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正经八百做起买卖来了,家里人能同意吗?
    王桃正头脑风暴时,突然听对面的小姑娘幽幽来了句:
    “桃儿姐,你这辈子有没有为自己活过?”
    王桃:“!!!”
    见王桃离开时魂不守舍的样子,江茴看师雁行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你又跟她说了什么啊?”
    简直就跟灌了迷魂汤一样!
    她就发现,这姑娘一张嘴简直比蒙汗药还厉害。
    但凡她有一点坏心,哄着把人卖了,人家还乐呵呵帮她数钱呢。
    师雁行神秘兮兮道:“客串了下心灵导师,让她冲破世俗枷锁,认识真正的自我,进而实现自我价值。”
    江茴:“……”
    听不懂!
    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江茴才要细问,忽听对面两个大碗菜摊子上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女人尖利的叫声,继而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连师雁行娘们儿三个,加过来用饭的客人,纷纷扭头去看,就见那边三个女人已经厮打成一团,唯一一个男人在旁边炸着两只手骂,似乎在挣扎到底该不该加入。
    师雁行:“……”
    江茴:“……”
    这就干上了?!
    见鱼阵两只大眼睛里满是好奇,江茴赶紧伸手捂住,“小孩子不许看。”
    可别学坏了。
    鱼阵努力去掰她的手指头,简直好奇死了。
    为什么不可以看?
    如今青山镇上一共有四家卖大碗菜的,包括师家摊子在内这三家都在镇中偏东的位置,还有一对小夫妻在镇西,提前避开了恶性竞争,也算乖觉。
    偏师雁行对面这两家想吃现成的客流量,非扎堆儿在这边挤,想不出问题都难。
    后来的那两个女人经炊饼刘大娘辗转证实是婆媳,那当婆婆的虽年纪大了,战斗力不容小觑,扭着肥腰,三步并两步冲到对手江州车边,双腿微屈、气沉丹田,两手搭在车辕上,猛地上扬,“嘿!”
    竟直接给人家连车带桶掀翻了!
    那男人都特么傻了!
    还能这样的?
    围观百姓集体后仰,发出整齐的惊呼:“喝!”
    正在那边与对手媳妇扭打的女人一见,披头散发嗷了一嗓子,才要去打那婆子,偏自己又脱不开身,便怒骂自家男人:
    “狗日的陈有田,干你娘的孬种,看见自家婆娘给人打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吃饭的家伙都被砸了……”
    一群人端着碗看热闹,就听鱼阵忽然问:“狗日……唔!”
    江茴面上做烧,索性搂着小姑娘背过身去,又捂住她的耳朵和嘴巴,“呸呸呸,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鱼阵伸胳膊蹬腿儿挣扎:“唔唔唔!”
    憋死鱼仔啦!
    陈有田脸上挂不住,青着一张脸就朝那婆子去。
    谁知那婆子见他过来,不退反进,竟低头弯腰卯足了劲儿埋头冲过来,直接照他胸腹部来了一记头槌!
    陈有田顿觉胸口一闷,钝痛袭来,两眼一黑就往地上倒去。
    然而那婆子的动作比他还麻利,眼珠一转,竟熟练地往地上一趟,蹬着腿儿哭嚎起来:“要了命了,没天理王法了,杀人了,杀老婆子了啊!”
    差点闭过气去的陈有田:“……”
    这他娘的是倒打一耙啊!
    被打翻的饭菜淌了一地,混着大碗碎片蹦出去老远,地上还丢着不知谁被扯下来的几缕头发、一只鞋……
    有那混不吝的泼皮闻讯赶来,蹲在街角拍手叫好,嘻嘻哈哈笑道:
    “打得好,再打得狠些!”
    “撕她衣裳,看里面可白不白!”
    师雁行厌恶地皱起眉头,对看得如痴如醉的老张道:“张叔,这么下去不成,烦您去小衙门走一趟。”
    老张如梦方醒,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才一溜烟儿跑了。
    不多时,姜威带着三名衙役出动,大老远就吆喝起来,“干什么!都住手!”
    郑平安和老杜冲着围观的泼皮亮了兵刃,黑着脸喝道:“看什么,都滚蛋!”
