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漫?
    陈修远眉头微拢,涟宋的未婚妻。外祖父邵泽志,时任兵部侍郎,但在涟卿回京时巧合得请旨告老还乡。他猜测过邵泽志是特意避开涟卿的,淮阳郡王府的事,邵泽志或许清楚什么,所以趋利避开。
    他是让陈壁去查过温漫。
    “查到什么了?”陈修远问起。
    陈壁环臂,“有温漫的消息了,好像因为涟宋公子的死,接受不了打击,有些失智了。”
    “失智?”陈修远探究。
    陈壁轻叹,“就是疯了,被邵泽志关在家中。”
    陈修远愣住,“怎么会?”
    陈壁继续道,“此事蹊跷就蹊跷在,温漫姓温,就算出事也应当是温家照顾,但温漫却是由邵泽志这个外祖父照顾。而且邵泽志将消息封锁得很严密,能探听到的消息很少。邵泽志将人藏这么严实,邵家肯定有问题。”
    陈修远早前就怀疑过邵泽志,眼下陈壁的话更肯定了他的怀疑。
    “邵泽志有做什么吗?”陈修远问起。
    陈壁摇头,“没有,打听过了,他一直就在家中颐养天年,什么都没做——就似,欲盖弥彰,叫人挑不出错。”
    陈修远缓缓放下手中书册,沉声道,“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陈壁意外看他。
    陈修远眸间渐渐黯沉,“他避过了生辰宴上的所有混乱,全然置身事外。”
    第074章 龙袍
    陈壁眼神也跟着微妙起来,探究道,“那,这个邵泽志……岂不是很有问题?”
    陈修远看他,“你找人跟着他,时间一长就知道了,但是切忌打草惊蛇。他一个兵部侍郎而已,背后没人,掀不起风浪,也想不了这么深远。他如果真有问题,那他背后就是大鱼。”
    陈壁倏然会意。
    陈修远继续道,“放长线,让他背后的人慢慢浮出水面,不要操之过急。”
    陈壁颔首,“我明白了。”
    “还有。”陈修远眸间微敛,“让人查查涟宋的事。”
    陈壁意外,“涟宋公子?”
    他不清楚查涟宋公子做什么?
    “淮阳郡王府那场大火,涟宋公子不是已经……”陈壁欲言又止。
    人都死在大火里了。
    陈修远沉声道,“我想知道涟宋是如何同温漫定亲的?还有涟宋同邵泽志之间的亲疏远近。邵泽志如果真的有问题,那这桩婚事前后肯定有蛛丝马迹。邵泽志这处如果三缄其口,那就从涟宋之前开始查,一定有端倪。”
    陈修远提醒,“还有,这两件事宁肯查慢些,也不要引起旁人注意,过犹不及。”
    “我知道了,我去安排。”
    等陈壁转身离开,陈修远才想起天子过世前同他说过的那些关于淮阳郡王府的话。
    ——朕让人查过淮阳郡王府走水之事,这件事很蹊跷,朕也没查背后的缘故。
    ——能做这么干净,肯定对淮阳郡王府很熟悉,或者说,淮阳郡王府背后兴许还藏了旁的秘密。
    陈修远深吸一口气,眸间填满黯沉。
    真被天子说重了。
    邵泽志这条线背后牵引出来,还不知道指向的是谁?
    陈修远垂眸,想起早前问起过天子,“之前定下的储君不是涟宋吗,后来怎么换成了涟卿?”
    天子告诉他,“涟宋不是淮阳郡王儿子。”
    他敛了眸间诧异,尽量平静问道,“那,为什么不是涟恒?涟恒是淮阳郡王府的世子,就算不是涟宋,那也应当是涟恒才是,怎么会是涟卿?就算涟恒当时不在京中,可涟卿也不在,这些都说不通,除非,是陛下一定要涟卿做东宫。”
    天子笑了笑,看向他道,“是淮阳郡王。”
    他不由皱眉。
    天子沉声道,“虽然朕喜欢涟卿,但你也知道,如果可以,朕不希望任何人重蹈朕的覆辙。但淮阳郡王,坚持涟卿做东宫。”
    淮阳郡王……
    陈修远眉头微拢,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仿佛越来越多了。
    *
    寝殿苑中,卓妍正逗着‘没想好’一道玩,‘没想好’起初还反抗,但后来发现,即便陈壁不在,东宫中值守的禁军也都能把它抓回去给卓妍,‘没想好’索性也不反抗了,老实认命,吃着卓妍喂它的小鱼干,满足嚼着。
    等贺之同和涟卿一道从西暖阁出来,贺之同拱手离开,涟卿才往卓妍这处来。
    ‘没想好’正低头吃着小鱼干,看到主人上前,‘没想好’脚一瞪便往涟卿这处来了。涟卿抱起她,卓妍酸溜溜感叹,“‘没想好’,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喂了你这么多小鱼干。”
    ‘没想好’歪着头,好似听不懂。
    卓妍打趣道,“看看,说你才养的猫,我都不信。”
    原本,好像也不是才养的。
    涟卿笑了笑,没有说穿。
    卓妍回头看了贺之同背影一眼,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轻声问道,“贺之同与殿下走得近?”
