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根本不怕刀宗会因为他们没能保护好少掌门问罪。
    他们苦殷掣和殷书桃多年,被肆意泄愤打压,帮着他们横行霸道残害别宗修士乃至同门。
    扒了一层皮才进了刀宗内门,现在竟然知道双极刀再修下去,会出大问题,而少掌门竟然瞒着他们,更是心冷。若不是谢伏根据殷掣种种作为,和刀宗现状推测出来,他们怕是要被瞒到死。
    且他们同门只因为修为稍低,有些甚至是为了让少掌门和大小姐先行,便被抛下,甚至当成人肉饵,他们刀宗看似团结,实则早已经离心离德。
    现如今殷掣死了,他们其中有些跟在殷掣身边助纣为虐过的,竟然觉得心中痛快极了。
    这是殷掣的报应!
    他们看着殷书桃的眼神甚至都带上了疯狂,毕竟少掌门都死了,大小姐又算什么?
    她心性毒辣,今日之后必然不会放过他们,不若先下手为强!
    他们朝着谢伏看了一眼,得到谢伏授意,他们一哄而上,却没有帮助殷书桃去杀花朝,而是齐心协力,把殷书桃制住。
    “你们疯了,你们……”
    不知谁狠狠在殷书桃后颈打了一掌,殷书桃昏死过去了。
    谢伏这才转头,看也没有看倒地的殷书桃一眼,几步走到花朝近前,却被五行诛邪阵拦住。
    谢伏不急也不恼,他不会让花朝离开。
    且不说有花朝的辅助,他们一路上的确是无往不利,就单纯以他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可能让花朝离开他去找旁人。
    他笑得极其灿烂,自然也不是暗含杀机那种笑,他是是单纯地对着花朝发骚,问她:“朝朝,这样你满意吗?”
    他表情甚至带着一些炫耀,让花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着,他选的是花朝。
    即便是她搅乱了他的计划,即便是他能随便拿捏花朝,他也依旧选她。
    他笑起来是真的仙姿佚貌,一身雪青色弟子服被一众刀宗炽烈红衣簇拥在中间,御霄帝君呼风唤雨的雏形已经初现。
    花朝一点也不惊讶,谢伏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所有人甘愿追随他,也信服他。
    但是花朝对谢伏的“选择”无动于衷。
    她就知道谢伏一定会这样选,她在杀殷掣的时候就知道了。
    毕竟抛开所有的狗屁爱慕和感情不论,殷掣死了,谢伏确实能把殷书桃稳住,并且让她相信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还对自己感恩戴德爱恋更深。
    但是殷书桃这样的大小姐,是要哄的,谢伏能卑躬屈膝一时,他可以不要尊严,但是他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会爱一个凌驾在他尊严之上的人,只会把人利用到毫无价值之后,让其惨死来偿他的尊严。
    花朝还是撤掉了五行诛邪阵,硬敌敌不过,她准备和谢伏好好商量一下。
    “来。”谢伏温柔无比对着花朝伸手。
    谢伏对着身后刀宗弟子打了个手势,他们便把殷书桃和殷掣的尸体带上了。
    谢伏抓紧花朝的手,侧头温声对她道:“那些妖兽被我带人关在了宫殿的地下,上面的寓鸟不会伤我们,我们可以进去了。”
    谢伏拉着花朝,朝着宫殿的方向走,花朝也让人驱动小舟,跟着他们。
    谢伏有些开心道:“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厉害,你知道那些妖兽是什么对吗?你知道怎么对付他们,现在你只需要辅助我们,我们一起把那些妖兽放出来,全都赶到那边的树林里面,林子后面有一处悬崖……”
    花朝按捺心绪,现在显然不是谈条件的时候,谢伏也没有彻底将选择做到底,毕竟殷书桃还活着。
    花朝又乖顺下来,让谢伏拉着,甚至让他抱着,听着谢伏同她炫耀,他怎么艰难驯服了寓鸟王,又怎么操控寓鸟群。
    听着谢伏逐条分析猜测,刀宗修士之间,甚至是门派之中的分裂状态。
    他问花朝,“你那天,拿出了能够说服殷掣那个变态的东西,是能压制刀宗修炼问题的东西,对吗?”
