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离开长乐宫时,走的是接近花园那条西侧门,从这边走,回去碧华宫最近,结果才穿过第二道慈安门,就碰见一张老面孔。
    「哎哟,原来娘娘走这边来了,」
    梁遇寅伸长了脖子候着,见到姜娴后双眼一亮:「皇上在那边等着娘娘呢。」
    听见皇上来找她了,姜娴颔首:「劳烦公公带路。」
    「娘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奴才了!」
    梁遇寅笑眯眯地将事情来龙去脉道来。
    原来皇上得知太后传了姜娴过去,还带了两个粗使太监抬东西后,怕在长乐宫出了什么事,放不下心来,只是恰逢外邦使节进宫,他必须把人应付了才能空下来,使节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直奔长乐宫。
    皇上也怕贸然进去,倒让母后对娴儿心生不喜。
    进退两难,只好守在外面,万一有啥大动静,也有他及时护着。
    长乐宫有多条走道,皇帝便让梁遇寅守在另一边,截到人了领过去见他。
    姜娴失笑:「皇上太爱操心了点。」
    「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梁遇寅一边陪笑脸,一边觉得昭仪娘娘说得可真对。
    先不说顾昭仪何等周全机灵的人物,更别说她可是救过太后的命,只要不指着太后的鼻子骂她老妖婆,太后再不高兴,也不会对她上大刑。
    但就连他这个没了根的人也晓得「关心则乱」的道理。
    因为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儿,风大了些都牵动心绪,才觉得她柔弱可欺,人人会误解她,欺辱她,一不留神,她便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
    穿过一道山墙,远远瞧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梁遇寅便识趣地功成身退了。
    谢彻唤她一声,她笑意盈盈地应了,蝴蝶似的落到他的怀中。
    长乐宫附近显然不是谈情的好地方,两人边走边说,谢彻上下打量她一遍,确定她是全须全尾地从母后宫里出来的,才问她在里边儿发生了什么,脸色怎么这般差:「可是母后责罚于你了?」
    姜娴忙道没有,将长乐宫里发生的事尽数告知。
    「既然劳累,就少操心些。」
    谢彻心中翻开宫妃名单,想从中找出个能干的来,别总累着他的娴儿。
    想想看,章贤妃就很不错。
    办事能力是有的,人也安分,就是不太积极。
    「差事是皇后娘娘给臣妾的体面,皇上作主夺了去,在旁人眼中,岂不是真应了臣妾失宠的流言?」
    「宫里什么时候传起你失宠的流言了?」
    谢彻皱眉。
    梁遇寅也心想没有啊。
    却见昭仪娘娘没骨头似的靠在皇帝怀里,一改在长乐宫内的坚强作派,委委屈屈地诉起苦来:「臣妾办了许多事,却不得嘉赏,怕是在旁人眼中,还不如那晕倒的呢。」
    对男人,该撒娇示弱还是不能少。
    然而狗男人却面露疑惑:「谁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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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七章
    饶是姜娴,也不禁一噎。
    转念一想,纪贵人等于是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即使她父辈是高层管理,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也不可能将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事情都记在心中。放眼后宫中,能用身体不适把皇帝请过去的,除了皇后,就只有容贵妃和她了。
    其余人等,只能得到一句“朕不是太医”的呵斥。
    “昭儿晕倒了?”
    见她不说话,谢彻只能自行猜测。
    又见旁边的梁遇寅一脸欲言又止,谢彻便瞥他一眼,叫他有话直说。梁遇寅便将纪贵人为皇后茹素祈福,把自己折腾得晕了过去的事情道出:“太后娘娘夸奖了纪贵人孝心可嘉,送了一些补血的药材过去。”
    梁遇寅没敢说,其实皇上也送了的。
    他没说,谢彻自己想起来了。
    近年他给后宫妃嫔送赏,一般只在过年过节,或者对方生辰的时候送上一份心意,更多是皇后或者太后要嘉赏某位妃嫔,他再添一分,以示恩宠。太后送药材,那他跟着送点,这种一句话的事儿,谢彻压根就没记着。
    “她要为皇后祈福,那便随她去吧,原也碍不着娴儿,难不成有人要你跟着吃素?”
