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断点
    我相信事实绝对不止于此,而碰巧玫亭跟我也有一样看法。
    这一天週末我再次邀请对方来租屋处过夜,只是与过去不同的是,这次姊姊跟未来姊夫回夫家去了,婚事的准备似乎正紧锣密鼓的进行。
    家中只剩我跟玫亭,也就是说谈话内容可毫无顾虑了。
    「的确是很夸张的资讯量,但还是感觉像千禧年以前才会有的乡土剧情,喔……不对,现在还是有这种几千几百集的剧集。」
    知道姊姊不在的梅亭,就彻底完全不顾旁人眼光放飞自我了,只见她一手喝着啤酒,一边将咸水鸡送入口中,根本早脱离女人的行为范畴。
    「我们也没办法找到更多的资讯了吧?但如果真像我们想得不单纯,那的确就能连结上那栋屋子出现的现象。嗯?你那手势是什么意思?」
    一边阐述自己想法的我,看到眼前「大叔」慵懒地举起右手指向我后方某处,不禁使我感到疑惑。
    「再去帮我拿瓶酒过来。」
    可恶!一直讨厌男性沙文主义的这女人,没想到喝了酒之后就换了个人了?但我还是摸着鼻子把冰箱内的啤酒送到她面前,差别在于是用丢的。
    「咳!」玫亭吃痛的把啤酒放到桌上,接着盘腿而坐,表情恢復正经。
    「简单来讲,就是从一开始你老闆的母亲就对自己的小孩有偏见,最后刚好趁这个机会痛下杀手对吧?在此之前,如果排除掉老母亲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也可能是那种有时会无法忍受小孩子的失控行径,进行不当体罚的母亲呢,以现在来讲就是虐童。感觉不管哪个时代都会有这类人存在啊……特别是最近资讯飞涨、速食婚姻的时代。」好友如此说道,不忘讽刺现代亲子管教小孩的方式跟婚姻价值观的变质。
    「也因为小孩受到体罚跟母亲言行上的威吓,因此对对方產生恐惧,情绪长期压抑跟被压迫,最后基于本能出现反抗,只是反弹力道比想像中强烈,进而做出的行为就可能更故意也不无可能。
    终于,在死后,由于怨念跟对自己母亲的不解深根蒂固,变成长期盘据在那里的怨灵,接着更吸引相同属性的灵魂进驻,变成恐怖的『求子成功宅』。」
    「为什么最后变得好像喜剧收场?」我面无表情的呢喃这些话,而玫亭则是继续说道。
    「怎么可能是喜剧收场?记得我之前说过吧?就算是灵魂也是有好有坏的,这些都是要看当下的情况、之后的造化,你看你老闆的哥哥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欸?你这么讲我就不懂了。」我放下啤酒罐,因为一时激动声音因而放大。「难道那孩子不是因为受虐才有那种行为吗?怎么现在变成这种结论了?」
    「那是以排除老母亲说谎以普世逻辑去做的推断啊!你还记得他们有提过老母亲总感觉那个小孩不是自己亲生的吗?」
    听到玫亭这么一讲,我才猛然回想起那天老闆所说的话,胃酸顿时一阵翻搅。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也不无可能,而刻意製造出这种结局的也是你老闆父亲的前妻。或许对方累积了不能生子跟被拋弃的怨恨,找了什么方法让你老闆的母亲怀上一个充满恶意的婴灵,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毁掉那个家庭。你老闆那里有提到老母亲被约到那里跟对方谈了什么吗?最后又是怎么解决的?」
    关于这两点,我倒是还没详细向玫亭述说,所以便轮到我开口。
    「细节没有提的很详细,不过内容倒是挺惊悚的。说是老闆父亲的前妻想要带着她的小孩在她面前同归于尽,而且是活生生在她面前杀掉对方的孩子,两人于是在过程中发生扭打,最后结局就像我说的那样。」
    「这有可能,但估计也是一种手段,让那个婴灵重新轮回,然后又回到那个家中。」
    「那块地没多久后就被政府徵收,不过过了几十年都没有用到,最后才陆续有建商改建成现在的住宅区。」我回想道。
    「的确符合我们政府的作风。那么,为什么她的父亲又会将那栋房子买下来呢?这未免太过矛盾。」
    「这个就牵扯到老闆父亲跟朋友间转手房屋的过程了,内容没有细说,不过最后当发现曾经是发生那件事后来改建成的角间厝时,他们确实十分讶异,所以之后才会这么快脱手吧?」
    「估计是跟朋友财务上的纠纷吧?」玫亭思考了一下,接着吃下一口盐水鸡。「但也像是命运的安排呢,可怜哪!上一代的爱恨情仇,注定一直与他们家族有所牵扯。记得在这之前你也跟我提过,最后你老闆的父母亲被发现双双陈尸在自己房间对吧?」
