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辞后来听梁又冬说了后续,carter的遗体被老闆大手笔的包机回国、处理后事,最后安葬在家族的墓园里。
    「他回家了。」
    梁又冬是这么说的。
    carter身为自己的同事兼朋友,理所当然要去参加carter的葬礼。
    这已经是他今年参加的第二场葬礼了,还都在近期,一边打着领带,梁又冬一边苦涩心想。
    希望再也不要有了。
    宣辞与carter并不熟识,仍想陪他一同前往,被他摇头拒绝了。他还记得几週前,宣辞才参加完夏然的葬礼,他不想让他接触太多这类的事情。
    站在电梯门口,宣辞目送梁又冬出门,挥挥手,要他早点回来。
    明明出门是参加不好的事,又或者梁又冬想让气氛显得轻松点,扬起嘴角说他像个送丈夫出门的小妻子,惹得他面颊一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电梯门缓缓关上,梁又冬温柔的目光慢慢消失在电梯门后,看着上方仪表板的数字不断下坠,宣辞转身回到屋里,心想自己也该准备出门了。
    宣辞长相偏清秀,有点娃娃脸,一头黑色短发,身穿一件白t、浅色牛仔裤、搭配着黑色帆布鞋就显得稚嫩乖巧,常被人误以为比实际年龄小。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讚,但宣辞常为此困扰不已。
    好比说,宣辞到便利商店想买一包白色marlboro与打火机,就被店员一脸质疑地打量问是否成年,要求拿出身分证。
    宣辞无奈掏出身分证,店员一看宣辞还年长自己几许,觉得有困窘,快速帮忙结了帐,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没事,你应该做的,辛苦了。」接过零钱与发票,宣辞不在意地笑,拿起香菸与打火机离开商店。
    出了商店,他沿着骑楼走到一条交叉路口,拐入巷内,没走几步路便看到一道黑色铁捲门,上头还有用彩色喷漆绘成的波普艺术。宣辞用手敲了敲,发出一阵轰隆隆声响,没会儿里头的人拉开门,走出来的是一位身上带有刺青的艷丽青年。
    那刺青从他白皙的颈项一路往下,没入在身穿的白色背心里,但薄透的布料仍隐约可见是佔据半身的大片刺青图案。
    「来了?」别于外表般的冷艳距离,青年见到宣辞十分欣喜,他的声音慵懒,说话的尾音会有些上扬,让听者心里有些微痒。「进来吧。」
    进入屋里,青年又将铁捲门拉上,调低了冷气温度。
    门后是一间大略十几坪的工作室,距离门口摆放了几张待客木桌椅,看上去有些古朴陈旧,富有年代感,宣辞很喜欢。
    工作室除去一小块简陋的待客区,其馀都被青年的吃饭工具给佔满。斑驳的水泥墙上贴满了刺青的成品艺术照与青年的绘稿,地板上留有脏污的油墨色料,而一张舒适的白色床椅在这破旧的工作室中央显得格格不入,但宣辞明白这是青年微小的用心良苦。
    这工作室已经够破了,给客人躺得地方起码要舒适点。青年当年是这么嘻皮笑脸跟宣辞说的。
    「要喝点什么吗?」青年从塑胶袋里拿出两瓶手摇饮料,说:「刚刚去外头买的,奶茶还是水果茶?」
    「水果茶吧。」宣辞回应,坐在待客区的一张小板凳,熟练地拿出方才买得marlboro在桌上轻敲几下,拆开塑胶模,抽出一根点上。「吴境你别忙了,坐吧。」
    眼看吴境又要从何处掏出什么糖果饼乾招呼自己,他出声阻止。
    吴境闻言,笑笑得耸了耸肩,拿着那两瓶手摇饮料在他身旁坐下,还体贴帮他插好吸管。
    「怎么又抽了?」吴境也不在意宣辞在室内抽菸,顺走菸盒里的一根香菸,他叼在嘴里问道。「不是戒了吗?」
    「刚买的,忽然很想抽。」宣辞头一靠近,用自己菸上的点点星火燃起吴境嘴里的香菸。
    「想抽不用特别花钱买吧?」吴境挑眉道。「我这儿就有啦,还跟你同个牌子。」
    「没事,就想自己买。」帮忙点好菸后,宣辞将头退开,坐回原来姿势。
    吴境瞥了他一眼,宣辞如没事人般自顾自抽着菸,于是他也安静了下来。
    在十几坪的工作室里,只剩下空气中繚绕的缕缕白烟与久违的尼古丁味。
    忽然,吴境笑说:「嘿,好久没玩了,来玩那个吧?」
    宣辞一愣,随即明白吴境在指什么了,他弹了一截菸灰,回道:「好啊。」
    说完,两人各自吸了一大口菸,仰头对着斑驳的天花板轻吐,裊裊轻烟在半空中盘旋、交会,如同热恋中的情侣接吻。
