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场景谁看了不说一句阖家欢乐,幸福安逸。薄且一楞:“立儿?好名字。”
    是的,就在今天,大皇子忽然从嘴里跑出一句:“酿,酿酿,”时,沈宝用呆住了,奴婢们则表现得比她兴奋多了,直接给她道喜:“恭喜娘娘,大皇子会叫娘了。”
    沈宝用沉默地低了头,她没有等来思时的一声娘,他的一生表达爱意与不舍只能用哭声。红了眼落了泪,把大皇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沈宝用唤了他一声“立儿”。
    薄且还没搞清楚是哪个立,就一劲地夸了起来:“力好,这孩子确实力气不小。”
    沈宝用把立儿从他怀里抱走:“站立的立。”
    薄且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更好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沈宝用目光一垂,再抬起时,她与薄且谈起了孩子的未来,对他寄予的希望。她眼中满是光,允满了对未来的希冀。薄且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高兴,从心往外的满足、快乐。
    他上前搂住抱着孩子的沈宝用,把他们娘俩揽在自己的怀里,他道:“你能畅想我们的未来,朕真的很高兴,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是,我们会越来越好。”沈宝用在薄且怀里温柔地道,如果忽略她转头扎进薄且臂弯那一瞬间冒出的冷意的话,这一幕也是温馨的。
    薄且看不到,他只在心里暗自感恩,多亏有了这个孩子,沈宝用终于肯与他好好过日子了。
    他想要的都有了,她只要不再与他冷战,不再反抗他、逃离他,他的心就是安的,稳的,他可以放下那些规训调,。教,真心地对她好,她想不到的好。
    相拥的两个人,一个如在阳光下被舒服地照耀着,心是暖的,一个坠在寒井最深处,为了仰头能见的阳光而忍受着,凉透的心不是一声“阿娘”能暖过来的。
    立儿十个月能走了,是个早慧的孩子,正好赶上九王妃的生辰。沈宝用对薄且提起,想要带着孩子去王府一趟,她养母还没见过立儿呢。
    薄且听后深深地看着她,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沈宝用也看他,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消失:“都是假相吗,离了这皇宫,我们还是会回到以前,互相猜疑,互不信任。你要不信我可以派多些人跟着,我一个妇人带着个稚子,周围都是你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薄且:“朕一个字都没说,你怎么就先不高兴上了。去,可以去,朕答应了。也不用派那么多人跟着,但也不能太少,你和立儿的安全最重要。”
    到了日子,沈宝用带着立儿出了宫,朝九王府而出。
    果然如薄且所说,他没派过多的人,只是正常贵人出宫的排场,但沈宝用知道他一定在暗处埋藏了不少暗卫高手。
    沈宝用猜得没错,薄且甚至在这一天撤下了玺儿,换上了阿感亲自前往。
    可以说,他虽没亲自跟随,但与他亲往没有什么区别,别说沈宝用不可能与九王提前密谋,就算他们密谋了,她也插翅难逃。
    第97章
    程烟舟在给贵妃行礼的时候眼眶就湿了,待私下里接过贵妃怀中的孩子时,眼泪流了下来。
    哭了一通,逗了会儿孩子,程烟舟的情绪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她看着她的小宝熟练地哄弄着孩子,一脸平静与满足的样子,联想到自己,不知是该心安还是心凉。
    如她与王爷,王爷在娶了她后,可以说对她很好,她也明白可着都城可着大弘都难找这样的。但这不是她要的,她真正想要的已被压抑多年,是不可能实现的无望,无望到她都不敢再去想。
    她想她的小宝该也是这样,荣宠加身,珠光宝气,风光无限,但这是她想要的吗,她是不是与自己一样,一直压抑着本心活着。
    程烟舟还不知,这个孩子带给小宝的是苦涩的无奈还是一份无望中的希望。
    她小心地问着:“你,能出宫了?”
    沈宝用没有叫围在她身边的奴婢回避,她笑着对养母道:“只要去的地方没有危险,陛下会答应的,他主要是担心我们母子俩的安全。”
    程烟舟说不上什么来,就是觉得小宝有点变了,她又问:“如今在宫中,娘娘可过得舒心?”
    沈宝用毫不避讳地道:“母亲不用担心我,有了立儿我的日子就有了盼头,这是老天补给我的,我很知足,只一心想着把立儿养好带大,看着他读书识字,习武练箭,以后学韬略识大才,能顺利地坐到他该坐的位置上就好。”
    程烟舟虽还有疑虑,但她没有自己生养过孩子,想到自己与小宝的这段关系,虽小宝到她身边时已不小,她也没怀过生过她,不过几年的养育之情,她就一点都见不得这孩子受苦,一心想她好,为了她可以委曲求全地去求王爷,降低自己的底线。
    此刻,看着她的孩子哄着孩子,那份柔软与满足是肉眼可见的,程烟舟觉得也许小宝现在真的如她所说,过得很好有了盼头。
    在沈宝用离开之前,程烟舟还是抓到了一丝机会,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想离开皇宫了?”