    涟卿没有否认,“我正好有些事让他去做,你同他熟悉?”
    卓妍摇头,“也不是,就是听说贺之同早前在京中是十足的纨绔子弟一个,是那时候的京城‘六害’,后来,好像是听说被人给收拾了,再回京就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真入仕了……”
    纨绔子弟这一条,涟卿是知晓的,他自己也时常把纨绔子弟挂在嘴边,可另一条,涟卿笑道,“他这么滑头一个,还能被人收拾?”
    “听说收拾得好惨,回来就老实了,等旁人怎么问他都不说。”卓妍当做趣事来说。
    涟卿忽然想起陈修远早前的话。
    ——我给你推荐个人,贺之同。
    涟卿心中兀得唏嘘。
    卓妍说的人,该不是陈修远吧?
    但贺之同见过陈修远,没什么反应,如果真是陈修远,贺之同不应该这么平静。涟卿忽然想起,倒是贺之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浮上心头,难不成,是她?
    涟卿想起贺之同从第一次见她起,就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她就是没说什么,贺之同就一脸愁容看着她。他那个时候那么怕信良君,但还是听她的,让人跟着信良君行踪,其实反过来想,他也怕她,而且更怕她才是。
    涟卿忽然意识到,不会真的是她吧?
    但如果陈修远让她去找贺之同,一定是认准了贺之同会听她的。
    她越发觉得卓妍说的人是自己……
    思绪间,卓妍正好在一侧问起,“马上要登基了,殿下会不会紧张?”
    涟卿回过神来,如实道,“有些。”
    卓妍提起,涟卿的思绪也到这处之上。
    登基大典会在天子过世后的一月举行,她从寒光寺回来时就已经过去十日,然后其间过了两个休沐,也试了两次龙袍,送去修改第三回 。
    的确,还有六日就是登基大典了。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快些……
    涟卿轻声道,“其实以前好像还更紧张,现在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卓妍笑道,“那是因为殿下熟悉朝中之事。”
    “好像也是。”涟卿想起这些时日同陈修远在一处,虽然一整日从早到晚仿佛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但这些时日的积累,也确实让她更有底气。
    至少,眼下的她同早前相比,即便有朝臣当面发难,她也能应对得过去;更勿说平日里的早朝,她能听明白,看得懂,也能站在东宫和天子的立场去思量事情,而不是诸事都想当场能有解决。
    “殿下从小做什么都好,宽心些就是了。”卓妍宽慰。
    “嗯。”涟卿点头。
    言辞间,陈淼来了苑中,“殿下,太傅请殿下去书斋。”
    今日的功课又要开始了,而且休沐日,要复盘前几日所学,其实要比平日都更严苛。
    “去忙吧殿下,我也回去了。”卓妍说完笑着起身,又伸手摸了摸‘没想好’的头,“‘没想好’我走了,下次再同你玩。”
    涟卿也抱着‘没想好’起身,‘没想好’不得不“喵”一声,表示送别。
    涟卿也正好要去千水别苑的书斋,两人正好一道。
    “等下次再见,就要称呼陛下了。”卓妍忽然想起。
    涟卿恍然大悟,但这个称呼从她口中唤出的时候,怎么听都有些违和。
    长廊分岔处,两人驻足。
    “殿下,那我先回去了。”卓妍朝她福了福身,而后又伸手摸了摸‘没想好’的头,“‘没想好’,我走了,下次给你更好吃的小鱼干。”
    “喵”没想好总要表示下谢意。
    涟卿看着卓妍背影,忽然想,京中有卓妍在真好,否则,她真的有好些话都找不到人说……
    *
    等到书斋处,涟卿没见到陈修远,倒是宋佑嘉忽然跳出来,“殿下!”
    涟卿吓了一跳,没想到宋佑嘉会在这处,而且,看到他那身湖蓝色的衣裳,也让涟卿眸间微楞。莫名地,又想起早前的噩梦里,陈修远护着她,被利剑从身后刺穿,鲜血染红了身前,宽大袖袍上也沾满了血迹。
    涟卿不由心悸。
    又是这身湖蓝色的衣裳……
    宋佑嘉自然不知道,只觉得许久未见,早前才经历了生辰宴上的剧变,后来又是天子过世,殿下监国,六叔不让他来打扰殿下,他就一直没来,眼下好容易再到殿下,便一直滔滔不绝地同涟卿说着话,没发现涟卿的脸色都有些泛白。
    等陈修远走下阁楼,远远看到涟卿脸色泛白,再看到宋佑嘉时,才见他身上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裳,同他早前的那件有些挂像。
    “六叔!”宋佑嘉见了他,顿时热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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