    这是从前他们老爱玩的游戏。
    「好久没跟你打菸啵了。」吴境见两缕白烟从接触、纠缠、融合至逐渐消弭,不禁感叹。「自从你说要戒菸后,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打菸啵了。」
    宣辞微笑地说:「要再多打几次吗?」
    「你男友会怪我吗?」
    「不会让他知道的。」宣辞保证。
    「那来吧。」
    好久不见的菸啵,多打几次。
    两人相视一笑。
    半晌,吴境随意的将快燃尽的香菸往地上用力一捻,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一大口,说:「来干正事吧。」
    宣辞点头,也捻熄手中的香菸。
    宣辞脱掉了上衣,走到那张舒适的床椅侧躺下,露出左肋骨处的刺青图案。
    吴境习惯在工作时戴一副金属框眼镜,多少遮掩住他过份妖冶的脸庞。他坐在床边的一张小凳子上,戴上一次性手套,轻抚宣辞那处的刺青,藉着头上的檯灯,仔细打量。
    「怎么样?」宣辞强忍被人抚摸身体的异样感,道:「顏色掉了点吧?」
    「是掉了一点,这补很快。」吴境一边回答一边准备着工具。
    补色前,明知道宣辞不是第一次刺青,吴境仍然提醒:「有点疼,忍耐点。」
    「我知道。」
    然而嘴上说明白,补色的过程依然让宣辞紧皱双眉,用力地攥紧手底下的床单。
    吴境见状,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刺之前就劝过你多少次了,肋骨是最痛的地方,好在你图案不大,不然够你受的了。」
    「囉嗦。」宣辞闭眼咬牙道,不小心溢出几声低吟。
    初次刺青的人难免都有些不切实际的愿景想望,吴境刺青多年,为了不要打破他们对刺青美好帅气的既定印象,通常会跟第一次刺青的客人沟通过无数次,再决定要不要接单。若觉得客人可以,他就接;相反的,他评定客人不适合刺青,就算客人给再多报酬,他不接就是不接。这是他的原则,他不想惹麻烦。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宣辞,对方长得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一脸就是第一次的模样。他在纸上写下一串英文字说要刺这个,请吴境帮忙再设计漂亮点,说要刺在自己肋骨上。
    吴境拿起那张纸条一看,儘管知道不太可能,他还是问:「你刺过青吗?」
    宣辞如他预期地摇了摇头。
    果然。吴境吐了口气,开始对宣辞宣导第一次刺青的长篇大论,宣辞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最后仍执意要刺在肋骨上。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吴境问。
    宣辞沉默几秒,说:「你刚刚不是说肋骨是最痛的地方吗?我就是要刺在最痛的地方。」
    「你喜欢痛感?」吴境挑眉,没想到这小孩有这种癖好。
    宣辞摇摇头说:「我想看多痛罢了。」
    通常听闻客人不过想尝试这种痛感,吴境必会断然拒绝,但那次不知怎么了,他却点头说好要帮宣辞刺青。
    他们交换了联络方式,吴境完成了手稿拍给宣辞过目,宣辞十分满意,立马约好刺青的时间。
    最后,以荆棘元素设计而成的foreveryoung被纹在宣辞的肋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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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不要学你知道就好小知识:抽菸前先敲几下菸盒,里头菸草会较为扎实,香菸烧得慢能抽比较久,口感会比较浓郁。
    一个要刺青最后没刺的人听友人说肋骨刺青:「刺青多年,还是瞬间飆泪。」肋骨、腹部、脚背堪称是最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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