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此间事了。”
    袁琼不得不提醒:“阿瑶,江州路远,你的身体不能太过劳累。”
    “我已经好多了,没事的。”上官瑶撒娇,“袁姨,你就让我去嘛。”
    袁琼:“罢了,你这几日在谷中休息,我替你稳固一下经脉。”
    “谢谢袁姨!”
    窦亭之事在谷内掀起滔天巨浪,浪头扑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晕头转向。
    六级医师犯下如此罪孽,同级的六级医师无法对其进行惩处。
    神医谷不得不派出一位七级医圣。
    医圣年纪看起来很大了,胡子和头发花白,跟陆见微见礼后,看向瘫软在地的窦亭,满眼都是失望之色。
    看到一个本应前途无量的医师自毁前程,他实在痛心。
    可思及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又觉得此人可恶可憎。
    “窦亭毒害武者,诬害同行,窃取医书,经谷内决议,废其修为,逐其出谷,昔日荣誉皆从荣誉堂抹除,今后神医谷再无窦亭。”
    窦亭死鱼一般仰躺于地,泪水从眼角滑落,曾经风光无限的六级医师,如今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凶犯。
    除了死,别无他路。
    “林从月之医书,皆交予陆掌柜,其余医书由神医谷处理,其财物也由神医谷专人清点,清点后赔偿受害者亲属。”
    医圣转向陆见微,“陆掌柜,你看如何?”
    陆见微颔首:“就依此法。”
    她在窦亭体内灌入八级内力,窦亭的丹田和经脉已废,得不到救治会一直痛苦到死。
    她无需再给眼神。
    当务之急,是找到林从月的医书和手札。
    窦亭卧房的榻下果然有处暗格,暗格里除了林从月的医书和心得,竟还有其他医者的。
    “没想到林前辈并非唯一的受害者。”袁琼跟着过来,见到暗格里泛旧的书籍,心里面五味杂陈。
    能被窦亭看上并攫取的医书,其主人医术定然不同凡响,却都因为窦亭的贪婪丢失性命。
    这些本该闪耀发光的医者,就此含恨长眠。
    陆见微说:“他们若尚有亲属在世,便还给亲属罢。”
    “合该如此。”袁琼面色惭愧。
    “我想去一趟窦亭的书房,”陆见微正色道,“请放心,我不会拿走属于神医谷的医书。”
    袁琼:“陆前辈言重了,窦亭觊觎你的医术,给你设套,骗你入谷,所幸你心思机敏,易容入谷查探虚实,揭开他的真面目。若非你内力深厚,恐怕他的奸计已然得逞。就算用他所有的医书赔偿你也不为过。”
    “袁医师果然通情达理。”陆见微赞了一句,抬脚走向书房。
    已经来过一次,熟门熟路。
    窦亭的藏书很多,陆见微待了一天时间,毫不客气,让小客全部扫描入背包。
    他觊觎她的医术,为此暗害于她,把这些藏书全都扫描一遍并不过分。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尖利的叫喊从外头传进来,夹杂着拖拽的声音,还有几句嘲讽和谩骂。
    陆见微踏出书房,入了前院。
    两个神医谷护卫押着杜寒秋跪在地上,见她出现,俱抱拳行礼。
    “陆前辈,这是林前辈的前夫,十年前参与诬害林前辈,您看如何处置?”
    “我没杀人,陆掌柜,我是被迫的,窦亭给我下了‘群芳妒’,要是我不听他的,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陆见微挑眉:“林从月医术高明,在解毒一道上也天赋出众,你缘何不让她救你?”
    “不及时服用解药会死的,她就算能解,也要花费工夫,窦亭有现成的解药,我真的不想等死。”
    众人:“……”
    “林从月救死扶伤,拥趸众多,只要你说出窦亭害你,未必没有人替你们撑腰,届时窦亭也会不得不拿出解药,又或者,神医谷会出面帮你解毒,这么多杰出的医师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杜寒秋摇头:“我就算说了又怎么样?就算能解毒又怎么样?他们还是会找机会杀了我!”
