与生员扩充。”
    皇帝点头道:“那些自帝京离去归乡的名士,无不赞许当今朝廷崇礼仰识,自然各地读书人皆愿加倍苦读,换得一夕尊崇。而我今日所看国子监的试卷,许多原本不堪之才如今也能有所心言撷句成章,这是云山你教导得好。”
    “臣治学严苛,其实不过是施压,但那些名士的学生自入了国子监,其求学风采便在原本生徒左右,稍有自尊心之人都埋头苦读,生怕为家族与门第丢了面子。这又是春坛的另一妙处了。”
    卓思衡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觉得,月考制度和家长签字的效果更好。
    从前他总觉得受迫性学习具有局限性。
    而现在嘛……
    他虽然还信因材施教这一点,但怎么刚好他手下的学生就都适合受迫性学习呢?
    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皇帝笑道:“这是自然,而你又让国子监的银钱自给自足,少了好多掣肘,如今那些书肆里卖得最好的便是你们的书册了吧?”
    “臣也只是不愿户部为难罢了。”卓思衡假装真的这样通情达理一般说道。
    “然后你的下一项举措,便是开设吏学。”皇帝的目光在奏章上游走。
    “回圣上,其实自春坛和吏学之际,还有许多琐事,都是臣为巩固国子监太学如今的安稳才实施。不过这些琐事,并非要紧,臣之所以言及,是因为自其中臣悟到了些为人的道理,那便是‘君子不谓小善不足为也而舍之,小善积而为大善。’此言出自《淮南子》,臣昔年曾读时不过当做一句警示之语,未曾置心,如今真正亲历,方知小事难为更甚大事。”
    皇帝思忖片刻,叹气道:“是啊……襄平伯世子那件事……看起来只是一人之事,却牵动如此之多……”
    卓思衡这样说才不是他悟到了什么道理,他小时候家里那么穷,哪看过《淮南子》这种闲书,全都是后来补的,但为了营造这种语言的氛围,他觉得这个欺君的点也是很合事宜。他提及此事,就是想让皇帝想起郑镜堂的掣肘和那次朝议的背刺,让皇帝不得不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徇私,拿出早准备好的证据。
    以皇帝的小心眼不会不记得这件事。
    卓思衡不过是略微加深一下他的印象,为自己后面的话做个铺垫。
    “在这之后,藩王世子能够入京求学,也是圣上的鸿恩了,臣一直谨记圣上希望皇族子弟能够秉持矢志,不忘太祖训诫,如今藩王世子都能一心向学,何尝不是圣上的教化之功?”
    这个危险的功劳确实也是皇帝兄妹的杰作,卓思衡不自己胡乱居功,只实话实说,还不忘额外捧了捧长公主:“圣上不知,那几日臣妹自长公主府归来,说忧心长公主身体,见她日日消瘦,却也不知为何。后来臣才得知,多亏长公主心力皆劳从中斡旋,这件事换做旁人,未必做得如此圆满熙和。”
    其实皇帝当然知道,他和长公主一起谋划了这次行动,最清楚的人就是他,但他仍然在听过卓思衡的话后,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真相,难以置信道:“朕这个妹妹……哎,这些竟也瞒着朕,她虽贵为长公主却该有责在身,然而此事她能如此深明大义,实在是令朕也赞叹不已。”
    卓思衡看铺垫的不错,又顺着皇帝的意思赞许几句,紧接着说了下去:
    “在诸多事端平定后,臣才能静下心,去为吏学行事。但没想到招致更多麻烦……不过设立吏学在臣看来是比春坛影响更巨之事,不知圣上之意若何?”
    时不时还得互动一下……卓思衡觉得自己的工作汇报真是堪称沟通的典范了。
    “吏学一事,朕始终有个疑问,为何云山如此执着此事,不惜与吏部剑拔弩张?朕也是知道你们做臣子的那些话和心思,吏部被你们叫做天官,寻常是万万不敢开罪的,怎么你会如此冒大不韪呢?”
