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温声。
    “小尾巴。”他忽然唤她。
    “冠之哥哥?”涟卿询问般看他。
    “有意中人吗?”他轻声。
    涟卿整个人僵住,脸色都红透。
    他好似不察,又随手拾起地上的落叶,朝她道,“好看吗?”
    涟卿懵懵,“还行……”
    陈修远笑道,“小尾巴,我们的认知是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的,眼下觉得好看的,日后未必觉得好看;眼下觉得喜欢的,日后未必会觉得喜欢。所以,日后选挑选夫婿的时候,不要着急,慢慢看仔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当下觉得好的,未必就是真正好。我也这么对阿婉说的,如今也这么对你说。”
    涟卿愣住。
    陈修远温和道,“元宵过后,我就同涟恒一道回苍月了,再之后,就回燕韩,应该不会再来西秦了。小尾巴,日后未必有机会再见……”
    虽然这些她都知晓,但从他口中听到的时候,鼻尖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
    他继续温声笑道,“小尾巴,在我心里,你和阿婉一样,无论日后会不会再见面,冠之哥哥会永远记得你。”
    涟卿攥紧藏在袖间的指尖,尽量没让眸间的氤氲留下来,嘴角还牵出一丝笑意,“我知道了,冠之哥哥。”
    陈修远也愣住,他最见不得小姑娘家哭……
    下意识,他缓缓伸手,抚上她头顶,“小尾巴这么聪明,值得最好的。”
    她值得最好的。
    但不是他……
    *
    元宵刚过,涟恒和陈修远踏上回白芷书院的路。
    涟商河和陶凝织带了涟宋,涟卿送至城外,涟恒和陈修远跃身上马,远处的树枝被积雪压低了头。
    马蹄声远去,下起了今春最大的雪。
    她曾见过世上最清朗俊逸的少年,如同年少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又都通通藏在元宵的那场大雪里……
    成为心底深处,最不可及的秘密。
    *
    暑来寒往,春去秋回。
    苑中的腊梅树长了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她也从懵懵懂懂的年纪,一晃到了豆蔻年华。
    而她苑中的藏书从一间屋,到两间屋,到最疼她的二哥终于沦落到一边想办法给她四处买书,一边把自己苑子的一小半都劈给她做藏书阁……
    然后她读的书越多,二哥同她斗嘴越都不过,但兄妹两人还是乐此不疲。
    藏书阁的书架很高。
    她从需要凳子才能够到书,到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书,到伸手就能够到书,再到自己就可以踩着梯子去取书房中所有的书。
    最有成就感的人是二哥,“这一整苑子的书,就是二哥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就是因为要给你买书,你二哥连取媳妇的钱都没了!”
    涟卿笑道,“那是因为你要娶的媳妇儿太厉害了!”
    涟恒环臂,“那是,看看军中这么多人,我们家姚君独当一面,独领风.骚,让敌人闻风丧胆!”
    “但你们家姚君都不认识你……”
    涟恒:“……”
    涟恒也不恼,“我们家姚君,总有一日会认识我的!倒是你,看看,爹又在将人扫地出门了!”
    偏厅中,涟商河得意。
    “我女儿要嫁的人,必须年轻俊逸,相貌堂堂,人中龙凤!”
    “我女儿要嫁的人,必须才学在我女儿之上!”
    “我女儿要嫁的人,必须人品端庄,君子气度,芝兰玉树!”
    “我女儿要嫁的人,不能离我家太远!”
    因为前来求亲的人踏破门槛,涟商河每日都要念叨一遍择婿标准,家中都听出茧子来了。
    涟恒笑道,“嘿嘿,我说爹就是舍不得你嫁人,真要有满足他要求的青年才俊出现了,你信不信,他一条兔子不吃窝边草就否定了。”
    涟卿笑眯眯看他,“听说姚君姐姐又立了战功,已经是将军了!”
    涟恒:“……”
    涟恒恼火。
    涟卿凑近,“照姚君姐姐立战功的速度,说不定,再隔两年,西秦国中要出第一个女侯了,那时候,哥,你更没立锥之地了。”
    “呸呸呸!”涟恒咬牙切齿,“怎么和陈冠之一个口气!”
