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用看了郭医女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这是不想再说再听的意思,郭医女行了礼后出了屋。
    屋外,张太医还等着她呢,她摇摇头:“该说的都说了,心病还得自己了结,别人说多少都没有用。”
    张璟与郭医女之所以这样做,是知道心情于一个孕妇有多重要,他们不敢对皇上多言,就只能开导程娘子了。
    薄且对中宫殿加紧了防范,但也只是外,。围,内里都是太后从保宜宫拨过去的人,就像太后与皇后不能往东宫安插人一样,他一时也无法在中宫殿安插自己人。
    转天,就传来消息,皇后去了咏贵妃的晨辰宫。
    裴雯听到奴婢来报,皇后来了,她虽不愿但还是起身迎接,正要跪下给皇后行礼,被皇后扶了起来:“就算我身为皇后,但您还是我的姑姑。”
    裴雯对她这态度挺满意,在裴家时,裴鸢是小辈,还是不起眼一支的小辈,她从来没把她当回事过,回忆往事,也没有关于裴鸢的印象。
    可不知姑母娘娘与皇上怎么就选上了她,是看中她柔弱的外表了吗,男人都喜欢这样温柔的吧。
    裴雯无招,也只能认了,但对皇后她心里并没有敬意,虽让对方坐了主位,心里却是不服的,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没有恭敬之意。
    裴鸢像察觉不到一样,只与她述说自己的忧心事。
    裴雯一听东宫里那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女人,竟然把皇上迷得团团转,连新婚之夜都是在东宫过的,一下子对裴鸢的敌意淡了不少。
    裴鸢最擅长的就是放低姿态,如今在位份比自己低的贵妃面前扮可怜述忧愁可谓信手拈来,几句话下来,就激得裴雯上了头。
    当天下午,咏贵妃就呼奴唤婢地来到了东宫门前。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裴雯在裴家时就横惯了,做贵妃前,她到了皇宫里也像走亲戚家一样,这都是因为她有个太后姑母,且她心里清楚,姑母喜欢她。
    如今,她做了贵妃,皇后是她侄儿,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也还是她的姑母,她有什么地方不能去,一个被关在东宫名没名分的二嫁女,敢下皇后、她裴家人的面子,她倒要瞧瞧是个什么妖孽。
    不过刚到门口,裴雯就发现了不同,这里的大门紧闭着,门口守卫的竟是持刀的武内侍,这个待遇整个皇宫只有太后的保宜宫才有,连皇上那里都没配有武内侍,只有一队宫中侍卫保卫在勤安殿周围。
    而这里,本该废弃的东宫,住着与贱婢没什么区别之人的地方,却用着武内侍来看大门。
    裴雯原本就是来找麻烦的,看见此景更是火从心生,她抬腿迈步,一边支使身边的奴婢去叫门,不想,还未开口,武内侍就挡在了门前道:“圣上谕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裴雯身边的大宫女紫妍道:“这位是咏贵妃,来找程娘子说说话的,不是闲杂人等。你们不该去通报的吗。”
    守门的武内侍不为所动,与贵妃行了礼后道:“禀贵妃,圣上谕令,无圣上手令者一律不得入内,奴婢们也是奉旨办事。”
    紫妍扭头看向贵妃娘娘,贵妃上前一步:“好,你说皇上有谕令,那我不进去,你叫她出来,就那程娘子,让她出来见我。我一贵妃亲自上门,她是打算大不敬,缩在院中避而不见吗,这于礼于矩不合。”
    两位守门的武内侍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开了半个门进去通报了。
    沈宝用刚喝完药,正躺着呢,虽自打昨天喝了药薄且走后她肚子就不疼了,但还是保险起见,她打算这几日都卧床静养。
    她听到春然进来的脚步声有些急,睁开眼去看,就见春然已在她跟前,对她道:“娘子,院外贵妃娘娘来了,被圣上的谕令拦着不让进,但贵妃说要您出去见她,否则就是不敬之罪。”
    “谁?”沈宝用到现在也搞不懂宫里的称呼,贵妃是谁?薄且那些后宫嫔妃中的一位吗?
