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温呵斥长生,“不许胡闹!”
    长生余光瞥了一眼桃夭,想起她方才对自己说的话,抬起眼眸看着谢珩,“末将不过是想知晓自己效忠的主子是否值得末将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他倒想看看,眼前的人是否真有那么好,好到她再也不想着回桃源村!
    谢珩看着眼前狼一般的少年没有作声。
    桃夭从来没见过一向文雅如玉的谢珩动武,做过最激烈的运动也是打马球,方才长生百步穿杨的箭法她是见识过的。
    眼下军中这么多将士瞧着,若是输了,岂不丢人?
    桃夭十分委婉,“长生年纪小,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谢珩斜她一眼,低声问:“你觉得你男人一定会输?”
    第92章
    宁宁要我
    不等桃夭说话, 裴温已经大步上前,再次呵斥长生,“不许在这里胡闹, 还不向殿下请罪!”
    长生抿唇不言, 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不甘。
    “不妨, ”谢珩制止裴温,瞥了一眼长生,“赵将军想如何比?”
    长生道:“一箭定输赢, 殿下觉得如何?”
    谢珩颔首,“如此也好。”
    裴温见谢珩答应,只好退到一旁去。
    长生取了弓箭,瞄准最左边的箭靶。
    此刻雪势渐大, 视野不好,且北风呼啸,射出去的箭本就很容易偏离方向。
    在场的所有人见他竟选了最远的靶子, 各个眼神放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任由冰凉的雪粉融入火热的眼睛里,化作湿润的水光。
    就连桃夭也不免紧张起来。虽然有些不厚道, 但是心底却希望他不要赢。
    这时长生松了弦,只听倏地一声, 箭离靶心, 迎着风雪朝靶子飞去。
    顷刻间, 守靶的士兵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正中靶心。
    规矩是一箭定输赢, 长生既然正中靶心, 最好的便也是平手。
    若是输了……
    所有人都盯着眼前俊雅如玉, 谦谦君子一般的太子殿下, 怎么都觉得长生赢定了。
    长生看向谢珩,“该殿下了。”
    桃夭瞧出他眼里的敌意,心里有些不舒服,低声安慰谢珩,“三郎若是输了也没关系。”
    谢珩垂睫看着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女子,心里很是高兴,替她正了正风帽,低声道:“好好看清楚,你珩哥哥是怎样赢他的。”
    不待桃夭说话,他环顾四周围风雪里的将士,朗声道:“孤年长赵将军许多,若是这样比,就显得有些欺负人。”言罢,又退后三十步,看向齐云。
    齐云会意,立刻取了弓箭放在他手里。
    射箭本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在场的将士们又见他竟然对准了长生的箭靶,无不瞪大眼睛,一脸兴奋,就连一向不服输的长生都握紧了手中的弓,想要看看他究竟要如何赢自己。
    一旁的桃夭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雪幕中身形伟岸的男人。
    只见他将普通的箭羽置于弓箭之上,缓缓拉开弓弦,微眯着眼眸盯着上面还插着箭羽的箭靶,松开了手。
    只听“咻”的一声,箭锐的箭矢穿过无数的雪花,飞向百步之外的箭靶,劈开箭靶上的箭羽,直入靶心。
    而原本箭靶上的箭羽被劈成三份,掉落在厚厚的雪地上。
    守靶的士兵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举几只旗。
    全场的人静默片刻,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无不崇拜地望着自己誓死效忠的储君。
    谢珩看向正一脸崇拜望着自己的女子,冷白的手指抹去她漆黑纤长的睫毛上结的冰霜,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你珩哥哥厉不厉害?”
    她忙不迭点头,“厉害!”
    她的夫君不仅生得好,学问好,箭法也是一等一得厉害。
    除了编蚂蚱,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情!
    他漆黑的眼眸里浮出一抹笑意,“那,可喜欢?”
    “喜欢!”她重重点头,小声道:“若不是我现在矜持了,都想抱抱三郎!”
    他轻咳一声,“其实不那么矜持也没关系。”
    她弯眉嗔笑,“算了,在外头我还是矜持些,免得三郎骂我不成体统。”
    谢珩嘴角上扬,斜了一眼不远处面色苍白的少年,牵着她冻得冰凉刺骨的小手,“那咱们回家。”
    直到他二人走远,人群散去,肩上落了薄薄一层雪的长生仍呆呆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看着箭靶上的箭。
    他还是输了。
    裴温这时大步走到他面前,冷冷道:“先去领十军棍,然后再来我营帐中找我!”