    涟卿微楞,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涟恒还在念叨着陈修远,没有留意涟卿脸上表情的变化,涟宋上前,“阿恒,阿卿,娘叫你们。”
    涟恒和涟卿上前。
    “哥,娘怎么了?”涟卿担心。
    娘亲月前染了风寒,一直没好。
    大夫也看过了,药也用过了,中途刚好了些时候,又病了,眼下还在用药。
    涟宋应道,“大夫刚来看过了,说娘亲的风寒怕是还要些时候才能好转,估摸着这次姨母的生辰,娘怕是不能去了。方才听娘的意思,应当是想让你们兄妹两人替她去一趟长风。”
    长风?姨母?
    涟恒和涟卿同时想起了上次和姨母一道来的那个,牙齿都没长齐的讨人厌的家伙……
    “娘亲这一趟是去不了,但是你们姨母,还有你们外祖母想念你们了。你们两人替娘亲去一趟长风,见见外祖母和姨母。”陶凝织咳嗽了两声,“只是,娘亲有些不放心。”
    涟商河替她抚背,“放心吧,恒哥儿和阿卿都这么大了,恒哥儿去白纸书院的时候,除了第一年是宋哥儿去送的,后来都是恒哥儿自己往返,孩子们大了,不用时时刻刻操心了。”
    “可是阿卿没离开过我。”陶凝织叹息。
    涟恒笑道,“放心吧,娘,您好好养病,路上我会照顾好阿卿的,等带阿卿去见了外祖母,我们俩就安稳回来。”
    “照顾好妹妹。”陶凝织还是担心。
    涟恒拍胸脯保证。
    ……
    “怕吗?”马车上,涟恒问起。
    涟卿一面翻着书册,一面抬眸看他,“不怕啊,你不是在吗?”
    涟恒托腮,“我看是爹比较怕。娘面前,爹一口一个没事,有恒哥儿在,放心吧,恒哥儿妥当。转过头,就深怕我把你搞丢了,千叮咛万嘱咐,软硬兼施,你要是少根头发,都让我不用回家去了。”
    涟卿笑道,“爹是担心你,不是担心我。”
    “担心我?”涟恒诧异,“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担心你不靠谱。”
    涟恒:“……”
    涟恒喉间轻咽,“我看,只有陈冠之那张嘴才能和你的有一拼。”
    涟卿指尖微滞。
    涟恒却似想起什么来了一般,眼前一亮,“诶,阿卿,去长风要路过燕韩和苍月,我们去见见陈冠之那个家伙!”
    涟卿愣住。
    涟恒环臂,嘿嘿笑道,“我千里迢迢去看他,他是不是该好好来迎接一趟,尽尽地主之谊啊!哈哈哈哈!”
    要去见冠之哥哥……
    涟卿轻声,“一定要去吗?”
    “怎么不去!”涟恒风风火火,抓起笔杆就开始,“还有半个月路程到燕韩,给他写信!”
    “马车颠簸,你还是等到了驿……”涟卿口中的驿馆两个字还没说完,马车似是撵上了大个儿的石子。
    涟恒刚抓起笔,还没来得及写一个字,就墨水泼了自己和涟卿一身。
    涟卿头疼。
    刚才谁说自己靠谱来的……
    *
    等到燕韩,已是阳春三月。
    三月的万州草芽漫漫,杏花三三两两绕指轻舞。
    “啧啧啧!”马车中,涟恒忍不住感叹。
    “怎么了?”涟卿看他。
    涟恒一脸嫌弃,“陈冠之说,等到马车途中,撩起帘栊,有杏花飞来的时候就到万州了。”
    杏花飞来……
    涟卿看了看掌心处,不由笑了笑。
    涟恒继续嫌弃,“怎么在白芷书院读书的时候没见他这么骚.气的?几年不见,也没几封书信,不知道成天做什么去了!”
    “做茶叶生意去了。”涟卿应道。
    涟恒笑开,“诶,你真以为他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啊?”
    “不是你说的?”涟卿诧异。
    涟恒凑近,“这家伙,满嘴里就没一句真话,最后离开白芷书院的时候,我见过他们家的暗卫,哎哟,那身手,什么时候做茶叶生意的商人养得起这种身手的暗卫了?还是燕韩国中的暗卫竞争太过激烈,这种身手的暗卫遍地都是,不值钱了?”
    涟卿想起在灵水寺的时候。
    ——我家有亲戚在京中,老爷子在,每年年关都要在京中同亲戚一道过,正月初一也都在亲戚家中一道,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才会回家中,然后去寺庙。
    ——小尾巴,我家中的情况有些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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