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布料是羊毛布啊,怪不得哀家总感觉这衣服上带着些绒绒小毛毛呢。”
    “这衣服造价昂贵吗?”
    太皇太后又用手摸着毛线衣询问道。
    康熙摇头回答道:“不贵,羊毛价格低廉,主要是清洗羊毛、纺线织布这道工序有些麻烦,染成彩色的布料昂贵些,但一般平民们买染成黑色或原色的布,与布坊里买的粗布价格差不多,不算太昂贵,大多数百姓都能用的起。”
    “那这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棉花昂贵,羊毛低贱,每一年寒冬降临,大清有不少人冻死,大草原上也会有不少被冻死的牧民,如今有这羊毛造羊毛布的法子,大草原上牧民们以后不仅可以靠着羊毛赚些钱补贴家用了,大清和蒙古牧民的冬日也可以过的稍稍暖和些了。”
    太皇太后闻言,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在场众人都能瞧见她放光的眼睛,但或许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她说出口的话却是气若游丝的,若不是内室安静,怕是众人就要听不到了。
    站在康熙身旁的晴嫣看着太皇太后这反差极大的模样,心里也是挺不好受的。
    她知道后世的毛衣是用竹签子一针一针勾出来的,可苏日娜研究出来的法子却是把羊毛给织成布,百姓们直接可以买布,拿回去比着身子剪裁做衣服。
    法子虽然不一样,但却都达成了同样保暖的目的。
    太皇太后的精力实在是太差了,即使有好消息使她兴奋,即使康熙还想再拉着她多说些话,但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像是被浆糊给沾住了,没一会儿就又重新躺回了床上,眼皮子也慢慢耷拉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康熙瞧见太皇太后听不到他的话了,只好神情沮丧地低下了头,连膳食都吃不下去了,亲自待在慈宁宫里给太皇太后侍疾。
    等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时,太皇太后身体抱恙的消息也陆陆续续地传到了东六宫和西六宫的娘娘、小主们的耳朵里。
    惠妃、荣妃俩人从自己的宫人嘴里听到这个令人心悸的消息时,心里一半喜、一半忧的。
    太皇太后历经四朝,送走了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以及世祖章皇帝,可以说是极为高寿之人了。
    后宫里的众位宫妃们无论年龄大小、位分高低,没有谁不怕这个老祖宗的。
    作为康熙四年就进宫的老人,惠妃、荣妃更是对太皇太后怕的要死。
    即使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十年了,但纳喇氏只要一想到当初她给小太子的名声泼脏水,被太皇太后给发现,太皇太后让她跪在慈宁宫冷冰冰的地板上,高高坐在软榻上对她厉声呵斥的模样,她就打心底里发怵。
    皇太后不是皇上的亲生额娘,可太皇太后却是皇上的嫡亲皇玛嬷啊!
    纳喇氏和马佳氏在心里抱着同样的想法,都觉得只要太皇太后去世了,剩下的皇太后不足为惧,皇贵妃又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身为四妃的她们在后宫里的日子会过的自由多了,不像现在啥也不敢做,生怕被住在西边的那根定海神针给发现端倪,而后就像那大、小佟佳氏这对倒霉姐妹花一样,宛如滑滑梯般,往下一个劲儿地降位。
    但俩人转念又想起明年是三年一度的大选之年,若是太皇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病逝了。
    老天爷呐!那么明年康熙二十七年的八旗大选必定会取消了。
    再加上三年的守孝期,她们俩的宝贝儿子得什么时候才能被万岁爷给指婚、可以出宫开府成亲啊!她们又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大孙子啊!
    两个念头在马佳氏和纳喇氏脑海中纠结着,连她们自己都有些说不清到底是盼着太皇太后尽早去了,还是再熬几年,起码撑到她们俩的儿子开府成亲。
    住在钟粹宫后院的定贵人万琉哈氏听到太皇太后怕是命不久矣的消息后,也从心底里感到了一种惊慌。
    她的儿子十二阿哥胤祹,虽说是养在太皇太后膝下,但她知道太皇太后精力不济,胤祹从襁褓开始就是被苏麻喇姑和桂嬷嬷这两个太皇太后的心腹带大的。
    若是太皇太后现在去了,她的胤祹都还没有搬到乾东五所居住呢,到时候胤祹会让谁照料啊。
    她一个贵人肯定是养不了孩子的,皇上该不会到时候会让苏麻喇姑和桂嬷嬷这两个老奴养她的儿子吧?