    春然:“是咏贵妃,是太后家的子侄,按辈份算,是皇后娘娘的姑姑。”
    她这一说,沈宝用更迷糊了,她打小就没有亲缘,跟爹娘都没呆过几年,后来无论是养父家还是九王府,都不算大家族,人口不多,这称呼辈份什么的,当初为了嫁进沈家倒是都搞清楚了,可现在忽然听春然这样一说,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怎么还有皇后的事。
    春然看她表情就知程娘子一知半解,这也正常,在这东宫若皇上不说,谁也不会与程娘子说起后宫之事。
    春然把太后、皇后、还有贵妃的关系重新说了一遍,这下沈宝用明白了。
    自打张太医住进东宫后,提出若想顺利地生产孕妇不能光躺着不走动,薄且这才准了她出屋,但也只限在内院活动。
    这不,才出去晒了几天的太阳,逗弄了只小猫,就被薄且惊吓到肚子疼,现在她连这屋都不想出了,更不可能走到外面去见什么贵妃。
    沈宝用对春然道:“你去吧,知道该怎么说吧。”
    春然自然不可能让沈宝用出去见贵妃,就算没有圣上的禁足令,玺儿姑娘也不会允许的。
    她道:“奴婢正是来问问您,要怎么回话呢。”
    沈宝用兴趣缺缺:“怎么说都行,说我被禁足出不去可,说我大着肚子不愿见人也可,你自己看着办。”
    春然去了,东宫的门打开了,裴雯正要给里面出来的人一个下马威,却见是个宫女,再不见其他人。
    春然给贵妃行礼,这一路上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说了:“给贵妃娘娘请安,我们娘子身子不适,正卧床喝药呢,不便来迎您。叫奴婢代为请罪,还请您原谅则个。”
    裴雯原谅个屁,她“呵”了一声道:“好大的架子,她是真的打算行不敬之举了。”
    春然一看这位不是善茬,似有不顾脸面之兆,她再行了个礼后退到门后,打算直接回去了。
    裴雯大怒,竟从袖中掏出一柄鞭子,朝正在关着的门缝里抽去。
    “啊”的一声惨叫,裴雯知道她这是抽中那个婢女了,但大门也关上了,两名武内侍往正中一站,手握在刀柄上,一副她要是敢硬闯,他们就会不顾她的身份与之动手的架势。
    紫妍看情况不对,马上拦住了贵妃娘娘,并劝说了一番。裴雯也冷静了下来,知道再动手,就是违抗皇令了,明明她占理的事要变得不占理了。
    她怒目圆瞪,一咬牙道:“我们走。”
    按理裴雯该是去中宫殿与皇后说与此事,但她并没把皇后放在眼里,她直接去了保宜宫,向太后告状去了。
    太后听完裴雯所说,问的第一句是:“你怎么想起来去那里?”
    裴雯一楞,想了一下道:“是裴五,”见太后瞪她,她马上改口,“是皇后跟我哭诉她的遭遇,我这才知道,那东宫贱婢竟欺人到如此地步,一时气不过,想要去会会她。”
    太后眉头紧锁:“你以为这后宫是大街上的比试场,还会会她,去之前也不想想,能不能见着人。”
    这皇后,小心思都动到自家人身上来了,她倒好探得了东宫的底细,却片叶不沾身,也就裴二这个直性子被人利用了还在这儿为人打抱不平呢。
    太后揉了揉眉心,就听外面人报:“皇后求见太后娘娘。”
    裴鸢一直关注着裴雯的动静,听人来报她去了保宜宫,马上跟了来。她这手段用得一点都不高明,她怕太后看出来,加上太后又一向偏心裴雯,所以她得过来盯着,或许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当然也是来探东宫的第一手消息的。
    皇后落座后,听着裴雯继续愤怒的输出,也就知道了这探东宫的过程与结果。
    她觑着太后的脸色道:“这事也怪我,心里太过烦闷,就与贵妃多说了几句,忘了她是个急脾气,不会得罪那位程娘子吧。”
    太后心里暗哼,撇清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添柴加火。
    果然裴雯道:“得罪她?皇后娘娘您可别忘了您是皇后啊,不治她对贵妃不敬的罪就罢了,谈何得罪。”
    裴鸢又看了眼太后,见她老人家不动声色,她道:“我哪能治得了她的罪,贵妃刚也说了,咱们进不去,她又不肯出来,皇后的旨意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去。我看,那不就这么算了,那程娘子马上要生了,咱们何不躲过这一阵,待她生完得了册封入了后宫,再说不迟。”
    太后的脸色忽然变了,她在宫中斗争的经验告诉她,绝不能给敌人一丝的机会,所有危机都最好在萌芽的时候掐灭掉,否则后患无穷。
    想到此她道:“皇后说得在理,这事你得找皇上,明明是她不敬贵妃在先,皇上也不能护短。”
    太后这话是对着裴雯说的,她就算喜欢这个侄女,也要有所权衡的。皇后这事办得不地道,但她已然脱身在外,就没必要再把她拉下水,而裴雯是当事者,她是脱不了干系的,不如让她探过东宫后,再去探一探皇上的态度。
    太后这话一出口,裴鸢与裴雯都满意了,裴鸢可以继续置身事外,由裴雯再去打头阵,而裴雯从迈进晨辰宫以来,就没再见过皇上,如今有了理由可以去自请觐见了。
    勤安殿,薄且头都没抬地道:“告诉贵妃,让她先回去,晚些时候朕会过去。”
    冯总管把皇上的口谕说与了咏贵妃听:“贵妃娘娘,您请回吧。”