    「嗯,死因有说清楚了,是因为受过度惊吓而心脏遽停。」我就像一五一十将资讯报告给警方的民眾,正襟危坐。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这或许也跟你老闆父亲的前妻有关,但是不是下了长时间的诅咒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嘛……据说事务所时几年前曾经有一名前员工,发现有一位行径诡异的女子总是在外头徘徊,好像还放了一块像是人类骨头的黑色块状物,只是当他们在外面的杂物堆中发现那物品时,女人就没有再出现了。」
    「那那个人肯定就跟那名前妻有关了。就算不是她本人,也可能是那件事知情的人士。之后你老闆他们有打听到老父亲前妻家族那边的动向吗?」
    「听他们的说词是没有。」
    「估计有也不会说吧?」玫亭整个人靠在床沿仰望天花板。「那我猜得估计没有错,正是因为那女人的出现,所以造成你老闆双亲的死亡,之后他们自己处理了这件事,找来了符纸暂时躲过劫难,接着那几年间就没有发生什么事。同时间他们也求售那栋房子,但房子内的鬼魂也在这段期间持续进驻,进而令『求子房』產生,然后最后迫使他们又贴上符纸的则是因在你之前离职的那位前辈。」
    「对!没错!就是这样!而现在又因为我贴上了符纸,就怕十几年前的惨剧重演到自己身上。」我情绪亢奋的拍击双掌。
    「所以你从我在事务所中找到地址跟电话的那名前辈口中,有听到什么情报吗?」
    「对方很不想谈这件事呢,何况我也只是当事人的友人,这是我那天去找她,对方给我的感觉。」玫亭很不是滋味的继续喝下啤酒,满脸通红地说:「但正如我跟你说的,你老闆他们在房间外贴上符纸,是在她离职之前,那时候虽然老闆他们也选择向她全盘托出,但她其实没想到自己的小孩会跟那栋房子有这层关係,你老闆他们也是看人在说真话的。
    然后那天在听到我对她说的你的事后,她整个人脸色刷白,接着我发现她望向自己那放任在公园游乐器材玩耍前的小孩眼神有些转变,总觉得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呢!果然人无知会活得更加幸福快乐吧?」
    听到好友这么说道,顿时我涌生一股罪恶感,心想发在老闆母亲手下的悲剧,莫非之后也会在那家人身上上演,唉,我又开始不安起来了。
    「可是,你老闆他们的做法也很消极啊……认为只要再把以前的手法拿出来就能平息一切吗?结果他们没想到自己没事,但那栋房子还持续在招来婴灵,排着队准备投胎转世。」
    「这……这也太可怕了!难道没有什么方法阻止吗?」
    「阻止嘛──也不是没办法阻止,但也要看要怎么阻止,还有为什么要去阻止。」
    玫亭将手指放在嘴唇摩擦认真思考,接着又提出之前的观点。
    「如之前所说的,对于已进入母胎的灵魂,直到出生前,除非是接连带来不幸或灾厄,不然我们不会清楚那个灵魂是善是恶。这些年间,虽然有看屋的夫妻或情侣之后怀上小孩,但我想还是有因此过上幸福生活的吧?所以我想目前在那栋房子里的东西,可能早就跟你老闆他们没有关係了。意思就是说,其实整起事件从你老闆的父母死去那刻起就形成一个断点了。
    所以我们现在如果要阻止的话,就得先弄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盘据在那里,但那大概还是因为过去受你老闆哥哥怨念影响,相继在那块土地上长期累月招来了的婴灵吧?,」
    玫亭话说到此时下一秒睁圆双眼并站起身来,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吗?」我语气藏不住颤抖的询问。
    「如果你老闆哥哥的灵魂早就离开那栋房子的话,那他是否已经出生了呢?最后又是到哪里了?还是持续盘据在那里呢?」
    好友突如其来的话,一时间令我的想像力大开,各种可能性闪过脑中,因此忐忑不安的心绪越来越强烈,最后我脑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正巧眼前的玫亭这时候也跟我对上眼睛。
    「对了,你问你姊了吗?她怎么说?」
    没想到她才刚语毕,接着便身体没来由地猛然一震,我赶紧循着她的目光转头望向房间门口。
    那一隻有着细长手指的灰白人手正攀抓在门旁墙面上,只是在我看到同时,正巧从门口抽离,回归至外头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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