    花朝一点也不惊讶谢伏会猜出,毕竟他和刀宗弟子合谋,凭借他三寸不烂之舌,这些天怕是已经把刀宗修士知道的一切都掏干净了。
    双极刀宗看似再怎么风平浪静,也总有些地方不对劲,例如长老们修为多年不得寸进,例如掌门闭关多年未曾出山,例如刀宗派人到处寻找压抑修炼反噬的功法。
    花朝点了点头。
    谢伏看着花朝的眼睛精亮无比,他说:“朝朝,你知道吗,你手中的东西,能够让整个刀宗俯首称臣。”
    花朝面无表情。
    然后谢伏开始各种旁敲侧击的询问、套话、问花朝平时看的书,其中不乏对花朝各种明里暗里的夸赞,就差说花朝是仙女了。
    最后谢伏道:“我们一起把妖兽赶出宫殿,然后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花朝自然无不答应。
    谢伏非常满意花朝的温顺,忍不住亲了一下花朝侧脸。
    花朝并没有一惊一乍的去躲避,她在等机会。
    也在思考。
    要是谢伏不让她走,她要怎么样摆脱他。
    他们进入了宫殿内部,外面看上去仙气笼罩,画栋雕梁——实则里面草木遍生,精美的墙壁之上爬满了灵植,到处都是破败掉渣的墙壁,这是一座庞大的,被荒废的宫殿。
    他们进入其中,空旷的大殿之内漆黑灰败,但是大殿两侧的墙壁上壁画保存得还算完整,花朝看到了生着翅膀的羽人,成群结队地振翅跨越虹桥,飞向天际。
    花朝看着四周,猜测出这里应该是羽人族的遗迹,或者说是他们荒废的殿宇。
    谢伏召集刀宗弟子过来,一群人商议谋划着怎么消灭所有妖兽,只要把那些妖兽都赶走,他们才能抵达地宫,拿到这宫殿之中能让灵雾经久不散的宝物。
    最终定下的计划,是刀宗一部分弟子们负责宫殿不被冲出来的兽群踩塌,而谢伏带着一行人,引着兽群朝着山崖的方向奔跑,花朝则负责弹琴震慑驱赶这些妖兽。
    金乌西沉,漫天的红云染透了天际,花朝御舟悬于破败的宫殿之上,隐匿在一片缭绕的灵雾之中。
    数不清的蜚从宫殿的地底被赶出,花朝在五行诛邪阵之上叠了扩音阵,琴音似山洪推覆,摧枯拉朽通天彻地地在山中弥散。
    寓鸟被操纵着绕过花朝的小舟,似九天倾泻的黑云,朝着那些蜚汹涌而去——
    寓鸟的名叫与蜚的凶鸣,伴着花朝愈演愈烈的激昂琴音,交织成了一曲地动山摇的壮丽之歌。
    暮色四合,所有的蜚都被赶下了山崖,寓鸟回巢,落回了这颓败的宫殿顶端。
    所有人齐聚在宫殿的大殿之中,燃起了胜利的篝火,一行刀宗弟子负责去地宫查看。
    花朝却带着几个人,坐在篝火边上分食一些点心。
    她的储物袋准备了不少食物,刀宗弟子也刨了一头蜚尸,一群人烤着吃,毕竟蜚是灵兽,辟谷的人吃了也能补充灵力。
    “朝朝,你不去下面看看吗?”谢伏在篝火的映照下,简直满面红光。
    足可见此次的天材地宝,十分令他满意,也令和他结盟的刀宗弟子满意。
    花朝不想看,她甚至不敢和她身边的几个人分开,怕谢伏会伺机对他们动手。
    花朝对谢伏道:“我们可以谈了。”
    谢伏拿了一把小刀,手中拿着一片不知道什么树的大叶子,割了一块蜚的肉,细细切碎,递到花朝手边。
    半蹲在她面前,像一个虔诚奉送一切的信徒。
    “别这么戒备我,”谢伏的桃花眼泛着涌动的情潮,他发誓一样说,“你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花朝接过灵兽肉,并没吃,放在了旁边。
    “你不是要谈吗?”花朝又道。
    谢伏收起匕首,将篝火边的几个刀宗弟子打发走,又拉着花朝起身,花朝有些紧张。
