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住院部少有人来,留在值班室的医护,勤奋些的年轻人在翻阅医案,早已熟悉这里节奏的医师抓紧时间补眠。毕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有狂躁病人发病。
    温秀秀父母的病房和其他开着门的病房陈设差不多,唯一鲜亮的是摆在中间柜子上的植物。嫣红的番茄很新鲜,应该是昨天温秀秀离开时拿的那颗,和大多数病房里摆放着的有些蔫的植物不同。
    “现在比以前好点了,叶姐卖的小青菜便宜,植物因子含量又高,抢一周总有机会抢到一次。医生确定植物的缓解作用比以前强一点,和木氏的青菜最初摆放时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体效果比木氏更强,他现在从夸木氏都变成了夸您的植物。”
    温秀秀忍笑说起医院的八卦。
    要不是她发现不对,医生恐怕到现在还以为大家买的是木氏的蔬菜,还专门找条件不好的几家聊过,表示负担不起木氏的高价不要强求,他可以推荐给他们几家效果还不错的种植店铺。搞清楚根本不是木氏的植物后,医生尴尬得几天没参与聊天。
    “如果确定有用,等产量扩大后,可以给医院开部分绿色通道,留出一部分小青菜额度给他们。”叶冉将带来的祝福卡片放到旁边,随口道。
    她没有给小青菜提价,就是考虑到有部分并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而是真需要植物调养的人。她能做的,就多做一点。
    温秀秀提起的木氏植物,叶冉先前就好奇过他们的古法,听到倒是多留心了一下。
    总体效果可以看做和植物散发的因子/灵气多少正相关,按理说,在初始植物因子相近的时候,不该有特别明显的差异才对。
    闲暇时可以买木氏的植物回来看看。
    叶冉收回发散的念头,靠近病床,左右两个消瘦的男女闭眼沉睡着,避免被误会,她没有直接搭上两人手腕,而是以灵力悬空探入感知。
    在灵力感知里,安静沉睡着的身体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和温秀秀只是体内有混乱灵气伤害不同,如果说温秀秀是偶尔被“辐射”划了几道伤口,他们就是持续性地受着伤。他们身体中已经变成了混乱灵气盘踞的笼子,蜷缩着的类似神识的精神光团护着大脑。
    看得出来,他们原本的精神力很强,但正在震荡着,越来越不稳定。在两方冲击下,千疮百孔的身体比温秀秀的身体状态糟糕得多,只是曾经强盛的气血打下的底子还在,没有立刻彻底崩溃。
    叶冉大概了解了狂躁症的本质,星际将精神狂躁、精神崩溃、基因崩溃等全部划分进辐射病是对的,它们也的确是一个疾病的不同阶段。
    狂躁实际上应该是混乱灵气积累伤害后,带来的身体、精神趋于崩溃的表现。类似修仙界受煞气影响的修士,这里没有修炼,星际战士也不如修士强悍,最终会在精神力和混乱灵气冲击中走向彻底崩溃,而身体还能支撑一会,就是最后的基因崩溃。
    和温秀秀的经脉相似,将体内原本肆虐的混乱灵气引出,跨过这个坎,他们修炼起来会事半功倍。即使不修炼,去除混乱灵气也对他们的健康有好处。只是之后没有灵力护体,他们还会慢慢积累混乱灵气,还有再次“患上”辐射病的可能。
    医院保护患者身体、缓解压力的思路是对的,但真正破局还得落在植物带来的灵气,或者对症下药的灵植上。
    将植物正常灵气积累到足够倒逼混乱灵气改变的地步,需要的量太大了,现在小院里除了妖怪的植物全部加起来都可能不太够,食用植物、植物因子缓解,都只是杯水车薪。
    叶冉正在培养的灵植雏形,原本针对的就是煞气,对削弱版的混乱灵气也有用。看目前患者的状态,倒不需要调整太多。最多是给温秀秀治疗后,给他们的治疗增大一点力度。
    原本叶冉计划着如果一株灵植没法解决,可能她还得考虑捡起师姐教过的炼丹基础,用多种配比提高药力。现在看来倒是不用那么麻烦。星际的医疗也有可取之处,她只需要祛除混乱灵气,调养身体都可以用星际的办法来。
    天可怜见,她只是每天和植物为伴种种田的木修,医修才是最专业的治疗。
    叶冉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温秀秀身上,详细询问道,“你应该是在你父母受到辐射影响后出生的吧?他们原本的精神力很强吗?”
