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突然想知道,在越界前和越界后,岳嘉绪在想什么呢?
    这时,她听到葛月娴说:“那次见面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找司羿旁敲侧击,问他是否知道你的近况。想不到,他也一直联系不到你,大概是担心你,也有些不好的猜测,所以,他去找你了吧?”
    葛月娴软下眉眼,张开双臂,将尹之枝拥入自己怀中,摸了摸她的发丝。
    尹之枝靠入对方怀里,闻到了一阵馨香的女性气息。
    在记忆里,除了岳老太太,很少有女性长辈会这样拥抱她。这个陌生的女人,身体丰腴而温暖。和男性宽厚坚实的拥抱不同,这个怀抱,包容柔软,又无禁锢之意。
    被她拥着,尹之枝心里渐渐涌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和温暖感。
    葛月娴抱了她许久才松开手,温柔地问:“之枝,既然见到你本人,我又要问你了——想不想来港城走一走?散散心,拜祭一下你妈妈。也能顺便和你的生父做一次亲子鉴定。”
    第95章
    尹之枝诧异道:“亲子鉴定?”
    她本以为, 葛月娴的意思是让她经由一道正式手续,认回生父,去金家生活。岂料, 葛月娴接下来的话,才是让她惊讶的。
    “之枝, 这件事你早晚都会在电视上看到, 我也不瞒你了。”葛月娴望着她, 缓缓道:“你的父亲,或将不久于世,金家也将进行最后一次财产分割了。”
    ……
    总统套房里有两厅四室。当夜,葛月娴留下了尹之枝在这儿休息。
    葛月娴不愧是事业女性, 饭后八点钟, 进了书房工作, 嘱咐尹之枝自便。尹之枝进浴室泡了个澡,穿着浴袍出来, 忽然听见大门门铃响了。
    书房隔音,无人应门。保镖和助理都不在。尹之枝擦着湿发, 跑过去。这扇门未安装猫眼,她抓住门把手,俯耳靠近,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慵懒性感的声音:“客房服务。”
    这声音……
    尹之枝一瞪眼,连忙开门,果然看见周司羿站在门口,身旁还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门一开, 他的笑意就深了点儿, 推起箱子, 直接闯了进来。
    尹之枝被他挤得退后一步:“你也太久了吧。”
    “收拾东西花了点时间,来晚了。”周司羿关上门,脱下围巾,目光她的浴袍上停顿了会儿:“葛伯母呢?”
    “她在书房工作。”尹之枝鼓了鼓腮,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做贼似的拖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周司羿一扬眉。不过他也乐见此事,就没反抗。
    等没有第三人了,尹之枝打开房间电视机,这才一五一十地把葛月娴的话复述了一遍。
    金柏年中风后,许久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外界对他身体状况有诸多猜测。金家人从来没有对外界释出不好的信号。每逢记者问起,统一的回答都是“状况稳定,谢谢关心”。
    但葛月娴告诉她,尽管一直在条件最好的医院接受护理,金柏年的健康却仍是每况愈下。金家将迎来最后一轮财产分割。
    有了亲子鉴定报告,就能从法律层面证实尹之枝和金柏年的父女关系。那么,作为私生女的她,也有资格分到一笔钱——一笔数额不菲的钱。有了这笔钱,她后半生便可衣食无忧,可以没有经济压力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只是,在每一个豪门,分财产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每多一个对手入局,自己分到的肉就会少一分。
    尹之枝对金柏年完全是陌生人的心态,对葛月娴的印象倒是很好。可她也觉得,她们没熟悉到葛月娴愿意主动分出自身利益的地步。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答应了和她一起去港城看妈妈,但我还没答应做不做这个鉴定。”尹之枝吐露出心中烦恼:“你觉得呢?”
