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的确是重,没了纱布的遮掩之后,那骇人的伤口便完全展露在了她的面前,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伤口已经开始结起新痂。
    “我受伤后自小便比旁人恢复的快些,”沈临川解释道:“这也不算是坏事,对么?”
    “不算坏事,”施玉儿将布贴上他的肩头,低声道:“是好事。”
    虽然沈临川生来眼盲,但是其它地方却都得天独厚,施玉儿想,这或许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吧。
    他的身子很结实健壮,那晚施玉儿虽看过,但今日再看,也不由得再次面红。
    她微凉的手掌在沈临川的背上以及腰腹轻轻扫过,如羽毛一般柔软,但却掀起沈临川心里的波澜。
    他紧抿着下颚,眸子阖起,施玉儿的黑发偶尔扫过他的手臂与腰侧,她抱住他的腰身时,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柔软与馨香。
    “好了么?”
    沈临川哑声开口。
    “好了好了,”施玉儿将他那件破烂的里衣又递给他,完全不知晓自己点了什么火,“快些将衣裳穿起来,免得冻着了。”
    将上衣的尺寸量完之后,施玉儿便去着手将布剪下来,沈临川原本以为结束了,却不过半刻钟时间,又听她说道:“等一下,我给你量一下裤子。”
    里衣要做自然就是做一套。
    她将上衣要用的布料剪下来后又提着布过来,说道:“你站着吧,我量一下。”
    沈临川面色涨红,坚决不同意,“不行,就量上身就够了。”
    “我扯了可多布!”见他如此,施玉儿只能好生劝道:“你穿着中裤,不用全脱了,我给你粗略量一下就好。”
    禁不住她的哀求,沈临川只能将外面的长裤脱去,然后紧绷着身子任她量。
    施玉儿将腿长量完之后,似乎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她想了想,将布料从他的足腕一直紧贴着往上量,一直到腿根才喃喃道:“哦对,这儿要留出一些。”
    话落,她和沈临川同时后退一步,她羞的跑到窗户边上透气,而沈临川则是坐在床边,手指不断的轻颤,二人皆是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屋内一时间无言,施玉儿还提着已经量好了一半的布料,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不断平息着燥意,心中懊恼,她是怎么说出那番话来的。
    纵使她方才说了以后是要和沈临川过日子的,但是、但是……
    她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斜了眼去窥沈临川,见他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不禁轻咬下唇。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又试探着重新出声,“已经快量好了,要不……”
    “不行!”
    沈临川紧抓着自己的衣裳,站起身似乎有些慌不择路般要往屋外走去,施玉儿一跺脚,看了眼花了银子买来的布,只能硬着头皮去将他拉回来。
    她和沈临川都走的急,沈临川还在摸门的方向时,施玉儿便已经快步走到他的身旁,说道:“马上就好了,总不能让我前功尽弃吧,你就且再忍忍。”
    她手中的布料实在太长,一个不留神间,她踩到自己提着的布,拉着沈临川往地上摔去。
    只是惊呼声还未破嗓而出,她的腰身便被一双大手揽住,紧接着她便摔在了床边。
    沈临川本想拉她,却不甚也踩到地上的布,布的另一头在施玉儿手上,力不均匀间,他不仅没拉住施玉儿,反而和她一起倒了下去。
    人在摔倒时会下意识扶身旁的东西,而他一只手撑进被里,一只手将施玉儿的腰托住,没了支撑的力后便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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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一声娇啼在屋内响起, 施玉儿被压得一懵,侧首想推沈临川,却从他的唇上扫了过去。
    二人都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沈临川的呼吸有些沉重, 施玉儿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身子紧绷着,她的后腰顶在床沿, 虽被他的手托着, 但仍旧有些发疼,更何况这么一个人的重量全压在她的身上, 她已经喘不过气来。
    但是她却羞到不敢先开口,只能又偏过头, 以免又蹭到他。
    方才那带着一丝润意的柔软扫过他的唇时, 沈临川竟然有一瞬间冒出想再尝一尝的想法,他掌间的腰肢细软不盈一握, 由于压在她身上的缘故, 能够感到她的起伏与轻颤。
    一声惊雷在他脑中‘轰’的炸开, 沈临川慌忙将手抽出,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施玉儿费了些力气才又站起身来,她揉了揉后腰,想了半日,决定自己想估摸着做, 总之除了那处之外也都量了, 那处……她思量了一下,决定按那日的记忆来, 往宽松了做总没错。
    院里清凉许多, 沈临川一人在院内坐了许久, 等到施玉儿出来做饭时, 才又回到屋里去, 总之尽量避开她,不与她待在一处。
    十二月初四。
    施府在十一月尾的时候将府上生的最标志的两位小姐送到了曹通判的府上伺候,一人十四一人十五,虽无施玉儿那般标志,却也是清秀可人,曹通判心中也还算满意。
    满打满算今日是第七日,施二叔昨日夜里得了曹通判的许诺,知晓他年后便要入京,在族中伯父的力荐下担任一五品官员的空缺。
    尽管入京之后定然不能如在济州来的舒坦,但无论怎么说,天子脚下,权贵遍地,难道还愁日后无晋升的机会么?
