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蕴没说话,只是故意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的,显然想要让他露出破绽。
    不过曹秉舟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拿起茶壶晃了晃,直接仰头灌了几口冷茶。
    “程亭钰不是个好归处。程国公府水深火热,二房污糟得很,只要程家一日不分家,你就不会有安宁日子过。”男人的声音变得幽冷,就连好心提醒,听起来都像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温明蕴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曹大人,你这话听起来特别惺惺作态。明明提醒皇上逼我成亲的人是你,现在又告诉我程家不安生,让我不要嫁。你是不是盼着我一直不嫁人,抗旨不尊,惹得龙颜大怒呢?”
    曹秉舟被她这话一堵,登时又发怒了。
    “爱信不信。”说完,他就直接撩开帘子下车了。
    很快,外面就传来红枫的询问声:“姑娘,你没事儿吧?”
    车帘再次被撩起,红枫紧张地看向她。
    “无事,遇到了一条野狗,已经打发走了,回府之后不要在爹娘面前多嘴。”
    温明蕴无所谓地摆摆手,红枫立刻点头应承。
    *
    程国公府,程亭钰已经收到影卫的汇报,有关曹秉舟强势钻进温家的马车里,与温三姑娘密聊一炷香的时间。
    因为四周都是锦衣卫,而且曹秉舟武艺高强,影卫并不敢靠近,未曾听到任何只言片语。
    只是多年影卫的习惯,让他在呈上这份情报时,写得十分详尽。
    【曹下车时,面色阴沉,心情不虞。大力甩上车帘之后,已然迈步往前却又退回来,将车帘抚平,才转身再次离开。】
    程亭钰盯着这两行字,来回看了数十遍,手指不停地摩挲着。
    等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字迹已经被汗水弄得模糊不清,指尖上也黑乎乎一团,一如他糟糕的心情。
    同样是男人,他虽不太懂风花雪月的浪漫,可是年长曹秉舟几岁,还是能从这两行字中看出曹秉舟隐藏的心思。
    或许曹秉舟自己都没弄明白,但是程亭钰已然从抚平车帘这个动作里,窥探出些许的不寻常。
    “锦衣卫还真是爱多管闲事,别人的亲事也要横插一手。”他气得一甩衣袖,一根银针从窗户飞了出去。
    “咔嚓”一声,院里的竹子又断了一根。
    影卫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哎,竹子又遭殃了。
    “清点现银,再加五万两的银票。”程亭钰捏了捏眉头,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决定加大筹码。
    这管儿子的妻子还没娶回来,筹码就越加越高。
    影卫立刻回道:“主子,最近一直加大望京情报的铺陈,分别盘下珍宝阁、烟柳巷等地,上次的五万两都是去当铺当了您的部分珍藏,眼下一两现银都没了。”
    程亭钰:“……”
    他都这么穷了吗?
    没钱的男人还想娶温明蕴?那简直天方夜谭!
    “去程晏那里挑东西,我记得他书房里摆着一块碧荷砚台,反正他读书也是狗屁不通,先把那块砚台包起来,送去温府。”程亭钰很快就有了主意,直接吩咐道。
    “是。”影卫领命而去。
    果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主子是为了治治小少爷的脑残病,才想着把浑身是心眼的温三姑娘娶回来。
    如今用少爷的东西去讨好温三姑娘,一点毛病都没有。
    一切都为了早日定下女主人,拼了!
    温明蕴第二日收到砚台的时候,着实是有些惊讶的。
    昨日程亭钰给的诚意已经很足了,今日却又送礼物过来,完全彰显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把玩着砚台,这块砚台极具意趣,元素颇多,既有荷花又有蜻蜓,十分的赏心悦目。
    明显灵感是来自杨万里那首诗《小池》的后两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她立刻倒入墨水研磨,发现伴随着墨被磨开,荷花的颜色竟然从粉色变成白色,一如这墨汁的颜色由深变淡,相得益彰。
    顿时她就爱上了,主动开始练起字来。
    “姑娘,您练字怎么尽写自己的名字了?”绿荷端着燕窝进来的时候,一眼瞧见她写完的纸,顿时噗嗤笑出声来。
    温明蕴这才恍然,她看着写满了几张纸的姓名,忍不住苦笑。
    啊,程瘟鸡不愧是个老茶男,连这点都算计到了。
    她写字的时候脑子放空,完全是情不自禁地写名字,显然还是惦记着那份契约。
    她想在那份契约上留下姓名。
    “姑娘,老爷来了。”外头又小丫鬟通传。
    温明蕴正坐在椅子上吃燕窝,温博翰已经快步走进来。
    “如意,陛下今日退朝前多看了我两眼,肯定又是在暗示,你有没有主意?”他急声询问道。
    温明蕴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爹不能要了,自从皇上旧事重提她的亲事,亲爹就活在草木皆兵的世界里。
    退朝的时候,皇上看谁他怎么知道,还非要默认就是看他,完全一副心里有鬼的状态。
    “爹,你别急,我目前已经有了章程,再过几日就会有决断。”
    “此话当真?”