    “倒也没有,就是怕皇上觉得臣妾不如她。”
    谢彻对她的吃醋举动非常受用,抬手拧拧她的脸颊,笑意直达眼底:“胡说八道,你是朕正儿八经的昭仪娘娘,岂是她可相比的?记着朕给你的封号,你对朕来说,便是天上的月宫仙娥,旁的女子,都是萤火之光。”
    呵。
    朕就说嘛,娴儿心里是有朕的。
    姜娴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就听出皇上根本不吃祈福这一套。
    皇上如果生在现代,怕是一位无神论者,君权天授是给百姓看的,皇上心里门儿清,封建迷信中只取对自己有用的。他觉得祈福对皇后根本无用,后宫妃嫔闲着没事也爱礼佛,想祈就祈了,如果娴儿为此消瘦受罪,他就要阻止了。
    他并非对皇后无情,相反,这阵子他对楚家极为宽和容忍,要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日夜为皇后研发缓解孕期反应之法,这些都是皇上觉得对孕妇有实际作用的——改善心情,提高医术。
    总之,不包括祈福。
    “皇上惯会捡些好听的话来哄臣妾。”
    “大胆,朕金口玉言,到你这成捡来的了。”
    姜娴不仅没被一句大胆吓住,反而作起来:“再正儿八经也只是个昭仪娘娘,比不得贤妃姐姐,也比不了贵妃姐姐。”
    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经过了得些小恩小惠就感恩戴德装可怜的阶段,她之于皇上有宠有功也有子,大可恃宠而骄,给他制造点波澜,省得日子过着太平淡没劲。
    梁遇寅觉得这谁听了都会觉得她心大。
    昭仪的位分前面,无论如何不让搭一句只是。
    谢彻:“等皇后平安生产完,妃位给你留着,不必着急。”
    梁遇寅心中了然。
    再大的心,都是皇上养出来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梁遇寅觉得皇上这承诺很可以了。
    然而,没有落到实处的升职,一律当作画饼处理。
    姜娴侧了侧身不去看他,竟是不受用的样子:
    “皇上这话说的,臣妾着急也没用。”
    那语气,气恼又委屈。
    谢彻低头去看她,看到美人儿眼尾嫣红,心都软了,想想她多辛苦,为了给皇后和他分忧,一直累着自己,平日又不忘照拂两位皇子,光酬以妃位都是委屈了她。于是他立刻吩咐下去,先把顾昭仪的份例待遇提上来,等同妃位,不日再晋。
    姜娴一想,升职之前先加薪也行。
    她见好就收,换了张笑脸儿给皇上。
    皇上在碧华宫陪了她一会,便回去乾坤宫处理白天的政务了,枕秋替自家娘娘沏了一壶宁神的热茶。姜娴见自家大宫女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便道:“想问什么便问吧,我们多年主仆,还能因你失言治你的罪不成?”
    误会和猜疑才是感情生变的主要原因。
    被主子道破心事,枕秋一脸赧然:“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有奴婢过问主子的道理呢!只是看娘娘把想晋妃位之事提在嘴边,皇上一再许诺后娘娘态度大变,奴婢怕如此前倨后恭之态,惹皇上不喜。”
    说罢,她跪了下来请罪。
    姜娴将她扶起:“你待我的心如何,我能不懂吗?”
    这时代的人受皇权思想影响,很难跳出原有的敬畏框架来思考人性,枕秋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忠仆,姜娴明白她急自己所急,便解释道:“我在膳房花银子,想换的恭敬的态度和美食,皇上亦是如此。圣上日理万机,我在他面前拿腔作态,让他去猜,反倒不美。我让皇上知道做什么能使我展颜,他想要我的笑脸,就得待我实实在在的好。”
    “要的就是差别待遇,你对恩人和路人都一個态度,谁还要施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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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太医院算出来的预产期,皇后却迟迟没有发动,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乌云之下,不敢高声欢笑。姜娴每回去建章宫,皇后都不下床了,她就在榻边向她报备。
    说着,姜娴仿佛没头没脑地提起一句:
    “上回长乐宫的事,谢娘娘成全。”
    皇后娘娘派人去长乐宫递的话,才让太后想起她的功劳来。
    “都是你应得的,你我之间说这个就生分了,”许是身子不适,皇后比以往更容易伤怀,这时榻上垂着一道帘——上位者都讲究不愿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病态,姜娴只能看到她苍白纤瘦的手,手背上青筋凸出:“今日的账本……可都看完了?”
    姜娴道是:“娘娘可是要休息了?”
    “今儿本宫精神不错,想说些闲话。”
    “皇上每日都要来,我在建章宫久待,怕碍了皇上的事。”
    闻言,皇后竟笑了起来,反问:“难道皇上跟你回去碧华宫,本宫就会垂泪到天明?如果本宫只有这点肚量,太后就不会相中本宫了。皇上之于本宫,虽有夫妻情分,却不至于生妒。还是说,你不愿意陪陪本宫?”
    无爱便不生妒。
    两个人间清醒打工人隔帘而笑。
    “娘娘这话说的,别说是陪娘娘说会子话,便是娘娘生产的时候要我作陪,我也舍命陪美人。”
    姜娴这话虽是调侃,却有三分真心。
    皇后待她,一直没话说的。
    哪怕是利益的置换,有人能够不带着坑她的歹意,和她做敞亮的交易,光这点已很难能可贵。古代女子生娩如闯鬼门关,万一皇后出事,有她若在旁,她能跟系统兑换救急的药物。
    “说胡话,进血房多冲撞,有事你也帮不上忙,再说了,本宫这胎怀相不好,要是有个万一……”
    皇后话没说完,福锦就着急:“娘娘!”
    古人说话多忌讳,怕被胎神听了去,更触霉头。
    皇后却不介意,继续说:“纵与你无关,可在旁人眼中,就是你的罪责,太后也难免迁怒于你。如果本宫过不了这一坎,是本宫没福气,何必让你沾一身洗不净的污泥!你以后莫要说这种傻话了。”
    皇后不知姜娴有的底牌,只当她待自己用心至诚。
    结果姜娴听完更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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