    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过分探听隐私之嫌的问题,让温秀秀愣了一下。叶冉已经在病床前无声站了十几分钟,与其说是看望,不如说更像是医生的观察。温秀秀察觉到不对劲,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叶冉根本不是作为老板来顺便看望父母的。
    叶冉提到的辐射,让温秀秀恍惚间想起幼年父母还没有发病时,从军团中结束工作回来的父母,忙碌于带着她奔走于各个医院。但对她的迅速长胖,没有一家医院能给出确切答案。
    有的说是基因匹配问题,有的说是基因突变导致,有的说可能和父母遭受的辐射有关……
    后来她慢慢长大,也试过减肥,但波动的体重最多是水的重量,很快又会变本加厉地增多。直到前些天,习惯性称体重的她,忽然发现体重下降了。
    想到遇到叶冉后,连续发生的神奇变化,即便早已明白辐射病无法治愈,温秀秀心中还是腾起了一阵希望。
    “我……”温秀秀声音颤抖,“植物因子能缓解辐射病影响,我的体重,是因为这个下降的?”
    叶冉没有直接回答,温秀秀回过神,急忙道,“对的,他们一个是b级精神力,一个是b+级。”
    父母的言传身教,让温秀秀本想同样成为军团一员。但她的精神力只有d+,体质也很差,又有奇怪的增重,根本没机会进入军团。虽然联邦为前线下来的辐射病人提供了各种补贴和减免费用帮扶,但辐射病依然是很沉重的负担,她希望给父母更好的治疗,早早做起了掮客生意。
    叶冉看得出她在治疗上的困窘,体贴地没有追问详情,背后的故事对她的治疗也没用。
    先前叶冉就听韩蟒叫嚣过b级体质之类的,她后来了解了一下,星际将不同精神力和体质分成了不同等级,他们将两者都视为天赋。
    但区分精神力强度高低后,星际的精神力运用还很初级。和大多能从出生时的等级提高一两个等级的体质不同,体质可以后天锻炼增长,几乎没有人成功提高过精神力等级,倒是频繁有人精神崩溃后等级跌落。因此,主流观念认为精神力无法通过锻炼提高。
    双b级以上,精神力足以控制机甲,基本是各大军团的苗子,集团安保也会重金聘请。而再高些的a级和s级,就更被看重了。
    星际受混乱灵气冲刷,虽然带来了许多糟糕影响,但也给人类提供了更高的起点。在叶冉看来,b级精神力基本是炼气一层的神识强度,开始修炼必然事半功倍。
    分魂曾经被视为污点,也和出生后两个数据都只有e级有关。叶冉还没检测过自己目前的数据,也在刻意避免接受相关检测,但估计数值可以吓所有人一跳。
    人类和虫族的战争像绞肉机一样吞噬了大量强者,没死在虫族战争中的,也会在前线长期接触虫族伴随着的高辐射影响,患上星际不治之症辐射病。战争和避让,只是差一点和更差的选择。
    联邦里各大集团财阀的声音大,未尝没有他们以提供更好的治疗环境,招揽这部分强者的原因。难怪联邦下属的植物研究所,致力于降低植物价格、普及植物生长种植,根本还是辐射的连锁影响。
    叶冉对虫族和混乱灵气的关系有些猜测,但没有见到虫族或者虫族肆虐痕迹前,还不能确认。
    温秀秀意识到什么后有问必答,乖乖待在旁边,给叶冉拿来父母的病历。见叶冉从思考中抬起头,不由得紧张得咳嗽了一声,“叶、叶姐,我是不是要保密?我以后还能来看我爸妈吗?或者我们带我爸妈藏起来……?”
    温秀秀说话已经变成了气声,小心翼翼地生怕有其他人听见。
    “你在想什么啊?”叶冉一时失笑。温秀秀的敏锐有些出乎意料,虽然知道温秀秀是在担心自己,但这个反应好像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以叶冉目前看到的联邦安排,对星际联邦还是有些好感的。发现她有办法治疗辐射病,改变植物问题,联邦大概率会成为她的后盾。
    另一方面,治疗后是否传法教导星际修炼,叶冉还需要仔细考虑。但只要她的等级比其他人都高得多,就不必太担忧。
    要不是温秀秀发现了不对问出来,叶冉本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她需要她协助治疗。但发现了也问题不大。
    温秀秀被反问后愣住了,既松了口气,又有淡淡的遗憾。原来,真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神奇吗?
