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抿了抿唇,将桌子上的钱装进包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酒店,这会儿正好是饭点,自行车摩托车来来往往,间或有小汽车经过,是吉普车,军绿色,车看着比一般的小汽车要高一些,沈慧想,这样的车子坐起来应该会更加舒服吧。这么高的蓬,坐在里面肯定空间很大。
    但其实,沈慧从来没有坐过小汽车。
    军绿色的吉普车渐渐消失在街道口,沈慧仰头看了眼如碧洗过的天空,万里无云,很是辽阔,就像我们之于这个世界,渺小如尘埃一般。
    所以,是为了一时的欢愉而放弃自己的底线,还是为了自己的坚持而失去庇护,如何选择?
    沈慧蓦地轻笑出声,原本还有些凝重的表情渐渐变的轻松。
    右转,走到路口,再左转,一直走,大概走二十分钟的路程,就是市政|府大院了。
    从大门进去,大概十五米的路程,是办公楼。正对着大门就是楼梯,上楼梯,走右侧的楼梯,继续上,直到三楼,右转,最里面,就是市长的办公室。
    在门口已经登记过了,所以沈慧上来时,秘书见到她丝毫不意外,“市长这会儿正好有空,您可以直接进去。”
    沈慧笑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继续朝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大门开着,看进去,正好是一个书柜,上面摆放了一些奖杯证书和书本,还有一套她已经坐过了好几回的沙发,深棕色的,一切都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她此时心里的紧张,也如出一辙。
    沈慧深呼吸了一口气,敲了敲木门。
    “进。”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
    沈慧心里一顿,随即恢复正常,提步进去。
    林瑞立抬头看向她,放下笔,亲自起身倒茶。
    沈慧忙站起来,“不用,我就是过来说几句话就走的。”
    林瑞立动作顿了一瞬,下一秒又恢复如常,嘴角挂着一贯的和煦笑意,“哪怕你就是来说一句话,这该倒的茶啊也不能省。”
    这话一说,沈慧有些微的不自在,动作有些局促。这样的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从林瑞立手里接过茶,直到林瑞立坐回办公桌后,沈慧才慢慢坐下。
    端着茶杯小抿了一口,心绪渐渐恢复镇定。
    “说吧,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林瑞立看着她道。
    沈慧一抬头,对上林瑞立的视线,马上又移开视线,盯着手里的杯子看了片刻,才放下杯子,拿过包包,从里面拿出钱来,放在办公桌上,推到林瑞立的面前。
    林瑞立看着钱,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沈慧盯着桌子上的钱,抿了抿唇,才抬头看向林瑞立,“林市长,我外甥和您一道去b市,本身就已经很麻烦您了,怎么还能让您破费呢?”
    林瑞立闻言,抬眸看了沈慧一眼,只一眼,他就看穿了面前这个强作镇定的女人。
    心里不由的好笑,还真是聪明又敏感,稍察觉到不对,就竖起了防护罩。
    随即,心里又摇了摇头,为自己的轻狂,都多少年了,竟做出了如此思虑不够周全的事情来。
    他拿钱桌子上的前,轻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是从咽喉处慢慢的溢出,低沉地,醇厚地,像是经年的老酒,又香又醇,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再尝一口,直至醉的不省人事。
    沈慧掐了掐指尖,清醒了几分,“林市长,我就是个生意人,凡是吧,习惯性地的衡量得失,所以啊,您这样,倒是一时让我不知所措了。”说着,低头浅笑,“您说,我要是给您送点名贵礼品作为谢礼,指不定就被人给当成......”停顿了一瞬,继续道;“那样就不好了,您说是吧?”