    但是谢伏凑在她耳边道:“别怕,给你看个好东西,我保证,不动你紧张的几个人,让他们始终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花朝这才跟着谢伏去了大殿的角落,进了一个窗扇掉落的屋子里面。
    这屋子显然被收拾过了,虽然也是残垣断壁,但是很干净,一个尚算完整的塌上,竟然放着一张崭新的羽毛毯子。
    谢伏拉着花朝进屋,贴心地让她站在破碎的窗边,让她能随时看到篝火旁的人。
    然后他拉起了那个羽毛毯子,花朝这才发现,这不是毯子,竟是一件羽毛的披风。
    不知道是怎样制作,这披风看似坚硬,却柔软的不可思议,洁白无匹,每一片羽毛,都会随着谢伏的动作浮动,简直下一瞬便要无风自飞。
    花朝瞬间想到了大殿墙壁之上成群结队的羽人飞天的画面,谢伏笑着把这羽毛披风披在了花朝肩上。
    “我在地宫里面一个箱子里发现的,是一件绝品的防御法器。”
    谢伏说,“刀宗的弟子想要,我帮你抢来了,有两个人差点跟我翻脸。”
    花朝看着谢伏,他真的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随时在诱惑人放松警惕,跌落其中。
    花朝想起上一世,谢伏也会遍寻各种好东西给她,每一次,他也会这样温柔软语地说他是如何得来,有时甚至会受伤。
    无一例外,都会比较辛苦,然后她就更加感动,觉得他简直爱自己到不行。
    但是跳出了那一世,到了今生,花朝才明白,这只是谢伏的一种手段。
    或许这东西有人想要,但是刀宗除了殷书桃都是一群大男人,谁出门披着这玩意,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修士也是要面子的。
    这羽毛披风确实是好东西,花朝披上便觉得周身暖融,且轻若无物。
    她伸手摸了一下。
    谢伏痴痴看她,道:“很衬你,朝朝,你像个随时能羽化的仙子。”
    好了,现在连她是仙女也说了。
    花朝却抬手把披风拿下来,递给谢伏说:“我不要。”
    “你拿去给殷书桃,想办法把她哄好,然后……”花朝顿了顿,说,“就去给刀宗做个好姑爷吧。”
    谢伏面色微微一变,嘴角还堆着笑意,眼中却没了。
    花朝继续道:“我跟你保证,清灵剑派的弟子不会说你见死不救的事情,还有你想出师,改投别门,我也保证师尊绝不会与你为难,修真界之中这种事情很寻常的。”
    谢伏要说话,花朝道:“谢伏,你非池中物,清灵剑派只会阻碍你的脚步,你身负血仇,何必困宥在清灵剑派这样的宗门,殷书桃没了亲哥,会越加的依赖你,等下我带人离开,你就说把我杀了。”
    “我此次从秘境出去,回山就不会出门了,保证不会让你的谎言被戳穿。我就算被迫出山,我也用上易容丹,你放心。”
    谢伏定定看着花朝,面上的笑意也散得干干净净。
    片刻后,他突然就不装完美情人了,嗤笑一声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我往外推,我谢伏在你眼里,是不是连只狗都不如?”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眼都不眨。”
    谢伏上前一步,按着花朝肩膀,将花朝压在墙壁之上,瞪着她道:“我还真不知道,你竟有这么狠的心。”
    “你杀了殷掣,但你大概不知道,殷掣对你动了情。”
    花朝想起那个被她踩碎的赤舌果,微微皱起了眉。
    谢伏说:“啊……你原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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