    周家六房内部竞争可比只有三房在撕打的金家激烈多了。周司羿必然是个中行家,他肯定懂的吧。
    “金家的争产大战,最有价值那部分早就瓜分完了。葛月娴拿到了君瑞集团和几个子集团最多的股份,是毋庸置疑的大赢家。现在还没瓜分的,只是金柏年名下最后一笔财产。”周司羿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下,瞥向她:“从这里面分一点给你,不会触及她的核心利益,还能圆了她这么多年的遗憾——如果她真的是想补偿你妈妈和你的话。”
    那就是里面没有坑,可以做的意思了?
    短短几句话,就让尹之枝感觉到拨云见日,她松了口气,发现时候不早了,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这就赶我走了?”周司羿头后仰,靠在沙发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大老远给你送行李来,手上的伤口都有点疼了,连杯水都没得喝吗?”
    尹之枝:“……”
    她怀疑周司羿在演戏,但那可怜的表情又让她觉得自己想多了。尹之枝摸摸头,看到窗边靠墙的桌上有玻璃杯和水壶:“好吧,给你倒一杯。”
    周司羿笑盈盈道:“好呀。”
    尹之枝翻正了一个玻璃杯,将清水注入其中,忽然听见电视里播出了一则新闻。
    “祁氏xx集团近期股价连日下跌,被曝资金链出现问题,集团控股法定代表人祁坚拒绝接受传媒采访……”
    尹之枝瞳眸一颤,蓦地转头看去,电视机上,出现了一个乱糟糟的画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保镖护送下,一言不发地钻进车子,外面是蜂拥的媒体。虽然镜头晃动,但不难认出,那是祁贞的弟弟。
    祁氏集团虽一直在下行,但基本每次遇到难关,是能依靠岳家摆平麻烦,影响股价的负面消息从来不见报,形象颇为光鲜。
    难道岳家……不,应该说,难道岳嘉绪这次没管他们吗?
    是因为葬礼上的冲突吗?还是说,他已经知道是祁晓莉在告密了?
    “水都满出来了。”
    头上传来一个声音,她的手被握住了。尹之枝回神,低呼一声,才发现清水已溢出玻璃杯。周司羿站在她身后,以圈着她的姿态,把倾斜的水壶放正,摆回原位,看了她一眼。
    清水流了一桌子,沿着玻璃漫开,马上要弄湿浴袍。尹之枝快步退后,周司羿却没退开,她撞到了他身上。周司羿扫了眼四周,直接抓起最近的布——窗帘,吸走了那片水渍。
    窗帘布变深了一点儿。一松手,就晃回了原位。
    “水倒好了,你让我出去。”
    周司羿却没动,还俯身,将下巴压在她肩上,望着前方窗玻璃上两人相叠的倒影。因倒影重合,他的神情有些看不清晰:“还在想追悼会上的事,烦恼那两家人的事吗?”
    “也没有。”尹之枝下意识地否认,但看到倒影里那两道目光,她抓住桌沿,垂眼说:“……换了是你,也很难不想吧。”
    话毕,她感觉到腰一紧,随即双腿离地,被抱坐到了桌子上。双脚沾不了地,但视野与他是持平的。
    周司羿身体前倾,手撑在她身两边,欺入她腿间,那桃花眼微微眯起,近距离下,仿佛有种慑人的魔力,轻声说:“既然在这里过得不开心,烦心事那么多,要不要跟我走?”
    尹之枝微微一睁眸子:“什么?”
    “你还没和我去看joslyn的墓。”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去c国旅游?”
    “不是。是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去那边生活。”
    尹之枝懵了:“你在说什么?这不现实吧。周家在这里啊,你的工作也在这里,怎么可能去c国生活?”
    周司羿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直起身来:“明天下午3点看电视,你就知道了。”
    尹之枝急了:“喂,你这说一半不说一半的,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对呀。让你想着我的事,总比想着那种电视新闻要好,是吧。”周司羿说着,冷不丁伸手,碰上她的浴袍衣襟。
    却不是要解开,而是帮她将坐在桌子上后、不自觉有点敞开的浴袍往中间拉了拉。
    尹之枝低头一看,连忙拢紧衣服。
    周司羿这才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清水,笑了笑,说:“这次我是真走了,晚安。”
    ……
    周司羿走后,尹之枝打开行李箱。
    大行李箱装的是从她家收拾出来的衣物,小行李箱装的原来都是她急匆匆从c国返回华国时没有带上的行李,包括一堆自己给朋友买的手信。
    买给秦朗的巧克力,赫然在最顶部。
    好在现在是冬天。不然在行李箱里压了那么久,早该融化了。这是食物,搁太久也不好。要不……趁明天有空,给他送去吧?