    好不容易说完这番话,心里缓缓舒出一口气,压在心里的那座小山好像瞬间被人移走了一般,一下子轻松了些许。
    林瑞立是谁?在体制内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只单察言观色就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沈慧这话里话外的,他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尤其对方甚至不惜自贬,也要划清界限来。顿时,心里一下子觉得极其没有意思。
    脸上挂上一贯的和煦笑容,“不好意思,沈总,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
    沈慧摇头,“怎么能怪您呢?您这么忙,哪里能事事亲为。”
    林瑞立笑,没接话。
    沈慧看他一眼,起身,“林市长,那您继续忙,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林瑞立点点头,沈慧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夏日午后的阳光炙热而微燥,哪怕办公室里的风扇正不停的工作着,也抵挡不住烈日的温度。
    沈慧的高跟鞋踩在办公楼的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林瑞立的心尖。
    他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出去,已经爬满了一面墙壁的爬墙虎几乎已经有些不满足了,些许调皮的枝芽不断的往外延伸着,竟有几缕正不动声色的朝着办公室里生长,好像一不注意,又扩建了版图。
    翠浓的枝芽,微风拂过,随着轻风翩翩起舞,好不快活!
    看了好一会儿,林瑞立把钱收回办公桌的抽屉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
    他摇摇头,拿起笔,继续开始工作。
    离开的沈慧其实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淡然。
    她站在市政府大厅的门口,仰头看向右侧最里面的窗户,满目的爬墙虎,在如此刺目的烈日下,竟让人心里生出些许的凉意来。
    片刻后,沈慧收回目光,垂眸笑了笑,再抬起头时,赫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自信。
    穿着高跟鞋走在路上,背脊也是挺的笔直,一步一步,市政府大厅留在了炙热的阳光里。
    而此时,就在她不知道的身后,市政府大厅的转角处,竟然走出来一个人,目光里像是淬了毒一般,狠狠的盯着沈慧的背影。若此时沈慧回头的话,就一定会知道,眼前的这人是谁。
    只是,沈慧的背后并没有长眼睛,而她此时本就满腹心事,哪里能那么敏锐的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打量?
    8月22日,一早,沈家到底是全家出动的,把沈清泉送到了火车站。
    z市到底是小县城,虽说有火车站,也只有一条线,所以,他们要先坐车去w市,然后再转车去b市。
    w市九省通衢,哪怕现在还都是绿皮火车,可到底占据着先天的地理优势,不论去哪里,都还算是方便的。
    沈平和罗翠芬不认识林瑞立,只是,打眼一瞧对方通身的气度,就知道这人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再一联想沈慧说的,这人是政|府的工作人员,自然把林瑞立当成了某个领导。
    只是,任他们怎么想,都不会猜到眼前的人就是z市的市长。
    当然,这里唯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余静好,一个便是沈清泉。
    酒店开业那天,林瑞立有去过酒店,虽说没在外面路面,可沈慧和章芸两人陪着前后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想不知道都难。
    而沈慧一向是不瞒他们的,只要他们问,沈慧基本上算是知无不言的。
    沈平作为家长,自然没有小辈出头说话的道理。
    哪怕余静好和沈清泉知道林瑞立是市长,两人对视了一眼,到底没有在沈平面前拆穿。
    沈平和罗翠芬说白了,就是乡下的泥腿子,知道林瑞立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了,已然很是不自在了,说话打着磕巴,行为有些拘束。若一下子告诉他,这人是市长,那沈平还能好好的说话吗?
    人都有亲疏的,林瑞立的身份再高,在他们眼里,自然是沈平更重要一些,而且,他们一点都不想看着自己最爱的长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另一个人“低人一等”的样子。
    沈清颜一贯的心大,这会儿悄悄的打量了林瑞立一眼,凑近余静好的耳边悄声道:“好好,这人看着就气度不凡,肯定不是小姑说的那样。”
    余静好看她,“那还能是什么样啊?”随即,故意打趣道:“难不成还能是咱们市的市长不成?”