    等到曹通判离开,施二叔便接任通判官职,林子耀也可拿着他的举荐信补一七品官员空缺,算是正式进入内流,日后前途一片光明。
    人逢喜事精神爽,施二叔在府上设了宴席,痛饮了一天好酒,一想到自己日后成了通判该何等威风,便不由得心中飘飘然起来。
    林子耀陪着他,二人说了许多话,活像是亲父子一般,只是施珉却是不大高兴,他瞅着二人这般,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来,曹通判只答应了举荐林表哥,那他呢?虽然他没有中举,但如此看着身边人即将飞黄腾达,还是乘着自家的风,一时间不免戚戚。
    柳氏看出他的心思,将他喊道屋里来,合上门,母子二人说些贴心话。
    “你不高兴?”
    施珉摸了摸鼻,知晓母亲素来重视林表哥,便答道:“林表哥得了官职,儿子自然是高兴的,并无旁的心思。”
    “你是我生的,难道母亲还不知晓你的心思?”柳氏笑了笑,说道:“你未中举,如何入仕?只有现在你父亲与表兄往前走的越高,站的越稳,你日后有他们二人做靠山,仕途才会更加顺利。”
    她轻叹了口气,望向施珉,又看窗外,淡声道:“你是我的亲子,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只是你莫要过多猜忌,切莫与你表兄起争执,以免兄弟之间伤了感情,日后对谁都不好。”
    “你瞧着你父亲马上接任通判一职,可他年纪大了,本身没什么本事,怕是也只能走这么远了,但你表兄不一样,入了七品,日后便有可能成为三品二品的大员,他的前途,要比你父亲广。”
    柳氏将事情看的都长远,劝诫施珉也是字字真心,希望他能看透本质,不要拘泥于此时一时的外在形式,这样才能望的远,走的久。
    施珉望着门外一时间失神,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愣愣的点了点头。
    等到了约莫酉时,施二叔已经喝的快要不省人事,直到前门有人来报,曹通判遣人来信,才瞬间提起了精神,踉踉跄跄的去接。
    他原以为是给林子耀的推荐信,接过后便递给了林子耀,说道:“你的信,你自己瞧。”
    林子耀的面上出现一丝期待与得意,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将信件拿出,睁着一双被酒气熏糊了的眼,大声读道:“京中伯父入慎刑司,吾将革职,约定作废,二女归还。”
    话落,院中一片死寂,林子耀拼命的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字迹丝毫未变,施二叔一把将信纸夺过,酒意霎时清醒,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最后挥袖将满桌酒菜尽数挥落在地。
    管家领着前些日子被送出去的两个小姐站在一旁,心中一阵阵的发颤,等到他瘫坐在凳上,便小心开口问道:“老爷,三小姐和五小姐……”
    她们此时被送回,定然已非完璧之身,就算日后想要再送人,也送不出去,嫁人也没有哪个愿意娶。
    施二叔气的肝胆俱裂,吼道:“让她们滚回自己的院子!”
    那两人目中盈满恨意,回了自己的院里,经此一遭,她们的一辈子算是毁了。
    为何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境地,就在他快要摘到胜利的果实时给他这么当头一棒,施二叔气的胸前不断的剧烈起伏着,喝了酒之后的他此时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嗓间发出一声怒吼后气急攻心,晕倒在地。
    院内霎时又乱成了一团,柳氏赶来忙让人去请大夫,又张罗着众人收拾一片狼藉,她亦是恼怒气愤又无奈,但她不能失态,若她此时也如施二叔一般晕过去,只会让后院里那些妾室看笑话。
    林子耀怔愣的坐在原地,看着众人忙碌,然后如行尸走肉一般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他的脑中木木的,方才经了这么一大打击之后更是头痛欲裂,感觉看不见一丝希望。
    他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做官,才能扬眉吐气……
    路过他的人都低眉快速跑过,以免惹得他不快,可他们越是这样,林子耀就觉得他们深垂的脑袋上挂着明目张胆的笑,他们都在笑话自己。
    林子耀的唇角微抽,眼前一阵晕眩,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施珉追上他,关切问道:“林表哥,你可还好?”