    裴雯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地越扯越大,她道:“臣妾遵旨。”然后一看紫妍,紫妍马上掏出银子对大总管客气道,“谢大总管,麻烦大总管传话了。”
    冯大么倒也没推辞,揣下了银子,又对贵妃道谢。
    回去的路上,裴雯觉得自己做得特别好,晚上就能见到皇上,可以好好地告上一状,也懂了人情世故,给冯总管的钱他也收了。她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她的晨辰宫。
    勤安殿内,薄且手上笔不停,字迹越来越飞扬凌厉。早在贵妃来之前,他就已经知晓了东宫门前的一幕,都动上鞭子了,裴家人真是霸气,以为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她家的后花园吗。
    晚上,薄且第一次踏进了晨辰宫。他坐下后道:“叫她们都下去,咱们说说话。”
    裴雯心里软软地,她有好久都没见过皇上这样笑了,在他还是世子时,他总是这样笑的,虽并不是只对她这样,但她还是欢喜的。可自打他做了皇上,不止,可能更早,太子的身份曝出后,他就不这样笑了。
    此刻,裴雯唯一喜欢的男人,对她展开她最喜看的温润笑容,裴雯什么都想依着他,不是因为他是皇上,只是因为他是薄且。
    所有奴婢都下去后,薄且道:“朕都知道的,今日你受委屈了。不过,裴家二姑娘的脾气也是名不虚传,今日又展现了鞭术。”
    薄且眼露向往:“朕记得朕还是世子时,曾见过一次你使鞭,当时就觉那鞭子甚是亮眼,不知今日所携是否还是那柄?”
    裴雯眼里冒光,他竟然还记得他们以前的过往,记得她使过的东西。她点头:“是的,还是那柄,臣妾叫它如意。”
    “如意吗?好名字。”薄且又笑了。
    裴雯想到什么,把她的“如意”拿了出来,递到薄且面前:“臣妾保养的很好,圣上看看,是不是还是当年的风姿。”
    薄且接过如意鞭,在手上掂了掂,道:“嗯,是它,的确保养的很好。”
    话音刚落,就见他甩出了鞭子,鞭尾勾回朝裴雯而去,裴雯大惊失色,以手去夺,眼见着皇上松了手,她想控制鞭子运行的方向把鞭子拿在了手里,可没等她收劲,鞭尾绕过了她改了个方向朝薄且去了。
    薄且抽的这一鞭力气之大,大到裴雯就算是重新夺回了鞭子也来不及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薄且给了他自己一鞭子。“啪”的一声,整个晨辰院都能听到。
    果然,外面奴婢听到动静,虽无令不敢擅闯,但都吓得跪了下来。只有冯总管带着人冲了进来,进屋一见,贵妃手拿鞭子傻楞楞地站着,皇上的龙袍右上部破了,鞭痕从脸颊到脖子再到胸前,没一会就看不清鞭子抽过的路径了,红肿成了一片。
    冯总管大声道:“来人啊!护驾!”
    下一秒,无数的护卫冲了进来,好几把刀架在了咏贵妃的身上。她还是那个样子,呆呆傻傻地,一脸莫名地看着皇上。
    薄且把破掉的那块衣料撒了下来,然后摆摆手道:“把她鞭子收了就行,朕的贵妃没有了她的‘如意’就什么都做不成,逞不了凶了。”
    他接着说:“传朕旨意,咏贵妃善妒,急怒之下伤君,本该是死罪的,但念及太后与皇后面子,朕留你一命,贬为庶人,你也不用搬到冷宫去那么麻烦,今日起摘了晨辰宫的牌子,把那个叫紫妍的宫女留给你,剩下晨辰宫所有人,各打二十大板后遣散出去。若有忠心想留下的可以留下,只是从此此宫殿就此封门,里面的人不得踏出半步。”
    薄且说完一刻都不想再呆,他抬步往外走,这时一直像被点了穴不能动的裴雯忽然活了过来,她欲朝薄且扑去,但还没近身就被护卫制住,她只得大叫道:“皇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薄且脚下不停,把裴雯的悲鸣甩在了身后,渐渐听不到了。
    他一鼓作气地来到了东宫,疾步的速度不减,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到了沈宝用的床头。
    沈宝用被他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就看见了他身上的异样。衣服破了,他受伤了。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薄且抱住了,他在她耳边说:“她伤了你的人,朕为你解气了。”
    沈宝用冷冷道:“春然不是我的人,她是陛下的人,这宫中就没有我的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口滚烫,弄得他心也滚烫了起来,他做完那件事就想来找她,让她看到他的伤口,看到他为她做了什么,受了什么。
    可沈宝用的一句话,心里的滚烫开始降温,只有伤口还在发烫。
    他又道:“那你看朕这样,你解气了吗?”
    没等沈宝用回他,他又补了一句:“真的好疼。”
    沈宝用拉开他,看着他的眼问:“有我划伤你的那次疼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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