    皇帝没有表态,而是将问题抛回来。
    这正是卓思衡想听到的话题,于是他拱手道:“圣上有所不知,臣去到瑾州,才知地方衙门是何等景象。虽说吏员均是满配,但大多数人来自地方恩荫与指派,难堪一用,有时臣想问他们一些本务之内的事,都只是得到一问三不知的反应,实在令人忧心。自臣领受学政之责以来,便设想如何去改变这一情况。国子监太学是天下学政的标杆,若能在影响甚微的情况下开设吏学,鼓励术业有专攻之人真正施展自己的德才,那也就可以逐渐解决臣在瑾州所困扰的问题了。”
    皇帝听后赞同道:“有些事确实是外任才能知晓的弊端。然而这些人到底还是杯水车薪了。”
    “吏学只是第一步,如果吏学之事能够顺利沿袭,那臣希望州学甚至私学都会有吏学的科目来造福一方。”卓思衡适时顿了顿,又道,“况且如今吏学在国子监太学治下,也是天子门生,圣上若有想要指点吏学生之处,还请不言劳烦看顾一二。”
    给天子门生再加一个砝码,卓思衡不信皇帝会不收。
    皇帝听后与寻常一样笑道:“这是自然,我亦觉得吏学看似微末,却有不期之功尚未显现,他们既然是天子门生,朕必然不会怠慢。”
    “有圣上这句话,臣就算经历再多风波也无所怨言了。”
    不是没有怨言,而是怨言要换一种形式说。
    “当日臣虽是为解国子监太学之困,不得不提前督学一事的计策,但终归是御史台能臣遍布,将此业尽善尽美呈于陛下案前。再加上地方官吏如今为自身考课,皆投身于教化百姓之职,这才有了今日陛下同臣所讲的下治百姓之明德。”
    联系到前面谈话的内容,皇帝略有思索后深以为然道:“民为邦本,若民能识德,朕也不算辜负列祖列宗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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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思衡深知自己所作所为绝不是为了什么圣德教化,但对于他来说,能实施一个真正有效的政令并且令人民受益时,那实施政令的理由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以上,就是他一个阶段性的总结。
    而下面,则到了本次总结最关键的目的。
    卓思衡看皇帝将奏折心满意足合上后,才重新再拜道:“其实,臣的下一项举措今日便能告知陛下。”
    “好!朕也想听听你还有什么法子更上层楼。”皇帝正听在兴头上,语气里也有鼓励卓思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臣自执掌学政以来,眼见许多才德之辈因种种不同原因被埋没,因此今日臣学政之革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希望皇帝虚怀纳谏,接受臣一个举荐。”卓思衡朗声道。
    官员举荐官员这件事虽常见,但不免会遭到皇帝警觉,此时听到这句话,皇帝也不免疑惑,卓思衡从不结党营私,亦不拉拢朝臣,今日怎会贸然举荐?
    于是皇帝更想知道到底被他举荐的人是谁了。
    “好,那朕便听听卓爱卿你第一次向朕举荐贤才究竟举荐得是谁?又是何人有何德何能入了你的法眼?”
    “圣上,臣举荐之人是圣上的妹妹,当朝宣仪长公主。”
    第135章
    皇帝目不别视,以一种异样又专注的目光看向卓思衡,这是他几乎很少展示在人前的一种神色,方才听到的话令他猝不及防,有一瞬间真实的自我也被释放了出来。
    “云山,你可当真?”
    卓思衡也拿出正颜肃色,朗声道:“回圣上,臣绝无妄谗之意。近日所感,皆于言中。”
    “你是希望长公主能执理政事?”
    “是的。”
    “你到底是在作何打算?”
    但凡皇帝这样问话,无论语气如何,氛围多少也已经紧张。但卓思衡觉得这比问他太子怎样显得要轻松得多,况且话题是由他提及,这点心理准备他还是有的。
    “陛下如今担忧朝野非议,可以先将与家事相关之政务交给长公主,若有人置喙,即便言及帝王无家事此类话语,亦可驳之为帝王虽无家事却有家人。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为兄长分担忧思难道不是分内之事么?”
    卓思衡先给皇帝借口,再交待自己的动机。
    “臣之所以今日提及此事,是因为自整顿学政以来,见了许多从前做侍诏和地方官吏无法触及的表里之事,方知何为社稷忧者。长公主屡次替陛下同担共难,实则她分内并无此事,然而公主心怀天下与陛下,急陛下之所忧,怆天下之所患,这比臣所见的许多朝臣还要明是非懂担当,臣姑且妄问陛下,陛下令出,长公主可曾有过推诿?可曾有过阻挠?”