    后面一番混乱且不必说,衙役们四个人来的,八个人走的,只留下满地狼藉。
    又有许多人一边吃饭一边回味,说是那两家当从碰面第一天开始就生了龃龉,这些日子以来没少夹枪带棒,爆发只是早晚的事,倒也不算意外。
    确实不算意外。
    师雁行家的大碗菜一直是四文钱一份,多日经营下来,客户群体早已固定,主要是以小衙门和黄兵等人为首的不差钱的,和老张等舍得花的。
    因近日专心卤味,大碗菜越做越少,大部分客户都分散到其余三家。
    剩下三家都是三文钱,去吃的人也多是手头紧吧的,觉得只要填饱肚子就成。
    也就是说,他们三家的客户群体完全一致,是直接竞争关系。
    尤其是对面两家,充分演绎了何谓一山不容二虎。
    那对婆媳来得虽晚,却很擅长卖力吆喝,又嘴巴上不饶人,老对着客人们揭对方卖剩菜的老底。几天下来,夫妻档营业额直线下滑,早就恨得不行。
    偏今天一大早,婆媳二人又说了许多酸话,那边媳妇子忍不下去,过去大打出手……
    众人摇头叹息一回,师雁行母女三人也是面面相觑,好气又好笑。
    有不少人原本在对面吃,可没想到今儿还没吃上呢,对面摊子都掀了!
    一群人傻了眼,这咋办!
    没奈何,只好忍着肉痛,多花一文钱来吃这边的。
    不过有一说一,人家这边确实一文钱一文货,人又干净,菜也板正,隔三差五还有新花样。
    瞧瞧,才五几日不来,就只剩肉沫焖豆角一个老伙计了。
    尤其那个什么酸菜猪肉炖粉条,酸香恨不得飘出二里地,老远闻着就直淌哈喇子。
    师雁行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神转折,今天还是只备了不到三十份,竟不够抢的,晚来的食客们不由懊恼异常。
    提前收摊时,郑平安一路小跑过来传话,“差点忘了正事,下月初家里还要待客,少不得请你们再走一趟。”
    师雁行心头微动,“上回的买卖成了?”
    郑家几位主子的生日都没到,不年不节的,准是生意上的往来。
    而光县学那一处的买卖就足够郑义全力以赴了。
    郑平安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小姑娘家家的,猜得倒准。”
    顿了顿又道:“这回人多,或许还不止一回,有什么好东西趁早都带上!别的不说,你不还要弄什么泡椒酸菜鱼?可别忘了。”
    昨儿那泡椒吃得过瘾,半夜做梦还想呢。
    蒜泥白肉也好,再没想到肥肉片子还有那般吃法!
    五花肉切得极薄,煮得绵软多汁,细腻弹牙。
    上面浇了足足的红油蒜泥,底下铺着片得薄薄的胡瓜片,白的红的绿的,色彩艳丽,很是赏心悦目。
    一口肉,一口胡瓜片,还没来得及腻味呢,就瞬间清爽。
    再一口肉,再一口胡瓜片……
    酸菜鱼虽然还没吃到,可肯定不难吃!
    见郑平安砸吧着嘴儿回味的样子,师雁行笑了一回,又问:“上次那位裴先生可还来么?”
    郑平安摇头,“这倒不清楚,他性格古怪着呢,据说不大爱赴宴。怎么,你还同他有往来?”
    这交际圈儿够广的!
    师雁行笑笑,没多说。
    若来,自然好。若是不来,大不了她单独做点送去县学嘛,也不费事。
    郑平安还欲再问,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摆动了动,低头一看,鱼阵正仰头拽着,“叔叔,送信吗?”
    郑平安:“……啥?”
    江茴就道:“让您见笑了,这孩子这两天学写字呢,也不知哪儿听来的话,非要给有福写信……”
    郑平安蹲下去,往鱼阵小手里一看,果然皱巴巴捏着一张纸。
    哪怕不打开,都能看见背面透出来的足足半张纸的巨大的“福”字。
    好像是炭条写的,个别拐弯的地方都有点划破了。
    “呦,鱼仔都会写字啦?”
    鱼阵还委屈呢,低头用脚尖蹭地,皱巴着脸嘟囔,“难写!”
    福字也太难写了!
    一开始她一个字足足写了半个自己那么大!
    蹲在地上,撅着屁股边写边退。
    下笔时在靠墙炕头,结束时都到了炕中间了。
    江茴和师雁行差点笑翻,又怕伤害到小姑娘的自尊,只好忍着,一遍遍捏着小手教。
    鱼阵练啊练,练啊练,足足写秃了好几根木炭条呢,终于把一个“福”字从一尺见方,缩小到半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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