    “所以,你就诬陷你的妻子。”陆见微冷声道,“窦亭给你下毒,你为了活命,将自己的妻子推入火坑,你这样的丧尽天良的败类,死不足惜。”
    “我……”
    “窦亭毒害其他负心汉,是安排你去做的吧?你下毒之后向林从月放出消息,引她来救人,再诬陷她,让她彻底身败名裂。你是她的丈夫,是她最亲近的人,你的证言足以让她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
    “……”
    “你比他们还要令人作呕。”
    陆见微毫不留情,废了杜寒秋的丹田经脉,又喂了他一颗毒丸。
    药丸入喉,杜寒秋只觉喉咙的疼痛甚至盖过了经脉尽断,他死死扼住自己的脖颈,却什么也嚎不出来。
    “你让她无法为自己申辩,你以后也就不用再开口了。”陆见微示意两名医师,“不要让他继续出现在我面前。”
    废人一个,又不能言语,也无神医谷撑腰,杜寒秋的下半生只能在穷困潦倒中度过,或许某一天就无声无息地死在荒郊野外,尸体被鬣狗啃食。
    就这样赎罪吧。
    思及林从月,陆见微心中颇为惋惜。
    她在书房翻阅了林从月的医书和手札,油然而生一种钦佩。
    手札像是一本“日记”,记录了她的日常。
    林从月并未像胡九娘所说,甘心待在后宅相夫教子。
    她选择怀孕,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孩子。
    江湖纷扰不断,为免在外行走发生意外,她才选择留在家里,一边养胎,一边继续钻研医道。
    她研究的正是化解“内力寄生”的医治手法。
    在出成果前,林从月不打算向外宣扬,连杜寒秋都没告诉,就怕消息泄露引人觊觎,胡九娘都以为她暂时放弃了医道。
    某日,杜寒秋的一位友人突然上门,言及想与她一同研究“内力共生”,她觉得此人心性阴毒,断然拒绝,后质问杜寒秋是不是偷看她的研究,并泄露出去。
    二人因此生出罅隙。
    过了一段时间,杜寒秋中毒,下毒之人用他的性命威胁她交出研究成果,她再次拒绝,本想自己研制出解药,却看到丈夫失望愤懑的眼神。
    她意识到不对,打算替他解了毒后就和离。
    未料某一天,突然一大群人闯入,喝问她为何下毒残害丈夫和其余江湖客。
    她一时反应不及,在武者们外溢内劲的冲撞下不慎流产,为保性命错过了辩解的时机。
    杜寒秋也不会让她辩白,直接冲入她的药庐,找出一瓶“群芳妒”,以此作为她研制毒药的佐证。
    众人喊打喊杀,她孤立无援,只能选择逃离。
    彼时,胡九娘在外地寻找药材,等她回来,林从月已不见踪迹。
    她听信了传言,心理开始扭曲,从林从月的药庐里取走残存的“群芳妒”,又拿走一部分医书。
    林从月在手札里还提到新毒,新毒并不是她研制出来的。
    窦亭为了让她身败名裂,不断毒害所谓的负心汉,引她入套。
    她在入套后发现一人已经中了“三月去”,又被窦亭下了“群芳妒”,根本无解。
    她写下新毒,命名为“赴黄泉”,却没记录“三月去”,以防外人看到完整的毒方拿去害人。
    为了研究解药,她将两种毒融合,做成毒丸,开始试验解毒之法。
    玄镜司从她遗体上取得的药方,就是她呕心沥血所得,可惜已经晚了,她刚解开毒药,就面临死局。
    胡九娘手里的毒丸和半成品药方,应该是从她死前的居所里得到的。
    两人毕竟是好友,对彼此的习惯极为相熟。
    林从月再怎么躲,胡九娘都能寻到她的踪迹。
    也正因为胡九娘暴露,杜寒秋和窦亭才能追到居所,率先取得这最后一本手札。
    拿到毒药和药方,胡九娘先入为主,认为是林从月研制的新毒,并在她死后据为己有。
    当初胡九娘在自述中,满满都是对林从月的失望。
    可自始至终,林从月都没变,变的只有旁人。
    林从月在服毒自尽时,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连最好的朋友都没对她保留一丝信任。
    手札中没有记录完整的药方,却记录了她死前去过的地方、试过的药草。
    不过,手札只记载到她最后一次出去寻找药材就结束,最后一味药没有写上。
    而残方的末尾受了污,无法复原。
    好在手札中留有线索,她去世的地方是在西南魂断岭外,最后一味解药应该就是在魂断岭找到的。
    看来西南之旅势在必行。
    陆见微离开神医谷,回到龟鹤居。
    居所内安安静静,不见一个仆役。
    “陆掌柜,您回来了?”梁上君迅速窜过来,笑嘻嘻道,“渴不渴?我给你倒杯茶。”
    陆见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有的事,我对陆掌柜可是一直尊敬有加,您的身份现在已经尽人皆知,原本的容貌又比这面具出色百倍,不如先卸了面具?”
    “可这就是我的脸。”陆见微一本正经道,“先前在江州时,我一直戴着面具。”
    梁上君:“……”
    逗他很好玩吗?
    “裴知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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