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兔子是被先扭断脖子再被解刨,头颅不自然的垂着,腹部被恶意划成了“y”状,在雪白的皮毛上看着更让人触目惊心。
    颜时莺像是闻不到周围的空气有多血腥,比起旁人欲作呕的反应,她此刻平静的几乎有些诡异。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死兔子,眼瞳幽深如大海般深不见底。
    这不仅仅是示威,还是带着赤-裸裸恶意的恐吓。
    作者有话要说:  夏之星:越先生是在我们公司买的手链吗?
    第40章 (加更)
    好像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在和一个什么样的人作对。
    颜时莺无声的抚过笼子里半僵硬的皮毛。
    只要是她在意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毫不留情的摧毁。会这样对她的,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商序淮。
    就仿佛那日他第一次找上门时的情景重现,她好像看到摆在她面前的又只剩下两条路。
    她当然可以就此屈服,向他低头,按照他所要求的一切做,从此以后她就此打住,再不招惹商序淮,各自相安无事。
    但商序淮也许不知道……
    她也是个疯子。
    颜时莺垂下眼眸,静静捧起兔子,和培育室的人一起把它的尸体处理。
    全程她都没有说话,培育室的人以为她现在一定很难过,不知所措的想了一路的话想安慰她。
    快要分别时,却看到颜时莺近乎温和有礼的向他致谢:“谢谢。”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丝毫波澜。
    培育室的人愣了愣。
    直到颜时莺已经离开,他才摸了摸胳膊,只觉得她刚才的那一眼就像看见了无底深渊,幽暗的让人遍骨生寒。
    几天后,由颜时莺掀起的踩手波澜已经渐渐平息。商序淮好几天都没来学院后,不知道私底下和商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某一天又重新回到了学院。有人看他不顺眼自然想堵他教训一顿,但他原本就在学院拥有威慑力,自有自己的一批拥趸。
    学院生起几次波澜后就再没有动静,唯一不变的是论坛上时不时对商序淮行事的口诛笔伐。
    这天学院外出交流走了一大批人,学院比以往安静很多。
    天色很阴,没有一缕阳光,阴沉沉的仿佛快要下雨。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大部分都在宿舍或者花园边午休。
    商序淮独自靠在窗边,有些昏昏欲睡,就忽然听见了轻微的开门声。
    一睁眼,竟然是颜时莺。
    颜时莺一看到他,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甜甜的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商序淮一瞬间精神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走到他面前,还没开口,目光就在她手上一凝。
    竟然是他们机械社挂在最高处珍藏的全员照片!
    商序淮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人,好半天才回过神开口:“你怎么会有我们展览室的钥匙?”
    机械社的展览室只有他和副社长才有钥匙,副社长今天也和他的系一起出去交流了,颜时莺是怎么拿到钥匙的?!
    颜时莺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随手就把照片往地上一扔。
    商序淮瞳孔一缩,像是她丢下了什么他珍贵的宝藏般,急切的冲过去弯身捡起。
    手才摸到照片角,一只马丁靴就重重踩在了他手背上,用力碾了碾。
    商序淮一瞬间额头冒出冷汗,极力克制着才没痛叫出声。抬起头,颜时莺笑得宛如恶魔般踏在他脚上,优雅的俯下身,“你好像很重视这个?嗯?”
    “颜时莺——”商序淮几乎咬牙切齿的开口,眼中升腾的火焰似乎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掐死她。
    他毕竟是男性,力量有天然的压倒性,刚要把她一手推开,身体就一下僵住,看到她把什么东西掏了出来。
    一个眼睛猩红、皮毛黑灰的硕大老鼠。
    商序淮的脸色“唰”的惨白下来。
    颜时莺就好像完全看不到他脸色苍白的模样,笑容灿烂的把手里还在不断挣扎的活物递过去,“作为你送我礼物的回礼,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才刚递到他面前,商序淮就发出恐惧到声音几乎变调的声音:“滚开!!不要拿过来!!滚啊!!”
    “这可不行哦。”颜时莺死死踩住他的手,笑眯眯的又把老鼠往他面前凑了凑。直到看到他身体已经恐惧的后退到极限,这才冷笑着一把拽住他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怕什么?不就是一只老鼠吗?你之前羞辱我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嗯?商序淮,你是不是真当我好欺负?”
