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之默见姚灼看得目不转睛,遂从腰间的荷包里倒出一些铜板。
    不多时,拿着倒放的铜锣往人群里讨赏钱的小姑娘就来了,严之默把铜板塞到姚灼掌心里。
    “喜欢就打赏些,也不枉费他们一番辛苦。”
    姚灼正攥着铜钱不知所措,铜锣就到了眼前。
    小姑娘生了张漂亮的鹅蛋脸,一张嘴就是一串子吉祥话,姚灼依着严之默的话把铜板丢进了铜锣里,叮叮当当好一阵响。
    这笔赏钱有二十几文, 已经不算少了,小姑娘扬声道谢,引得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姚灼微微低下头躲避旁人的注视,但看得出来是高兴的。
    离开了杂耍场地,两人沿着主街向前。
    秉持着考察市场了解行情的原则,严之默把什么胭脂水粉铺、香铺、首饰铺都捡了几家逛了逛。
    县城里售卖的东西,确实比镇上花样更多,也更精致,但归根结底,样式还是那些,无甚创新。
    而姚灼头上戴着严之默送的银簪,手腕上挂着严之默亲手刻的木珠,看什么都心如止水。
    严之默倒是想给姚灼再添点东西,奈何小哥儿执意不要,他也只得作罢。
    最后入手的,竟只有不太正经的玩意儿。
    原是去胭脂水粉铺时,伙计见他们是对夫夫,便暗地里推介什么香膏。
    先前在镇上买这东西时,严之默是避着姚灼的,可后来用上,事情自然就瞒不住。
    其实依照哥儿的体质,不用也未尝不可,但这东西,做出来就有存在的道理。
    伙计开口时,姚灼也听了一耳朵,登时就推着轮椅去了另一边,一副想要装作不认识严之默的模样。
    但他也不会拦着严之默,不让他买,毕竟那香膏……
    只能说食髓知味,谁用谁知道。
    严之默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道貌岸然”,实际上去在姚灼转身之际给伙计比划了一个数。
    伙计了然,赶紧拿货上架,严之默见数量无误,迅速揣进了衣襟前兜。
    弹幕看到此处,纷纷倍感欣慰。
    【五瓶啊!默宝足足要了五瓶!看得出在那些我们蹲小黑屋的夜晚,你们没少忙活了(抹眼泪)】
    【实不相瞒,最早追这个直播间的时候,我还担心主播身体不好,那方面不行的(x)】
    【一看你们就经验不足(掐腰)我每次看到灼哥儿的孕痣红艳艳的就知道他们那方面很和谐啦】
    怀揣一堆瓶瓶罐罐,两人之后到了逛街的最后一站——书铺。
    因考虑到明年有计划下场赴考,严之默想要买几本院试用得上的书回去温习。
    这个时代既有科考,其实也是有参考书、习题集这类东西的,而且更新速度之快,超乎不少人的想象。
    严之默听了书铺老板的推荐,买了销量最好的几本。
    随后,又打算给姚灼也挑些新的识字读本。
    像千字文这样的,可以当教材,却不能当阅读材料。
    如果只对着千字文学认字,最后也只能记住一些零散的单字,组不成词汇,也组不成句子。
    他考虑一番,信步走到了摆放话本的书架旁。
    眼下小说业已经颇为兴盛,无论何人,都可拿着书稿来到书铺寻求出版。
    在这种情况下,话本的题材百花齐放,想看什么都能找到。
    严之默专门选了配图多一些,故事浅显,大略一看,生僻字不太多的,拿给姚灼看。
    姚灼认识的字还太少,读起来很是吃力,也看不懂讲的是什么。
    严之默打算回家以后,每晚都给姚灼讲几页,寓教于乐,还能交流夫夫感情。
    不过那种“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两人都不太喜欢。
    最后依着姚灼的喜好,选了一本志怪神异的和一本修仙传奇的。
    总之都是些神神鬼鬼仙仙,里面的角色要么就是非人类,要么一言不合就满天飞。
    配的插图虽然画工粗糙,可看起来也颇有趣味。
    选好到柜台结账时,书铺伙计刚搬来一摞新书。
    装帧颇为精美,还散发着新鲜的油墨香气。
    见严之默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伙计机灵地推销道:“相公可要顺手带一本?这可是城里近来卖的最好的话本,您翻开看一眼,保管停不下来!”