    沈宝用拉着母亲的手:“不想了,我的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母亲,我还能去哪,我哪都去不了了,您以后若得空常常进宫陪一陪我,上有母下有子,这样的日子其实是我一直想要的。”
    程烟舟看她说得情真意切,自然是连连点头应下。也许这样也好,如小宝所说,至亲之人都在身边,时时能见,那还有什么可求的。
    自由,于她们来说连想一想都是奢侈的,没了它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有盼头的日子总比没盼头的好。
    沈宝用路过王府花园的时候,提出要去走一走,她记得这个季节花园里的景致是很好的,一点都不比宫中差,是另一种韵味。
    阿感马上警觉了起来,他不能直接阻拦贵妃,他只是看了身后护卫一眼,然后一行人紧紧地跟在贵妃身后,连程烟舟都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
    沈宝用当没看到,一路赏景下来,最后去了湖边,带着立儿喂了会儿鱼。立儿没见过这个,很感兴趣,又学会个新词“鱼鱼”。
    沈宝用纵着他,直到把王府里的鱼喂得饱饱的,她收拾掉立儿手中最后一点鱼食,给他擦了手,然后让嬷嬷抱着他。
    她这才对程烟舟道:“母亲,我们该回去了。”
    程烟舟送贵妃一行到门口,王爷早已候在这里,并与王妃一起跪送贵妃回宫。
    大撵远去,薄光把他的王妃扶了起来,程烟舟在他耳边轻轻地道:“王爷不用废心了,那孩子认命了。”
    薄光没说什么,只道了一声“这一天累了吧”,然后把王妃抱了起来,一路抱到了主屋,奴婢们都习惯了王爷这样的操作,就连程烟舟也习惯了。反正拒绝他也没用,他在这方面霸道的很,以程烟舟的性子自是与他计较不起来。
    春然私下一共向皇上禀报过三次,一次是她返回时偷听到沈宝用与玺儿关于一柄小刀出处的对话。
    一次是沈宝用已为贵妃,有意支开她后,她虽不能去偷听偷看娘娘要做什么,但把支开她的事禀报了上去。也正是这次禀报,让薄且注意到沈宝用与玺儿有过一次密谈,更是由此猜到了玺儿把沈思时埋葬的地点告诉了沈宝用,从而以此来胁迫她生下了皇子。
    第三次就是从九王府回宫的这一次。
    春然低着头向皇上禀报着:“娘娘当时就说了这么多,期间没有支开过奴婢们。”
    薄且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你主子说的是真话吗?“
    春然双肩一绷,小心地道:“奴婢愚钝,只觉得娘娘的话情真意切。”
    薄且笑了一下道:“你做得不错,下去吧。”
    春然有心路,聪明,但肯定是越不过沈宝用的,这是把春然骗了过去还是她真如所言的那般想。
    薄且是不信的,或者说他不敢信,尤记得当初他被九王摆了一道,眼睁睁看着沈宝用随九王跑出了他的控制范围,虽他拿沈思时逼得她回头,但当时的心悸恐慌薄且记得很清楚。
    可他还是高兴的,至少有希望沈宝用说的是真的,是啊,她那么爱孩子,当然是孩子在哪她就在哪了,立儿就是一根栓在她脚上隐形的绳子,这一点薄且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分开几个时辰,只比往常薄且下朝去往书心殿见到沈宝用晚了个把时间,薄且就觉得不适应。
    他见过春然后,再忍不住,快步去向书心殿。
    屋内,沈宝用正在桌案上写着什么,而立儿被她抱到了桌案上坐着。
    薄且走过去,沈宝用抬头看到他,拿着笔冲他一福,他抬了抬手,她继续低下头忙着自己的事,两个人之间自然又默契。
    薄且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在画画,画的鱼,满纸大大小小的鱼。
    薄且看坐在桌案上的小功臣无人理,把他抱了起来,不想这小子不干了,紧紧盯着她阿娘的画纸,嘴里“鱼鱼”个不停,并朝那边伸出了手。
    沈宝用见状,拿起一张递到儿子的手中,小孩儿不闹了。薄且一挑眉:“喜欢这个?”
    沈宝用一边回答他,一边拿出剪子,把她画的小鱼都剪了下来,然后贴在一个灯笼形状的东西内,贴好后,她用手去转,眼前忽然出现很多小鱼儿,似活了一般在水里跃上跃下。
    薄且来了兴致:“这是什么?”