    叶冉神色认真了些,灵力封锁住自己和温秀秀身边,确保没有声音外泄,“我能让你恢复正常,体质和精神力应该都会略微提高一点,但过程会比较枯燥疲累,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健康和生命,也需要你保密——”
    从叶冉再次开口就逐渐瞪大了眼睛,温秀秀脱口而出,“我治不治疗没关系,您能治疗我爸妈吗?”
    “可以,但需要先治好你。”
    温秀秀立刻点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愿意!老板是需要我当第一个测试治疗方案的小白鼠吧?没关系,我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叶冉被她的迫切惊了一下。温秀秀的确会是她在星际治疗的第一个人,但感觉温秀秀眼里,她似乎变成了什么奇怪的反派或者危险分子?
    叶冉丢开不着调的想法,“我需要你起誓,不经过我同意,不可以以任何方式告诉任何人治疗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跟我念,如违此誓,天地共弃……”
    温秀秀举起手对天发誓,全部说完时,隐隐有种玄妙的感觉从身上冲刷而过。虽然觉得叶冉的郑重有些奇怪,仿佛邪/教骗子,但本来就要给叶冉打工,又陆续拿到了好处,再信一次也没关系。
    确定星际天道依然能订立天道誓言,叶冉就放心多了。温秀秀眼巴巴等待着开始“治疗”,却发现生活好像没有明显变化,老板的第一日程还是回达瓦星开始建设星球。
    见她恨不得立刻开始吃药打针进治疗仓的样子,叶冉按了按眉心,“你的身体状况现在比较差,先调养一段时间,调养好了再开始治疗。”
    温秀秀收拾了东西,跟叶冉一起乘飞船返回达瓦星。知道自己的胖嘟嘟是辐射影响,而自己和父母都可能有治愈的希望,温秀秀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回到达瓦星已经是深夜,这些天小青菜妖化形进度增长,中间的身体被菜叶包裹起来时,不靠近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它的问题,叶冉直接让温秀秀住下。
    进门第一件事依然是浇水,叶冉从隐蔽角度看到小青菜妖和草莓妖悄悄探头,发现有其他人在,无声挥挥手/根须,又假装成了普通植物。
    交了运输费的毛料们也被搬下飞梭,依次挪到小院里,变成了又一堆看起来仿佛丢着当苗圃分界线的石块。
    先前温秀秀没注意,搬完毛料忽然发现,“咦,叶姐,以前的毛料花盆怎么就剩两个了?”
    叶冉眼皮都没抬一下,“垫花盆了。”
    一块是小青菜妖一直住着的石皮花盆,一块是刚放上紫穹花开始吸收灵气的毛料,剩下的毛料骈指解石切片时石皮崎岖,大部分被叶冉丢在了花盆底下当垫子。
    叶冉从空间钮里取出运输车,小院的车库本是空的,放下运输车就有些拥挤。
    有些像大型皮卡车的运输车实际水陆空三栖,四角包着撞杆,和像轻盈飞盘的飞梭比起来,笨重得像个秤砣。里面只有两个座位,车厢占据了9/10的体积,加挂外箱的话,防护最大能再挂一个车厢大的体积。
    和它实用的运输功能比起来,丑一点就丑一点了。
    再过些天,管理飞梭的公司从达瓦星撤走后,叶冉出行就得靠这架有些笨重的运输车来往星港了。
    建筑机器人在小院里没什么用,虽然研究所小队晚上肯定有人没睡,在值夜记录数据或者熬夜搞研究,但深夜去叶冉计划第一个建立农场的六号矿坑,还是有些打扰人。
    将今天买的东西全部放好,温秀秀已经开始困得打哈欠,叶冉看看时间,“你去睡吧。”
    “叶姐你呢?”
    “我打包发完货再睡。”叶冉早上出门时就估算了大概成熟的数量,晚上正常上架开售,时间久了小院蔬果都会熟过头,让人等总是不太好。
    温秀秀立刻清醒了,“不不不我们一起!”虽然老板脾气好、待遇好,但哪有老板还在干活,她跑去睡觉的?