    定贵人紧紧咬着下唇,思绪烦乱地在屋子内走来走去的。
    安妃和宜妃听到这个消息时,俩人心里也不禁唏嘘不已,若是太皇太后去了,那可就是一个时代过去了啊。
    李氏和郭络罗氏没有自不量力地去给太皇太后侍疾,俩人都认真敲打起了底下的宫人们,莫要碎嘴,还让心腹宫女们瞧瞧的将艳色的衣服都收进了箱子底,把素净的衣服全给翻了个出来,以备不时只需。
    康熙自幼就是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一手培养出来的。
    祖孙俩之间的感情很深,不管后宫里的宫妃是怎么想的,康熙真是一门心思的希望能够让太皇太后的寿命再延长些。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之时,又刮起了呼啸凌冽的北风,漫天飞起了鹅毛大雪。
    康熙提前取消了御门听政。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有那心思伶俐的也猜到了怕是太皇太后的身体撑不下去了。
    聪明的官员也开始像安妃和宜妃那般,叮嘱家里人,年底莫要去外城的饭庄、茶楼等地玩乐,都需要谨言慎行,还提前偷偷让人把素衣都给准备好了。
    辰时末,头顶的天空呈现出灰白色,看起来阴沉极了。
    康熙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顶着头上的鹅毛大雪亲自步行走到天坛上为太皇太后祈福。
    寸步不移跟在帝王身后的梁九功看着皇上十步一跪,五步一磕头的,走到天坛的祭坛上,继而又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的向长生天祈祷,说他愿意以他一国之君的寿命为太皇太后延寿时,梁九功的眼眶也不由红了。
    可是康熙的祷告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长生天也没有同意让他为太皇太后续命的请求。
    祈福不久,太皇太后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了洞的气球般,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了下去。
    进入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了,紫禁城里的屋檐下挂着一排一排的冰溜子。
    太医们整日泡在慈宁宫里,慈宁宫中的药味经久不散。
    皇子、公主们连课都不上了,日日夜夜陪伴在太皇太后身边。
    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纯亲王隆僖,太皇太后的另外三个亲孙子们也带着自己的福晋和儿女们进宫探望太皇太后,甚至一些宗室里与太皇太后同辈的老福晋们也坐着马车来到了慈宁宫。
    可卧病在床的太皇太后三天两头的昏迷,而且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从开始听见孙子们的哭声,到有时连白粥都吞咽不下去,众人即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太皇太后真的到了油尽灯枯、药石无医的地步了。
    短短一个多月,身子就瘦了一圈的康熙从苏麻喇姑和桂嬷嬷的口中听到太皇太后曾在昏迷中多次轻声念叨科尔沁时,康熙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要带着太皇太后最后去看一眼她魂牵梦萦的故乡——漠南蒙古科尔沁大草原。
    作者有话说:
    【康熙二十六年(1687)十二月,昭圣太皇太后病危,康熙皇帝昼夜不离左右,亲奉汤药,并亲自率领王公大臣步行到天坛,祈告上苍,请求折损自己生命,增延祖母寿数。
    康熙在诵读祝文时涕泪交颐,说:“忆自弱龄,早失怙恃,趋承祖母膝下,三十余年,鞠养教诲,以至有成。设无祖母太皇太后,断不能致有今日成立,同极之恩,毕生难报……若大算或穷,愿减臣龄,冀增太皇太后数年之寿。”然而自然规律是无法抗拒的,该月二十五日,孝庄走完了她的人生旅程,以七十五岁的高寿安然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她嘱咐康熙说:“太宗山陵奉安已久,不可为我轻动,况且我心中也舍不得你们父子,就将我在你父亲的孝陵附近择地安葬。”】
    第313章
    上半年京郊水泥厂加班加点生产出来的水泥全部用来修京城通往漠南蒙古科尔沁大草原的官道了。
    有皇上的命令在前,工部的人也不敢打马虎眼,做事效率挺高的,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保质保量地将一条几百里长的官道用水泥给修好了。
    这条京蒙官道是大清修建的第一条水泥路,无论是在眼下,还是在后世都有着莫大的意义。
    待它全程竣工后,官员、百姓们忙出于新奇感,迫不及待地驱车跑去尝试了。
    待瞧见这水泥路平坦的宛如一大块青石板一样,无论是马车、牛车、驴车跑在上面基本上都感受不到颠簸,而且纵使是天气不好,下雨、下雪了,水泥路都不会像黄土路般产生泥巴。
    老百姓们都有些不敢相信,祖祖辈辈千百年来走的都是黄土路,如今到他们这一辈人了竟然能拥有这好似天上仙人才有的平坦大道,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有眼前近乎完美的实物做参考,热度本就高的水泥更是成了京城中的紧俏货,连在大清里做生意的洋商们也想要买到水泥,运到自己国家高价售卖这种神奇的灰白土。