    沈宝用:“陛下小时候没见过,没玩过吗,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小时看别人有,去卖的摊子上看了,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贵了,我那时能天天吃饱就谢天谢地了,但因为着实喜欢,就一直琢磨惦记来着,后来去到我养父家,自己试着做了出来,这下不用买了省钱了。”
    薄且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粗糙的小玩意儿,谈不上什么工艺与好玩,但就是这么个东西,竟是沈宝用小时候可望不可及,让她一直惦念到自己做出来的程度。
    薄且心里有酸涩很快很轻地划过,他真心地夸奖:“朕的贵妃好厉害,人聪明手还巧,立儿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他的福气。”
    这么夸张的赞扬,管他是真心还是揶揄,沈宝用手中的剪子还未放下,冲着薄且虚空比划了两下。薄且看着沈宝用气鼓鼓地样子,虚张声势的动作,哈哈大笑。
    两个人好像都忘了,若是之前她拿着剪子对着他,那只能是一种情况,她要与他同归于尽。
    好像一切都时过境迁,之前的羞辱压制、痛苦痛恨不存在了一样,放下了过去了,都在朝前看。可就是有人放不下,过不去,沈宝用就是这样的人。
    皇帝最近心情好到没边,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薄且自己也知道,他沉下心来想了想,是什么让他如此快乐?自然不是床榻之乐,沈宝用于此总是放不开,他总得压抑着一些本性怕吓到她,怕她以后更抵触此事。
    在他的快乐中,这件事可以忽略不计,他的快乐主要来自于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比如,她重新拾起了刺绣的手艺,给他做了一年四季的衣服,最令他隐而不宣暗自喜悦的是,他的比立儿的多。本来做大人的东西就比小孩子的费时费力,但沈宝用还是紧着他的来做。
    除此之外,她还给他做荷包,腰带,坠子……
    这种快乐,薄且只能默默领受,无法表达,难道要告诉沈宝用他数了,她给他做的东西比孩子的多,那真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这种幸福,让薄且沉浸其中,甚至他并不希望此时再添一个孩子,因为他害怕改变。
    沈宝用怀胎期间总会难受两三个月,生的时候也是要经历巨痛的,于薄且来说这些都是变数。他想要现在的状态一直延续下去,不想有一点改变。
    这点小心思让沈宝用都感到奇怪,薄且不知抽的什么疯,连着几次都会在关键时刻忍住,抽身而去。
    但她还是偷偷按时吃药,她不能有一点冒进,舟行半程,不可大意。
    立儿长得很快,如今已一岁多,能走能跑,学什么都快,已能连着说长句子了。从九个月开始第一次去九王府,在这之后,他经常被母亲带去九王府。
    他还是最喜欢那个湖,准确的说是那湖里的鱼,每次去都会在那里玩上好久。
    九王有一次看到,眉心一跳,他想到了不好的记忆,他的小儿子就是在宫中池塘中殒命的。他提醒贵妃及贵妃身边的奴婢:“娘娘,湖边危险,务必小心。”
    沈宝用听劝地从湖边站起身:“好了立儿,咱们回去了。”她心里在说,是要回去了,玩的时间太长,腻的那天就不远了。
    第98章
    立儿这孩子自打会跑以来,一般不爱让人抱,但今日玩得有些累了,被程嬷嬷抱在怀里,一行人回到了正院。
    九王妃没有一同前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她到了夏日爱犯头晕症,加上湖边阳光大,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等到孩子们一回来,赶紧让人准备消渴的饮子。
    王府里没有孩子,清净惯了,此刻,孩童的笑声充满整个院子,哄着闹着好不热闹。程嬷嬷总怕大皇子跑得满头汗,再让风拍着,但沈宝用不怕,她就喜欢与孩子疯玩疯跑。
    教养嬷嬷们拿大皇子没办法,拿贵妃更没办法。贵妃总说,小孩子迎风长,就该多跑多闹,这样身体底子才会好。
    薄且在九王的陪同下,一进正院就看到沈宝用母子俩在院子里玩闹,薄光朝程烟舟看去,她坐在廊下,笑盈盈地看着院中人。
    叔侄俩儿心情都不错,众人向皇上、王爷请安,薄且让起,问她们在玩什么。
    程嬷嬷看皇上心情极好,放下心来,她真怕皇上怪罪她们不规劝贵妃与皇子注意节制。
    立儿向薄且跑去,扎到他的怀里,嘴上道:“玩,玩。”
    薄且抱起他:“玩什么?”
    沈宝用往前一跳:“抓到陛下了。”
    薄且这才明白,原来是在玩捉影子的幼稚游戏。
    立儿在他父皇怀里挣动,薄且放下他,他学他母妃也去踩父皇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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