    皇帝难得诚实答道:“确实未有。但凡朕之旨意,公主皆愿领受,即便多有顾虑,也是及时进言再往领命。”
    “是了。臣为学政半年,已见多少阳奉阴违之人推阻陛下圣意?即便再往前议,单就《女史典》编纂一事,当初多少人言之凿凿说此典枉费人力财力,不足论也不足叙?长公主力排众议,顺应陛下的意愿,三年砥砺完成此篇,如今朝野阅过何人不赞不称?当初异议之人又在哪里?无非想以夸赞掩饰自己当初的失察罢了。”
    卓思衡心道,我如果是个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的奸臣,那真的会是祸国殃民的坏,还好还好,他的良心仍然活蹦乱跳。
    皇帝听罢仍是不肯表态,他何尝不知只有自己的妹妹无时无刻不与自己是一条心?但首先重用皇族,便会引人非议,更何况这皇族还是一位公主?怕是有人就要拿外戚之事来做文章……
    等等,外戚?
    长公主没有成家育后,何来外戚之有?
    两个脑子高速极限运转的君臣飞快对视一眼,卓思衡点点头,仿佛在肯定皇帝顿悟的想法一般——当然他不知道皇帝此时想到了什么,不过看眼神也知道是意识到非常重要的事,这种时刻,卓思衡认为应该对领导的一切顺势念头进行充分的认可。
    皇帝心想卓思衡定是预料到这一点,才愿意举荐长公主,然而这件事面对的困难还太多,他虽然需要自己人的坚实助力,也不好为此引发朝局的震荡,不过如果是自己的妹妹能够拥有一定权柄,将来的事……即便是托孤辅政,自己也只信得过她。
    “你举荐长公主,只有此意么?”皇帝问道。他心中又有了另个想法,卓思衡的妹妹在自己的妹妹麾下编书作传,若是长公主得到实际权柄,他是否有在通过此等方式让妹妹也因此受益,进而使家族荣光?
    平心而论,以卓思衡的家族,无需这样的手段,只靠他自己足矣踵事增华,但他如果没有自己的好处,又何必如此唐突?
    皇帝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自然不是,臣举荐长公主,也有为学政之革下步排铺之意。”卓思衡通过问题提问的角度敏锐察觉到皇帝的警惕,于是将原本准备的下个论点延后,而最后一个足够有说服力且能让皇帝放松的构想提前。
    “你之前向朕保证和奏报之事均已实施,还有什么是未曾言明的?”
    卓思衡郑重道:“圣上明鉴,此事并非臣起始所有之意想,这半年中此意逐渐现露,而《女史典》的最终编成促使臣将此希图禀报陛下。臣最后一项学政之变正是……设立女学。”
    皇帝的反应没有卓思衡想象中的大,他很认真得听,似乎也在很认真得思考,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所以你希望长公主有更多权柄,替你便宜从此事?”
    “也唯有长公主能成此事。”卓思衡觉得自己和皇帝说话都没有这样恳切过,“臣也是有妹妹之人,于私,臣不愿意看臣妹因身为女子无法施展才行只能屈居末流;于公,臣自臣妹处得知许多长公主编书以来不让须眉的功绩,臣希望朝野中、陛下侧多能臣干将,此能臣干将是何人,臣并不希望设限。陛下,朝廷和国家都在最需要人才的时候,如果能聚拢天下女子的人心,又何尝不是陛下垂范千古的助力?”
    即便是肺腑之言,也要先摆出利益让皇帝动心。
    “吏学尚且存有阻碍,开设女学如果反对之声更甚,你该如何处之?”皇帝并不想表现出自己对卓思衡的提议已经感到蠢蠢欲动,他只是抛出另一个问题。
    “依臣之见,女学倒未必会有吏学反对之声那样多,即便有,也多从腐儒之观外戚之祸大做文章,然而陛下,我朝非但没有过外戚之祸,反倒因公主成事而受益。再加上《女史典》里桩桩件件都可以反驳此言,不足为虑。”卓思衡决定给皇帝一点可以彻底放心的定心丸吃吃看,想打动注重利益的人,也唯有利益至上的说法能做到了,“陛下,女子虽不在朝野,满朝文武功勋却家家有女子,若女学能为各家女子提供更高一级可攀升之捷径,众人因受益于此,必然以沉默作为表态,将益处均衡审慎而分,便可更令诸人归心。”
    卓思衡不给皇帝反应再提问的机会,径直抛出原本前用的论点,加以缀饰,契合方才所言道:“陛下或许会忧心,这些官宦功勋家的女子,亦有力量影响朝局,但陛下也请知晓,这正是臣举荐长公主殿下的原因,试问陛下难道会疑虑长公主的忠诚与耿耿赤忱么?殿下若执掌女学,世家女子皆于其麾下,她必然是会为陛下与天下尽力守责,若后世愿意效仿此道,也将以天家公主相继可为,亦是长治之略绝非一时之能。远虑近忧臣已经都尽数分明,如何裁断,臣愿谛听陛下的谕令。”
    这次的沉默相对而言短暂许多,卓思衡在心里倒数,十个数还没数完,皇帝便给了他答复。
    “朕已知晓你的用心。”皇帝感赞而叹,走下座位至卓思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云山,你行事素来为长治天下考虑,朕如何不知?只是此事牵扯略广,朕要考量一番再做决意,朕不是不懂你的意思,而是要权衡许多,你可明白?”