    尹之枝把几盒巧克力单独放到桌上,拿出电话副卡,塞入周司羿带给她的备用手机里。
    没几个人知道她副卡号码,微信登录不了,好在她未雨绸缪地记下了一堆电话,而记事本又在留在c国的行李中。
    尹之枝抿抿唇,手指划过通讯录,给柯炀发了条短信:【柯炀,我是尹之枝,我旧号码暂时用不了,这是我的新号码。】
    等明天柯炀醒了,应该就会看见信息了吧。
    正这么想着,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柯炀反拨回来了!震动的手机险些从尹之枝手中滑落,甫一接听,柯炀极冲的声音就传入她耳中:“尹之枝!你总算有反应了,怎么一直不听电话?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态度仿佛和平时有些不同,尹之枝试探着道:柯炀,你是不是知道葬礼上的事了?”
    柯炀沉默了。
    是的,他已经听说了。柯家和岳家虽处于不同领域,但圈子之间并非隔着密不透风的墙,再加上,自从知道尹之枝是岳家养女后,他开始关注岳家的动向。
    他知道以这个家族的本事,不会让任何丑闻上新闻。那件事,也的确很快压下来了。
    但同时,尹之枝也彻底失去了音讯,不管发什么信息给她,都石沉大海。他第一时间便有种不安预感,直觉还是出了事,很快便知道了追悼会上的冲突。
    柯炀沉默一瞬,就干脆地承认了:“对,我知道了。但我不觉得这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迁怒你的人。”
    他一字一顿,语气很坚定。
    随即又沉不住气,问:“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安全吗?祁家有没有为难你?”
    来自于事件外的人的肯定,给尹之枝带来的安慰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她心脏一热,伸手压住那儿,嘴角扬了扬,才说:“柯炀,我现在是安全的,在酒店。明天我就要去港城了,要去处理一些和我妈妈有关的事。你先帮我保存着那支录音笔和照片,等我回来再来找你,好不好?”
    “……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尹之枝又和姜照年与林助理恢复了联系,才知岳嘉绪替她请了伤假。此刻听到她本人的声音,两人都放心下来。尹之枝决定从港城回来后尽快回到岗位上。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已经快一天了,岳榕川应该也把她的去向告诉他了吧。
    那个人的手机号码,她倒背如流,从小到大不知拨过多少次他的电话。如今却觉得键盘都在发烫,睁眼仿佛看见他当自己哥哥时冷淡的神情。闭上眼,亲吻的画面却会扎进她大脑里。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和葛伯母去一趟港城,处理妈妈的事。】
    最终,尹之枝敲下这段文字,一发出去,没勇气看回复,就迅速关机了。
    这天晚上,她是在葛月娴这里睡的。
    她们商定第二天晚上前往港城。尹之枝的护照在岳嘉绪那儿,通行证倒是在家里,而且一年两次签注尚未用完,只要想去,就能马上起行。
    翌日中午,她给秦朗打了个电话,说要给他送巧克力。和葛月娴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她和秦朗约在他家附近的地铁站见面。
    今天秦朗休息,穿了件羽绒服就跑来了,接到礼物,受宠若惊。
    见尹之枝送了就要走,他大大咧咧就搭住她的肩:“走什么走?哥能让你专门跑腿送礼物吗?来,上我家去坐坐。正好最近研究了蛋糕的新配方,知道你要来,专门做了成品让你尝尝的。”
    “你别闹啊,我晚上要去港城啊!”
    “现在才中午,不是还有大把时间嘛。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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