    “当真。”
    温博翰听到她的保证,顿时大松一口气,他的目光一扫,瞬间就停留在砚台上,三两步走过来,立刻伸手摸着砚台。
    “这砚台哪儿来的?与张天成大师雕的碧荷池砚一模一样,不过那枚砚台已然丢失多年,这是仿品吧?”
    他迫不及待地重新开始研磨,当看到荷花颜色的变化时,整张脸都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
    “真是失传已久的碧荷池砚啊,万千文人都得为此打破头啊!”
    温博翰抱着砚台,先是怔愣当场,紧接着欣喜若狂,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满屋子的人都看呆了,老爷最是守规矩,年轻时就被人夸赞老成持重,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显露痴狂状态,这要是被他的同僚看到,得惊掉大牙吧。
    “闺女,这是怎么来的?”
    “别人送我的礼物,只是这般贵重的话,恐怕我受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可以给回礼啊。我们温家也是清流世家,虽不如皇亲国戚家底厚,但也是有几件藏品的。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要那把青竹折扇吗?爹拿扇子跟你换行不行?”温博翰疯狂劝她,甚至还表示要掏出压箱底的东西。
    那把所谓的青竹折扇,是温明蕴四岁的时候知晓的,相当于温家的传家宝,还放在祠堂里收着。
    温明蕴当时反封建念头正强呢,对只有男人能进祠堂这事儿耿耿于怀,就扯断了锁偷溜进去。
    她不敢碰先人的牌位,毕竟哪怕是在现代,种花家依然信奉祖先,她也不例外。
    正好几件藏品都被她翻出来了,她看来看去,就觉得那把破扇子最不值钱,估计撕了的话,顶多挨一顿打就没了。
    结果她捧着扇子跑到亲爹面前,准备撕的时候,温博翰当场吓得腿软,差点给她跪下来。
    最后扇子留了下来,而她也不止挨了一顿打。
    这事儿记到现在,温博翰竟然主动要求更换,足见这个砚台在他这里,比传家宝还贵重。
    温明蕴挑眉,是她小瞧程亭钰了。
    她本以为程瘟鸡被程世子夫人欺负成那样,必定没什么贵重藏品,没想到他第一个送来的礼物,就如此贵重。
    显然程亭钰的底蕴,比她想象的要丰厚得多。
    “爹,可是人家不要扇子回礼。”
    “那她要什么回礼,爹都给!大不了以后她再胡搞,我不上奏了行吧?不过她也得收敛点,不然我会被同僚鄙夷的。”温博翰激动地大喊。
    显然他以为这么贵重的礼物,是出自五公主之手。
    也只有皇室才有如此大的手笔,能拥有这样的稀世珍宝。
    温明蕴笑着摇头:“他要的回礼呢,只有我给得起,不过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
    “给,给!立刻给!如意,除了皇上勒令的成亲之外,我们温家无法抗旨,其余的事儿都好商量。要是能拥有这块砚台,我就算下去阴曹地府,也能跟列祖列宗炫耀!”温博翰显然陷入痴狂之中。
    他劝了温明蕴之后,又不好意思直接张口讨要,只能各种示好。
    最终见温明蕴始终不表态,他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长叹一口气,颇为大义凛然地道:“罢了,你一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况且这是你的礼物,自然是由你自己定夺。”
    只是他那灼热的目光,都快把砚台给盯穿了。
    “好,那我再考虑考虑。”
    好不容易把情绪颓丧的温博翰送走,温明蕴拿出那份契约轻轻展开,抚平每一道折痕,提起毛笔沾上墨,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翌日,契约书重新回到程亭钰的手中,他当即请求进宫。
    *
    “头儿,你让我盯着程家大爷,他今日有动静了。”
    曹秉舟正脱了上衣举着巨石锻炼,听到这句话,立刻将石头放下,粗喘了一口气道:“什么动静?”
    “他进宫来了。”
    “作甚?”
    “似乎是求皇上给他下什么圣旨。他爹程将军都死了许久,也不知道还能从陛下那里求来什么?”年轻的锦衣卫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曹秉舟顿时一僵,脑子里直接冒出一个念头:他是来求赐婚圣旨的。
    “程亭钰什么时候进的宫?”
    “一炷香之前吧,皇上和几位大臣刚议事结束,估计很快就接见他了。”
    “快让殿前伺候的小太监拖延时间,别让他开口,等我过去再说!”曹秉舟立刻抓住属下,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似乎在托付很严重的事情。
    “哦,好。”年轻锦衣卫微微一怔,不明白为何要拦住程亭钰,只不过头儿脸色这么难看,肯定有大事发生。
    曹秉舟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但是他如今满头大汗,衣衫不整,如果去了就是殿前失仪。
    他快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换上觐见的飞鱼服,直奔龙乾宫。
    “薛总管,程亭钰可曾开口?”他赶到之后,掏出锦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急声询问了一句。
    薛德显然正在等他,“咱家出来的时候,他未曾开口,只是已经拖延不下去了,恐怕正在说。曹大人还是尽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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