    他的心中情绪复杂,一面是失落,却又掺着一丝幸灾乐祸,林子耀做不了官,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如今此事没了头绪,那父亲便也没了升官的机会,他日后该怎么办……
    见他来,林子耀仿佛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他质问道:“你笑我?”
    “我没有、林表哥……”
    林子耀身上的酒气往施珉的鼻尖冲来,他的神情忽然间有一丝惶恐,不知晓他要做什么,只能迭口否认,“我怎么可能笑你,如今家里出来这样的事情,我们是兄弟,我只会担心你,怎么可能笑你!”
    可林子耀却不信,他方才分明看见了,看见施珉面上虽然担忧,但眸里却是掺杂了笑意。
    之前那件事情的帐还未算,如今林子耀正是怒上心头,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挥起拳头就砸在了施珉的脸上,一边疯了似的往下砸,一边怒道:“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你上次是故意把施玉儿放走,又让我提前把酒喝下去对不对!”
    “你今日来嘲笑我,你究竟是何居心!”
    林子耀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拳接一拳的砸下来,施珉抵不住他此时发疯,没几下就被砸晕了过去,林子耀看见他满头鲜血,酒意顿时清醒,惊慌之余晕在了他的身边。
    这一日施府鸡飞狗跳,柳氏还未将施二叔安置好,又听了这一档子事儿,最后在刺激之下也晕死了过去,是管家将老太太给请了出来,想让她吩咐下去接下来该怎么做,可老太太年事已高,望着府内一通乱相,话还没说出一句,便昏厥了过去。
    等到柳氏再醒来时,府中等着她收拾的烂摊子又多了一个,老太太去了。
    被活生生气死的。
    而施玉儿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这日下午雪停了一会儿,她便拿了银子打算去集市买些菜,如今也没什么新鲜的菜了,她还能买些便宜的回来。
    之前家里买的肉和菜早就已经吃完,沈临川好歹是个大男人,吃的多,她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方面苛待他。
    她提了一个大篮子去集市,先是买了猪肉和一些蔬菜,最后挑挑拣拣又买了一只鸡,打算晚上剁半只煲汤。
    鸡还是活的,尽管脚和翅膀已经被捆住,但施玉儿拿在手中还是害怕,于是找卖鸡的婆婆讨了根麻绳,打算把鸡脚上的绳子放了再绑一只脚牵回去。
    那婆婆瞅了她一眼,打趣儿道:“小娘子新婚啊?”
    “啊?”施玉儿愣了愣,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答道:“是啊,方成亲没多久。”
    “那也难怪,”卖鸡的婆婆眼睛都眯了起来,又捡了两个新鲜的鸡蛋放她篮子里,“以后常来啊,我家的鸡都是正儿八经的肥鸡,不仅毛色好看,肉更是好吃,日后来我这儿买,我再送你鸡蛋,保准给你家夫君吃的好好的。”
    施玉儿禁不住打趣,忙答谢后便走了,心中想道,她和沈临川没成亲,只不过是在一处过日子罢了。
    他们搬出来这么久了,沈临川也没提他们去衙门上户籍的事情,他不提,施玉儿也不问,只当是要等年后挑个日子。
    她在前边走着,留下一排足印,鸡在后面倒也听话,跟着她走。
    今日还是冷,施玉儿的鼻前不断的呼出热气来,被冻的鼻头通红,集市逛了一遭后又花两个铜板买了两根大骨头回去熬汤,想着买的菜够吃一段时间后才准备回去。
    越靠近年关,街上就愈发喜气洋溢起来,她看见有年轻的小秀才裹着棉袄缩在摊子后给人写对联,一对对联五个铜板,还不算红纸的钱,而红纸也要两文钱。
    施玉儿买了红纸,却不找小秀才写字,沈临川学问高,字也写的好看,回家找他写就好了,不至于花些冤枉钱。
    街上还有许多的小摊,卖糖人的,画年画的,还有冰糖葫芦、糖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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