    严之默好奇地打开前几页看了看,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故事,不过见每一页都有不少实用的词汇,对话也比较浅白,就添了一些钱,多买了这一本。
    纸墨金贵,乡野里家家户户都见不着几页纸。
    如两人今日这般一下子买五六本,已经算是颇为奢侈地消费了。
    书暂时由姚灼抱着,一想到自己马上能认识很多的字,甚至以后能看得懂书,姚灼便觉得与严之默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提着买好的大包小包,两人终于回到了客栈。
    东西不少,但姚灼最宝贝地还是那几本书。
    他压平书角,轻拿轻放,想着明日可不能随意丢在驴车里,要是磕碰了书角,卷了书页,那就是辱没字纸了。
    他收拾着东西,严之默可还惦记着姚灼回到客栈要对自己说的事。
    小二送上一壶新的热茶后就走了,他烫了烫茶杯,倒出两杯,润了润喉。
    姚灼忙完了手上的事,转过轮椅才察觉到严之默一直在等自己,便知严之默是有心事。
    这心事自然与自己有关。
    他其实也不是故意吊着胃口,故弄玄虚。
    实在是有些话题,合该夫夫俩关了门私下里说。
    推着轮椅行到桌边,眼前便多了一盏温度正好的茶。
    姚灼接过来抿了一口,他其实不懂茶,夫君也说客栈供的只能算是中下等的茶叶,但他喝着却觉得有几丝回甘,味道还不错。
    放下茶盏,言归正传。
    姚灼望着严之默,将今日那大夫说的话如实相告。
    “大夫说,我前些年太过劳累,睡的地方又简陋,多少有些寒气入体,吃食方面也粗糙……不是都说,胖些好生养,虽是俗话,可确实有道理。总之……”
    姚灼说到这里时,还是稍微有些紧张的。
    “总之大夫说我受孕怕是不易,若调养着,早晚会有,可时间却说不准,兴许一年两年,兴许三年四年……”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低下去。
    嫁过门的女子或是哥儿,一年两年里无所出,也就罢了,若是三年四年都无所出,那指定要被戳脊梁骨。
    尤其是姚灼,太明白风言风语的力量,他遇见严之默之前的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在他看来,嫁了人后侍候夫君,传宗接代,都是应当承担的责任。
    现在自己受伤了,成日里要夫君反过来照顾自己也就罢了,若是在生育方面还有缺陷,那他当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严之默,耽误了严之默。
    本以为以严之默的性子,就算不会苛责于自己,也至少会落寞失落一瞬的。
    毕竟哪个男子不想尽早有自己的孩子,开枝散叶,如此才门楣兴旺。
    可严之默却只是看了姚灼一眼,旋即忍俊不禁一般地笑了。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阿灼只是想说这个,亏我一路提心吊胆的。”
    在严之默看来,姚灼别说是一两年、三四年内可能无法受孕,实则哪怕时间更久一些,他也完全可以接受。
    再退一万步,哪怕两人此生子孙缘薄,他也不会休弃姚灼。
    孩子是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则是另一码事。
    回想起来,姚灼应当是一直介意这个话题,几次提起,都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
    严之默轻叹一声,拉住姚灼的手,浅声安慰:“阿灼,你当真不必总把这件事挂在心上,况且,生育与否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要你这么说,我还病了多年,身子不好,要我说,你若怀不上,说不定还有我的问题。”
    姚灼听及此,连忙抬头,“夫君定无问题!”
    严之默愣了一下,转而又笑道:“阿灼为何如此笃定?”
    姚灼:“……”
    他看着严之默的笑容,心头郁结倏忽消散的同时,又好像察觉到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严之默此刻很想搂着夫郎给他科普点生理知识,打消他的“生育焦虑”。
    不过转念一想,横竖那大夫也给出了解决办法,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耐心耕耘,等待开花结果。
    因此,当晚新买的膏脂就派上了用场。
    ……
    原本该是一夜好睡,结果第二日醒来,姚灼却觉得伤腿有些不适,也不知是不是昨晚不小心磕碰到了。
    严之默自责的同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姚灼又去了一趟梁氏医馆。
    梁大夫活了大半辈子了,一听这描述就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当场情绪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
    严之默和姚灼一个看天一个看地,都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幸而检查过后,并无大碍。
    接下来,梁大夫的医嘱连珠似的往外蹦,夫夫二人如小鸡啄米,一时间只知道点头。
    这遭梁大夫未收诊金,只是在严之默要推着姚灼离开时,有些欲言又止。
    严之默有所揣测,故意又停下问了几个关于先前新开的药方的问题,如此磨蹭了一会儿,梁大夫果然别别扭扭地开口道:“我记得你们二人是赶着驴车来的?”
    严之默应了声,就见梁大夫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他道:“我想搭你的车,与你一道回村,不知方便与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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