    商序淮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面色惊恐的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活物,像是喘不上气般急促喘息着。
    看来她私人医生调查的没错,他果然怕老鼠。
    颜时莺松开脚,随手把老鼠丢到了商序淮身上。趁着商序淮踉跄在地上往后退时,她转身从门口提起一笼遮着黑布的笼子拿进教室。
    仇既然已经结下,她今天来就是要给他感受一下,什么是永生难忘的恐惧。
    商序淮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好像已经预料到她会做什么,眼中一瞬间流露出脆弱的痛苦,仿佛一下子剥落掉了身上坚硬铠甲,只知道颤抖着无声恐惧。
    颜时莺视若无睹,掀起黑布后,脸上扬起一个明媚又灿烂的笑,“你就在里面好好享受吧。”
    说完她一把扯下笼锁,快步走出门口反锁上门,紧接着又把后门也给反锁上了。
    做完这一切后,颜时莺靠在墙上,抽出一根女士烟,点燃后轻轻吸了一口。
    她很早就学会了抽烟,但很少会抽,因为烟总是会让她想起过去……对了,她的过去是什么?她是怎么来的?她为什么会被系统选中?
    她记得她似乎有很要紧的事要做,可那到底是什么,她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她在烟雾中目光悠远的望着远处,有点混乱的用力闭了闭眼。
    这个时间段没人经过这里,周围她早就清过场了,没有人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等到她把这根烟抽完,墙壁那头依然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哀嚎惨叫都没传出。
    有点不对劲。
    颜时莺微微蹙了蹙眉,一脚碾灭了烟头,打开了教室上面的窗抬头望了进去。
    看到商序淮还在里面,她松了口气。
    只是短短五分钟,商序淮却像是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银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他脸颊两边,他死死蜷缩在角落里,目光涣散的抱住膝盖,脸色惨白的不停颤抖着,因为恐惧可怜到近乎柔弱,反而生出一股让人想凌虐的脆弱美感。
    颜时莺面无表情的看着,低低喊了他一声:“喂。”
    商序淮毫无反应。
    他完全没注意到房间外多了一个人,只是深深的、不可自抑的陷入到脑海深处的回忆里……
    记忆里那阴暗、潮湿、暗无天日的场景几乎和面前的景象重合,黑暗中时不时亮起骇人的红光,不断有毛茸茸的生物在自己身边不停流窜,恐惧与暗光几乎要把他心底最后一根稻草压断。
    母亲总以为他是一出生就有反社会人格障碍的倾向,但其实不是。
    十岁以前,他善良到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因为清楚知道痛的滋味,所以被欺负都不敢用力还击。
    十岁以前,他所有的生活重心都围绕着他的亲生父亲。为了讨好生父,他卑微到连被他打到头破血流都觉得高兴,因为那至少证明他还没有真正抛弃他。
    后来他父亲很少再打他,只是渐渐不再回来,经常把他关在家里锁上好几天才会回来。
    那一次他好像忘记了家里还有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足足把他在家锁了半个多月。家里所有的粮食都被吃光了,他饿极了,谁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一个饿极的孩子会吃什么。
    他本以为吃不饱就是他面前面临的最大困境,但没想到血和肉才是。
    他从来不知道家里原来会有那么多老鼠。
    那些老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它们也很饿,饿到连他都想吃。
    它们很聪明,知道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蹿出来袭击他,成群结队的冲过来咬破了他的衣服和脚趾。
    那种濒临死亡的极度恐惧像海草般缠在他脖子上,让他只是听到声音都觉得窒息。
    他陷在记忆和现实交错的泥潭里,浑身像泡在冰冷湿腻的海水里,只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涨潮的海水淹没过喉咙。
    就在这时,商序淮忽然听到了一个清越的声音。
    “喂,商序淮。”
    颜时莺半截身体探出窗里,目光悠远的望向他。
    “只要你求我,我就带你出来。”
    商序淮动了动,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有光从她的背后穿透而过,风将她的头发飘然出尘的吹拂到锁骨上,却遮掩不住她异常幽亮的双眸。
    那种光亮就仿佛一道利刃划破了笼罩在他眼前的黑暗,商序淮忽然有种窒息般的感觉。
    就好像时间停止了流动,所有嘈杂声如流水般从周围褪去,只有最后那几个字异常清晰的印在他脑海里。
    她说,“带你出来”。
    商序淮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那时有人愿意向他伸出手,把他从黑暗的漩涡里拉出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毫不犹豫的握住那只手。
    即使是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求你。”
    他吐出沙哑到几乎不可辩的声音。
    颜时莺费力的把他从遍地老鼠的房间拉出来时,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一转头,商序淮还像是中了魔怔般,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她,目光专注的有些骇人。
    他又想起母亲把他从生父身边带走,从那之后,他身上就好像一下子缺失掉了什么。
    他的性格开始变得极端,表现出了极高的攻击性,冷酷、没有同理心,纵使是徒手掰断那只兔子的头颅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哥哥也死后,他就像失去镣铐的野兽,垂死挣扎着撕咬着一切阻碍他目标的东西。
    但有一点他却可以确认。
    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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