    谁知,沈清颜听了这话,摸了摸下巴,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别说,这就通身的气度,别说是市长了,你就说他是咱省的省长,我都信。”
    余静好闻言,不由的仰头望天。
    没等到余静好的回答,沈清颜轻轻蹭了蹭余静好的肩膀,“说啊,难不成还真的只是个办事员?”
    余静好摇头,“姐,你是不是太八卦了点?”
    “你再说一遍?”沈清颜自认为自己是长在红旗下的知识分子,怎么能和八卦这个词连在一起呢?
    余静好笑着讨饶,“姐,我错了。”
    沈清颜冷哼一声,故作盛气凌人的样子,“哼,念你初犯,暂且放你一马。”
    余静好不停点头,“是,小女子定当谨记大人大恩大德。”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悄悄的躲在沈清泉的身后,笑的快怀。
    沈清泉心里一阵无语。
    自己这两个妹妹只要碰到一块儿,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转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联系到一块儿,聊着聊着还能顾自傻乐,这要不是自己的妹妹,他真的很想装作不认识这俩人。
    可怎么办呢?
    自己的妹妹还得自己宠啊!
    余光看见林瑞立正往这边看着,沈清泉面上不动声色,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不见收敛,侧过头,眉目微蹙,傻乐二人组这才收敛了几分。
    不过,两人顶着沈清泉的目光,相互对视,捂着唇无声笑着。
    沈清泉无奈地,勾唇浅笑。
    林瑞立的视线从沈清泉脸上慢慢落在他身后露出来半个身子的女孩,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嘴角的小梨涡甜甜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愉悦。
    哦,这就是沈慧的女儿,据说就是因为沈慧前夫家里要把这么个乖巧可人的小女儿嫁给村里的混不吝,沈慧这才离婚的。
    感受到林瑞立的目光,余静好看了过来,怔了一瞬,嘴唇微抿,浅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林瑞立也对她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倒是难得一见的和蔼,原本正在报告工作安排的秘书抬头的一瞬,整个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正在说着工作的语速顿了几秒。
    林瑞立回头看他一眼,秘书心头一跳,马上掩下神色,恢复到了工作状态,只是心里,到底为刚刚看到的一幕而感到震惊。
    林瑞立对沈慧的态度,作为贴身的秘书,他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只是,后来沈慧的举动,让他以为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只是,林瑞立这会儿看余静好的目光,秘书心想,大概,这事儿还有后续呐。
    z市的火车不多,每天来回w市的只有四趟,早上六点,上午十点,中午两点,以及晚上七点。
    而w市去b市的火车却是直达的,晚上七点半的车,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到达b市火车站。
    从z市坐火车去w市,耗时三个小时。按理说,他们坐中午两点的火车去w市,再坐晚上七点半的火车去b市,这样中间中转的时间是最少的,也是最省时的安排。只是,林瑞立去了w市,还有一点点公式,所以这车票倒是买早了一般。
    罗翠芬舍不得,想着这儿子一走就是大半年,心里有些后悔了,还不如晚两天走呐,哪怕让孩子爸去送都行,只想着能再和儿子多待一会儿。
    可无奈,儿子是个主意大的,不让他们去送,小姑子为着儿子着想,估计还是求了人才能和人结伴,只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这一大早的就从家里出发来城里,在火车里待了还没多久,火车站里的喇叭说着即将检票了。
    林瑞立自然不需要操心什么,只把自己重要的东西拿好就行,其他的事自然有秘书去处理操心。
    遂,他看一眼沈清泉,对于对方的不卑不亢,言语间沉稳大气着实多添了几分好感,“把东西再检查检查,都装好,到时候上车了半道想要拿东西什么的,多少是有些不方便的。”
    沈清泉闻言,感谢的点点头,“谢谢您。”
    罗翠芬反倒是如临大敌一般,忙蹲下|身子。
    大件的被子垫套什么的都是整个打包在一起去的,只其他的衣服用的是装在一起的,余静好特意去街上转了好几天,花了大价钱买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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