    叶冉抽奖时间设置得很短,不像星网其他抽奖那样为了积累人气,拖长时间,昨天发布的抽奖已经开奖,今天没上架西瓜,留下发奖品。主页评论区下面鬼哭狼嚎,转发量接近百万,只抽十个人,十万分之一的中奖率,让没中奖的顾客们火速开始怂恿。
    “迅速开奖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但分母小了为什么我还中不了呜呜呜呜,建议送我!”
    “我吃过十几种西瓜,让我来批判鉴赏一下!都有农场了,多种几种不过分吧23333”
    “都抽完奖了,怎么还不上架啊啊啊啊——”
    “传下去,神玄灵植马上出新品要抽奖了!这是传统,我说的!”
    叶冉挑了一个回复,“明天开始上架,刚开始培育,数量较少。”
    全部发完货已经是凌晨,叶冉清点了即将成熟的蔬果数量,作为明天销售的部分上架。
    一夜过去,温秀秀腰酸背痛地起床,感觉手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本想歇一会,但刚坐起来,第一眼就看到清晨在苗圃中忙碌的背影。
    ……大家都是忙了一天,怎么叶冉精力还这么好啊qaq难道真是她太虚,该调养了?
    叶冉看见温秀秀下楼时僵硬的手脚,无奈摇头,上下拍了拍她的肩背,疏通气血。温秀秀没有修炼,体质本就不如她,又倔强要跟着干活,身体就得吃点苦头。
    难以忽略的酸痛还在,但活动时的滞涩明显变轻了,忍着疼还是能走动的。温秀秀眼前一亮,“叶姐,你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什么……呃,古蓝星的点穴?我听说军团医生也会按摩穴位减轻运动疲倦,你也会啊?”
    这让她对叶冉的资料更期待了。
    “差不多吧。”叶冉没仔细解释。嗯,虽然修仙界点穴和星际古蓝星医学里的穴位经脉不是一回事,但这么理解也可以。毕竟她也只学了医修传承的皮毛,真刨根问底追问起来,她解释得未必清楚。
    让温秀秀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运水、送工具,打理好清晨的苗圃,叶冉预约的飞梭到了。温秀秀一脸好奇,“叶姐,咱们这么早去哪啊?”
    叶冉把文件发给她,“去建房。你最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按我画的区域,盯着建筑机器人把第一个农场建起来。”
    温秀秀打开一看,已经是可以直接导入建筑机器人的建筑方案,她先前看过好几遍叶冉的标书,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叶冉标书上规划的实验农场区域。
    她目瞪口呆,“咱们真要去矿坑建农场啊?不先买个建筑防护罩吗?”
    她看标书还以为只是说说,反正星球拿到手了,从环境好一点的地方开始,还是从环境最糟糕的地方开始,别人都不会知道。
    “对了,你记得给自己开防护罩,这部分开销可以报销。”叶冉带不带防护罩去矿坑无所谓,但那边混乱灵气偏多,时间久了温秀秀可能扛不住,总不能灵植还没培育好、开始治疗,先把病人病情加重了。
    温秀秀赶紧跟上,“哦哦!”
    到六号矿坑前的时间,足够温秀秀取出空间钮里的建筑机器人,紧急现学基础操作。起码,得搞清楚开启关闭和故障显示都是什么状态。
    温秀秀:总感觉抱住大腿认了老板后,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得不学了比以前一年还多的东西。这大概就是向上奋斗的力量吧qaq
    远远看过去,六号矿坑还是老样子。星球开发权已经转移,星球上的土地和全部撤走后留下的建筑,都归叶冉所有。
    虽然还在交接撤离期间,但叶冉提前来圈地建房,并不受影响。要是在主城区附近,可能还麻烦点,得防止小偷或者避免人群骚扰,但在只有研究所小队才会为了植物跑来的六号矿坑附近,正常人都不会跑来全星球辐射最高的这里,倒是可以放开来施工。
    等温秀秀准备好防护,叶冉打开飞梭下去。在对着发现食人草的支架位置,靠近矿坑的区域为边缘,离这里研究所小队目前使用的建筑不远,打开了建筑机器人。
    启动的机器人眼睛亮起红光,激光迅速描定了附近土地上合适的区域,轮子转动起来,下面留下一条沟壑,划出建筑范围。
    将空间钮里的材料取出来一半,堆在旁边等机器人使用,温秀秀以叶冉的方案控制建筑机器人细调位置。刚开工不久,研究所小队就有人发现外面来人,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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