    一脸倔强的少年一句话未说,自取领打。
    大雪纷飞的天,他解开身上的盔甲,脱去御寒的棉衣,露出布满伤疤的背。
    他自进军营,还是头一次受罚。
    执行军棍的士兵与他相熟,一时有些下不了手。
    他冷冷道:“动手!”
    那士兵这才上前,执行责罚。
    十棍下去,皮开肉绽,他哼都未哼一声,将棉衣同盔甲穿好,大步朝裴温的军营走去。
    才入军营,便瞧见裴温正在帐中徘徊,见他进来,冷冷道:“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我罚你?以为我罚你,是因为你公然挑衅了太子殿下?”
    面色苍白的少年抿着唇一言不发。
    裴温又道:“你觉得你的箭法比之我如何?”
    长生道:“自然比不上。”他的箭法便是眼前的男人教的。
    裴温道:“你以为他是太子,不过是凭借身份地位,所以才轻而易举得到你就算拼了命也得不到的东西,所以瞧不起他。可你不知道的是,他十四岁便进军营历练,在我手下当先锋将军,便是箭法亦是我教的,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曾在乱军中取对方将领的首级。你若是了解他便会知晓,比起他,你的城府实在太浅。今日之事他不同你计较,是因为他一向惜才,若不然,便是我出面,也保不住你!”
    长生神色微动。
    裴温又道:“未先了解敌情,便莽撞行事,此乃兵家大忌,今日这十棍子就是要你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言罢,丢给他一瓶金疮药。
    长生一把接住,向他行了一礼,“多谢义父!”
    正要走,又被他叫住。
    裴温瞧着眼前的少年,想起当年的自己,道:“你既叫我一声义父,那为父就提醒你一句,收起你那些心思!”
    长生停顿片刻,大步出了暖意融融的营房。
    外头刺骨的凛冽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脸上的热意。
    他微眯着眼眸看着眼前广阔无边的雪原,眸色里闪着冷光。
    他仍是不服!
    他说过,除了莲生哥哥,这世上谁娶她,他都不服气!
    *
    凉州城的马车里。
    依偎在谢珩怀里的桃夭一脸崇拜,“珩哥哥怎这样厉害,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很是受用的谢珩亲亲她嫣红的唇,“我曾在凉州待过一年,箭法是裴将军教的。”
    桃夭十分惊讶,“三郎在军营里待过?”
    谢珩扬起精致的眉弓,“怎么,不像?”
    桃夭摇摇头,“不像。”
    他气质文雅矜贵,怎么都不像是在军营里待过的。
    谢珩轻轻揉捏着她白皙圆润的耳朵,轻声问:“那不如宁宁先同我说说,他同你说了些什么?”
    “谁?长生?”
    桃夭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就是说他要回桃源村,问我要不要回去瞧瞧,我说不得空回去。”
    言罢,不待谢珩作答,她亲昵地蹭蹭他温热的面颊,表衷心,“人家如今心里只想着珩哥哥,舍不得丢下珩哥哥一个人回去。”
    一句话哄得谢珩神魂颠倒,将那些已经不大重要的事情抛诸于脑后,“那等日后我得空,带你同宋大娘他们回去瞧瞧。”
    桃夭“嗯”了一声,乖巧伏在他温暖的怀里,叫他给自己讲讲从前在军营里的事情。
    边听边想象着十四岁的少年谢珩,该是个什么模样。
    她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同突厥人谈判时又耗费不少精气神,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暖意溶溶的屋子里。
    才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
    “醒了?”谢珩望着才睡醒,眸子雾蒙蒙的女子,“可饿了?”
    “还不饿,”桃夭把自己埋进他温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三郎怎么不睡?”
    “也睡了一会儿的,”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再过七日就是宁宁的生辰。”
    桃夭这次想起再过几日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她十七岁生辰。
    这段时日他伤着,她满心眼都是赶紧帮他养好身子,倒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她自他怀里抬起头,“三郎打算送我什么生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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