    可惜朝廷有令,在大清的各条官道都修好之前,商人们是不能倒卖水泥的。
    大清法律森严,没人敢公然违背。
    各国的商人们只能站在京郊坑坑洼洼的黄土路上,眼红地望着水泥厂,连连哀声叹气。
    ……
    康熙二十六年腊月十九日,难得碰上了一个无风又晴好的冬日。
    康熙和皇贵妃商量完后,组织好文武百官、御前侍卫、太医、宫人们带着两宫太后以及一众皇子、公主们从京城浩浩荡荡的启程,沿着刚修好没多久的京蒙官道往太皇太后的故乡赶。
    可是由近百辆马车组成的长车队刚刚驶出京城,天气就变了。
    暖和的太阳缩进了云彩里,寒风呼啸,过了大半个时辰头顶上方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明黄色的旗帜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雪花没一会儿就在马车顶覆盖上了一层银白色。
    太皇太后乘坐的深紫色马车很大,里面布置的也很舒服,她躺在车厢最内侧的软榻上,身下垫了好几床厚褥子,几乎连颠簸都感觉不出来。
    即使康熙尽最大能力去为太皇太后续命了,可太皇太后在白日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车厢内的苦药味也愈发一日重过一日。
    连医术高超的张太医都不得不摇头叹息,对着坐在御驾里的皇上战战兢兢地说太皇太后如今只靠着最后看一眼故乡的意念在强行吊着胸腔里的一口气了,实在是救不了了。
    康熙听到掌院太医的话,一脸难过又无力地垂下脑袋,抬起两条胳膊用两只长着薄茧子的大手捂着脸无声哭泣。
    陪伴在帝王身侧的皇贵妃和皇太子闻言也是难过的默默垂泪。
    生老病死是永恒的定律,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凡夫俗子没有一个人能逃的过得。
    阴沉的天空上下雪了,水泥路面虽然不会像黄土路那般产生脏兮兮的泥巴,但表层的雪水融化结成冰后。水泥路面走起来很容易打滑,后世还可以用盐来融化道路上的冰。
    在如今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封建时代里,盐可是万万经不起浪费的,只有王公贵族亦或是豪商们才有条件吃细盐,寻常人家吃的粗盐,又苦又涩的。
    不能用盐化冰,马车就走的慢了,再加上太皇太后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马车稍稍快一些她老人家就有些受不了。
    没有办法,康熙只好将前进的速度一缓再缓,原本快马加鞭只需一日的功夫就能到达的科尔沁大草原,车队停停走走、足足用了七日的时间才到达。
    腊月二十五日,卯时末,外面的天色还是黑乎乎的,几米之内辨认不出人影。
    大雪在半夜时就停了,车队沿着铺有积雪的官道紧赶慢赶的终于行到了漠南蒙古,放眼往前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皆是一片令人感到寂寥的白。
    深紫色的大马车里,刚过完十周岁不久的恪靖眼睛哭得红彤彤的,肿的像是核桃般,正俯身趴在太皇太后的软榻边打盹休息。
    她已经在慈宁宫里生活了快七、八年了,与太皇太后的感情很深。
    因为担忧自己乌库玛嬷的身体,恪靖即使在睡觉时眉头也是皱着的。
    上了年纪的皇太后也靠在距离恪靖不远处的圈椅上打盹。
    桂嬷嬷和苏麻喇姑两个与太皇太后年纪差不多大的古稀老人也肩并肩地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打盹。
    众人照顾太皇太后一晚上了,在这凌晨时分终于是疲惫的熬不下去,眼皮子沉沉地黏在了一起。
    睡梦中的恪靖突然觉得心中一沉,一个激灵忙吓得清醒,睁开眼睛脱口喊道:“乌库玛嬷!”
    听到恪靖焦急的声音,皇太后和苏麻喇姑、桂嬷嬷也忙惊醒,纷纷起身围到了软榻边,目含担忧地看着仍旧在昏睡的太皇太后。
    似乎是听到了嫡曾孙女的喊声,这时太皇太后满是皱纹的眼皮子竟然动了动,慢慢睁开了昏花的眼睛,短短几息迷茫后,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正在去科尔沁的路上。
    太皇太后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心腹和儿媳妇有气无力地低声询问道:
    “琪琪格,苏麻,现在我们快到科尔沁了吧?”
    苏麻喇姑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哑声回答道:
    “主子,卯时三刻咱就进入科尔沁大草原了,您,您回家了。”
    苏麻喇姑的话音刚落,站在她身旁的桂嬷嬷就破防了,用右手捂着嘴,险些哭出声来。
    听到“回家”二字太皇太后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像是重新回到了她骑在马背上纵情在草原上奔跑的少女时代了般,忙用两只枯老的手按着软榻,挣扎着想要起身。
    恪靖和琪琪格见状忙俯身将太皇太后搀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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