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亲王叫了一大桌子点心,奶油蛋糕、蛋挞、云朵糕等等,都是外面没有的,甚至还有一大碗葡萄酒口味的雪糕冰淇淋。
    屋里暖烘烘的,雪糕怕化,直接用挖空了的冰坨碗盛着,正丝丝缕缕往外冒冷气,庆贞帝看着都觉牙疼。
    硕亲王却狠狠往嘴里挖了一大勺,感受着舌尖融化的细腻和甜美,分外陶醉。
    “冬日屋里燥热,来一口这个最带劲。”
    说着,又示意庆贞帝也来一口。
    庆贞帝从小到大没少被他坑,多少有点杯弓蛇影,一摆手,让王忠尝。
    王忠:“……”
    您可真不心疼老奴!
    大冷天的,让奴婢吃这玩意儿!回头不得拉肚子啊!
    王忠硬着头皮吃了一口,眼睛嗖一下就亮了。
    嘿,真好吃!
    他是庆贞帝贴身伺候的人,别说生冷之物,就是平常略有点气味的东西都不敢入口。活了这么些年,早就忘了寻常人吃喝是什么滋味儿了。
    这一口下去,又香又甜又清凉,多少有些飘飘然。
    硕亲王又从旁边盘子里取了一只撒芝麻的大蛋卷,几根手指一使劲儿捏破,用其中一片尖尖儿挑了一点酒红色的雪糕放入口中,“咔嚓!”
    又香又脆,别提多美了。
    庆贞帝见了,想着前些日子端阳郡主进上来的奶油蛋糕,滋味儿确实不错,便也从硕亲王跟前拿了块蛋卷碎挖雪糕吃。
    嗯,别说,这东西有些意思。
    西域葡萄酒本就是冰镇过后才能最大限度呈现出美味,这样做成雪糕后,尤为甘冽,又多了一丝奶香,口感柔和细腻。
    确实不错。
    “来了来了!”
    正吃着,街道尽头就影影绰绰传来敲锣打鼓声,硕亲王忙探头看去。
    就见一队穿红着绿的迎亲队伍自远处缓缓走来,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儿正是柴擒虎。
    庆贞帝就有点嫌弃。
    瞧瞧这小子见牙不见眼的样儿吧,还有没有一点朝廷命官的矜持了?
    成亲就那么美?
    朕前前后后当了多少次新郎,也没觉得怎么着。
    那边柴擒虎正飘飘然,对着路边看热闹的、道贺的人拱手致谢。
    旁边的宋云鹭等人都揣着红包,带着喜糖、喜饼,沿途分发,一时热闹非常。
    成亲的前一天晚上,柴擒虎紧张又期待,一宿没睡,两只眼珠子锃明瓦亮。
    非但他没睡,宋云鹭和田顷也几乎没合眼。
    按照旧俗,成亲当日新郎官儿要带着自家兄弟、好友上门接新娘子,届时后者的兄弟和亲眷便会拦在外头,逼着男方念几首催妆诗,或是亮一亮拳脚什么的。
    总之就是要拦,以显示娘家女孩儿尊重,不舍得出门子云云。
    奈何新娘和新郎都不是京城本地人,师雁行那边自不必说,亲戚直接没有,唯一一位想找的姨母至今音讯全无。算得上朋友的,也只郑平安一人,更无兄弟。
    柴家那边,因天寒地冻路途遥远,来的亲人也寥寥,倒是柴振山的几位旧相识尚可出来撑撑场面,也算热闹。
    头几日,哥儿几个商议了一回,决定迎亲当日宋云鹭陪柴擒虎,田顷陪师雁行,算她娘家哥哥,后面也由田顷背着她上花轿。
    再算上裴远山和宫夫人,也当女方家人,这么一来,就很看得过去了。
    田顷很紧张,深觉责任重大。
    “你们说,万一明儿我不小心摔……”
    话音未落,众人便齐刷刷瞪过来,吓得他把后半截“摔倒了”生生咽回去。
    田顷干巴巴一笑,缩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他就是这个毛病,一紧张了就唠叨……
    不对,都是被大师兄带坏了!