    皇帝会为利益动心,也会为利益犹豫,卓思衡早有所料。他并不懊丧也并不失望,只笑而平静得行礼道:“臣侯听圣裁。”
    “朕也相信你身为兄长,也有为妹妹所考虑之处,其实朕是兄长,也是人父,朕也希望朕的女儿能同儿子一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这才不负她们生在帝王家,若只是寻常嫁娶,朕又何故命罗女史言传身教明德之书明世之典呢?”皇帝叹道,“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镇定二公主的才略与风范呢……”
    卓思衡心道,你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有镇定二公主的才干和忠义来辅佐你未来的继承人。不过皇帝说的话也未必是虚,至少他没有任何兄弟,不免有时会有腹背受敌孤立无援之感,独一个手足便是宣仪长公主了。长公主虽在皇帝的授意之下偶有涉猎朝政,但却并未真正走至幕前,可也正是这份积累和朝臣对长公主权势地位的认可,让卓思衡打算将她推向正前,去掌握更多政治话语权,女学需要的榜样也是女子,而不是他。
    而以长公主的能力,只会做得比他要好,可她没有一个契机,自己愿意做这个创造契机的阶梯。
    自皇宫离去时已是傍晚,卓思衡一人一马行在帝京的街市上。其实每次入宫面圣后他都会有种疲惫感,但这次,他心情却无比轻松。因为这个建议极具把握,他此时只需要再给长公主一个合适的助推。
    至家中时,晚饭已备好,这段时间卓思衡终于能按时回家同家人一道用饭,只是他知道今后又要忙起来,看家人时不免有些愧疚。
    悉衡将哥哥的沉默看在眼中,饭后用茶时主动说道:“大哥,这几天总有同学找我询问吏学之事。”
    “他们问你什么?”
    “他们家中多有兄弟,却并不爱钻研仕途,他们的父母大多有试探吏学是否能如国子监太学一样根据官员品级定入的规矩。”
    卓思衡撂下茶杯道:“是他们告诉你这个原因的么?”
    卓悉衡摇摇头:“是我自己猜测的。”
    “真是厉害,四弟越来越有见识了。”慧衡稍加思索便能知道缘由,听罢笑赞道。
    卓思衡也是点头赞许道:“为人父母为子女谋长远是人世最常见的道理。不过吏学未必就要同太学一样设个门槛要人去迈。”
    “就是,什么便宜都要做官的占了,那百姓的路不都堵死了?”慈衡快语道,“我看吏学就该给天下人一个均等的机会去考学,有能者居之!”
    “三姐这话有理也不完全有道理。”悉衡道,“吏学所教授的内容并非常人可以触及之专术,且就是为了培养此等人才得以为朝廷所用,若要以此考学方能入,那岂不有违初衷?不过吏学的门槛我也以为确实不该用家人官位之高低来定夺。”
    “但我偏觉得不公平!官宦人家的子弟自幼想学什么不能学?却去和寻常百姓家难得此机遇的孩子去争抢?我看就要有钱有权的家里自己办学好了啊,自己请人来教自家子弟,少去掺和旁人的良机。”慈衡总是很难被说服的。
    慧衡了解妹妹的个性,但她也对吏学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阿慈,须知魏晋六朝为何世家掌权?彼时更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说,此语所言,正是世家权倾朝野富埒天子,王家能与东晋一朝司马家共享天下,更无需说桓庾王谢累世公卿弄权天下了。他们在成为门阀士族前,便是在乱世中掌握了学识,其他人因汉末乱据不得谋生之际,这些家族倚仗对学问的独垄悄然崛起繁茂于权朝。我想学在家族终究是比不过学在世间的。”
    “那就除了太学里的吏学,再多设几处,总之要让天下人都有机会选是去考进士还是考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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