    因预备着成亲,柴母进京之前,柴擒虎就托人赁了一套院子,如今他跟母亲住在一起,明天也是把新娘子接到这边来。
    开了春之后,柴振山那边估计也就安稳了,林夫人便要过去找他,剩下柴擒虎和师雁行两人居住,倒也宽敞。
    只柴擒虎明白,自己这回立了功,必然要升官的,势必要换大宅子。若是运气好,没准儿还能被赐宅,眼下倒是不用再额外折腾。
    田顷光棍儿一个,没必要自己外头租房子去,就还跟宋云鹭一家还住他们之前的住所。
    宋云鹭家人口少,又有东西两跨院,田顷平时也懒怠往别处钻,两边互不干扰,很好。
    年前百姓们都闲,听说有人成亲,一早跑出来看热闹。又见有喜糖喜饼,便挖空心思说些吉祥话。
    转眼快到师家好味,早有三妹等人从二楼抛洒红纸片,一时纷纷扬扬,跟洁白雪片交织在一处,分外妖娆。
    柴擒虎喜不自胜,才要说话,却听到一阵密集的“嗤嗤”声,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呼啦啦炸成一片,淡青色的硝烟弥漫,遮天蔽日。
    硕亲王府点鞭的人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慌忙点完抱头鼠窜,仍觉得屁股上、腰背上被鞭崩了好几下,火辣辣的疼。
    路人都特么被崩傻了。
    这是成亲呐还是炸楼?
    “真是有钱啊!这是把一整年的鞭都放完了吧?”
    柴擒虎也有点懵,一边被呛得咳嗽,一边大声问宋云鹭,“大师兄,这是你和二师兄准备的么?”
    宋云鹭比他更懵,“啊?咳咳!难道不是你跟小师妹商量好的?”
    这么离谱的事儿,也就他们小两口干得出来!
    柴擒虎:“……”
    谁他娘的商量这玩意儿!
    得亏着京城的马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都崩成这样了,竟然还能稳定奏乐!
    嗯,回头一定加钱!
    一时放完了鞭,柴擒虎和宋云鹭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结果就见阿发和阿德拼命朝上指。
    两人抬头,就见硕亲王从楼上探出头来,拍着巴掌狂笑,“……早生贵子啊!”
    柴擒虎:“……”
    原来是你!
    作为新娘的师雁行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正啼笑皆非地看着江茴和鱼阵憋泪。
    这娘儿俩打从前几天就多愁善感起来,偏大喜的日子,又不便落泪,只是憋着。
    师雁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道:“我是成亲出阁,又不是出家,统共也没隔开几条街,回头想见了,点起马车一炷香工夫就到了……”
    江茴只是点头,眼眶泛红。
    隔着几条街也是隔啊,总不如一个屋檐下自在。
    鱼阵则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言不发,两只眼睛也泪汪汪的,活像一对荷包蛋。
    人家都说,成亲后就有自己的家了,姐姐虽还是自己的姐姐,却也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鱼阵就心痛不已,如何忍得住?
    宫夫人又是笑又是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讲些别的话打岔。
    柴擒虎是官身,师雁行嫁过去就是六品敕命夫人,可穿凤冠霞帔,这个年纪颇为难得。
    凤冠霞帔是朝廷针工局亲自带人来量了身量尺寸做的,不必师雁行费心,倒是里头的嫁衣,由自家摆弄。
    她和鱼阵女红都不行,也没想着点亮这个技能,这嫁衣还是江茴带人亲手做的,正红色,红得耀眼,金色的牡丹和凤凰图案,焕彩辉煌,贵气逼人。
    绣的一针一线,全是心意。
    田顷正在外头拉着郑平安气势汹汹堵门,还挺像那么回事。
    郑平安多少有点压力。
    新郎官儿可是六品官儿呢!说不定过几天还要升!
    不过话说回来,明目张胆欺负官老爷的机会,也就这一回了吧?
    他们是第一道防线,后面还有以胡三娘子和李金梅为首的女子护卫队,各个膀大腰圆虎视眈眈,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压迫感很强。
    有她们坐镇,田顷很放心!
    正经婚宴在晚上,柴擒虎等人是午后出发,先绕城半周,然后在师家过关斩将。
    师雁行来京城后认识的第一位女性友人,徐大学士之女徐薇也来凑热闹,因内中帮不上忙,便门口、闺房两头跑,笑嘻嘻传信儿。
    一时说小柴大人来了,穿红着绿,十分鲜亮;
    一时又回来笑,说师兄弟几个在门口文斗起来,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一时又说文斗过了,正在武斗,小柴大人一看胡三娘子等人车轮战,脸都绿了……
    师雁行听得哈哈大笑,引得鱼阵也跟着乐,竟顾不上伤感了。
    小姑娘哼哼道:“我姐姐这样好,合该叫他多吃些苦。”
    徐夫人听了便笑,十分赞许模样。
    “果然姊妹情深。”
    虽说世人重男轻女,但高门贵女自然非同一般,正是自家不缺钱,又不屑于攀附,这才越加珍视,以示尊贵。
    鱼阵这番话正得众夫人们的心。
    师雁行笑了一回,打发秋分去传话,“他伤势未愈,叫三娘子她们收敛着些,莫要伤着了。”
    拳脚无言,柴擒虎对外又爱争强斗胜,可别没好利索得再扭了。
    徐薇便捧着脸揶揄道:“瞧瞧,这就心疼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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