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谌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不耐, 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如常:“既然是其他道友先揭的榜,理当让给他们。”
    沐诗月:“不要。”
    裴谌无可奈何,戚灵灵抱着胳膊看好戏,像沐大千金这种猪队友,怕是连男主都带不动。
    城门口的侍卫狐疑地打量了几人一眼,走上前来:“几位道长是一起的?”
    沐诗月正要回答,祁夜熵冷冷地撇清:“不认识。”
    戚灵灵不由在心里为大反派点了个大大的赞。
    侍卫看了看手拿皇榜的沐诗月,又看了看裴谌:“要入宫面圣的是两位?”
    裴谌忙道:“沐师姐,你先入宫面圣,我去置办点东西。”
    沐诗月纳闷:“要置办什么东西?”
    裴谌一笑:“入宫祈福禳灾总不能怠慢,须得作好完全准备,师姐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入宫与你会和。”
    一边说一边深深地看了沐诗月一眼,沐诗月傻归傻,说到这个份上也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们一个入宫,一个留在宫外,有事多个照应。
    可是看着并肩而立的汤元门两人,再想到让她孤身入宫的阿谌哥哥,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对她来说,夺魁只是顺带,她最期待的还是和阿谌哥哥借着比赛的机会并肩作战,一同游历,增进感情。
    侍卫不管她少女心碎了一地,招呼同伴去牵马,对沐诗月拱拱手:“那便请这位小道长随我入宫吧。”
    沐诗月无可奈何,只得孤身一人上了马,跟着侍卫入城去了。
    侍卫到宫门前,把沐诗月交代给宫城守卫,不一会儿有太监驾了马车来,把她带到一处不甚宏伟但十分精巧别致的宫殿前,让她下了车。
    沐诗月道:“这是哪里?”
    太监答:“道长进去便知。”
    沐诗月又问:“你们陛下在里面?”
    太监仍旧答:“道长请进。”
    沐诗月斜他一眼:“你是傀儡人吗?只会答这句?”
    太监并不恼火,袖着手,嘿嘿一笑。
    沐诗月只得穿过殿门往里走。
    秘境中似乎是深秋,草木黄落,庭院虽然修整得很干净,但仍旧显得寂寥,而且静得出奇,似乎连鸟虫的鸣叫到了这里也放轻了。
    沐诗月走上台阶,殿门开着,但是珠帘低垂,从外头看进去,帘子缝隙里黑黢黢的,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光景。
    沐诗月不知道凡间的皇宫是什么样的,但她还是有些纳闷,怎么偌大个宫殿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殿门大开着,甚至连个守门的奴仆都没有,这用常识想想也知道不正常。
    “有人么?”她问了一声。
    帘幕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听不出男女老幼。
    有人就好,沐诗月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要是阿谌哥哥在就好了,她惆怅地想着,用剑柄挑开珠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殿中烟雾缭绕,弥漫着龙涎和沉檀的香气,浓得有点过头,让她很不舒服,烟雾的深处依稀有几个人影,一人在榻上坐着,旁边有几人侍立着,似乎是仆从之流。
    “小道长仙家何处?”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苍老而沙哑,但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沐诗月停住脚步:“在下是个游方道士,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那人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和身边人说话:“罢了,朕也是病急乱投医,就让她试试看吧。”
    沐诗月听出声音里的轻视之意,顿时皱了皱眉,很想怼上两句,想起秘境中不可泄露身份,强忍住了:“请陛下允准在下为公主禳灾。”
    那影子微微颔首。
    旁边一人捏着嗓子道:“陛下请小道长上前来。”
    沐诗月握了握手中宝剑,便要向前走去。
    那人道:“放肆!觐见陛下竟不知解剑!”
    皇帝抬手阻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道长是方外之人,不必拘俗礼。”
    沐诗月轻哼了一声,心道这皇帝还有几分眼色,便即提着剑走上前去,皇帝的宝榻距她不过三步,她已经可以依稀分辨他的五官。
    出乎意料,皇帝比听起来年轻许多,也比她想象中俊朗不少,只是满面愁容,眉间皱起了深深的川字纹,眼下有浓重的阴影,要不是榜文写得清清楚楚,沐诗月简直以为得病的是他。
    她勉勉强强地行了个礼。
    皇帝道:“平身吧。”
    他说完了话,嘴却不闭上,黑黢黢半张着,沐诗月莫名感到不舒服,想起小时候在野外历练时看见的蛇洞。
    就在这时,忽听“嗖”一声响,一支寸许长的利箭从那黑洞洞的口中疾射而出。
    沐诗月毕竟从小修剑道,反应比一般人快得多,当即后仰下腰,躲过了一击,紧接着又是几支箭首尾相衔冲她射来。
    沐诗月左手接住四支,又提剑格挡,将剩下几支打落。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怒喝道。
    那人笑道:“小道长身手不错。”边说边纵身跃起,那重重叠叠的锦绣衣裳和沉重冠冕却留在原地,仿佛蜕下一身累赘的壳。
    沐诗月定睛一看,只见那人手执拂尘,穿着一身黑色道袍,衣襟上用金银线绣着太极纹样,显然是个同行。
    “装神弄鬼!”她口中骂着,手中剑随之出鞘。
    两人各仗法器兵刃斗在了一起。
    沐诗月的嵩阳剑法大开大合,在殿内施展不开,干脆举剑耸身,将屋顶穿了一个洞,飞到了庭院中,那黑袍道士紧随其后。
    两人过了几十招,沐诗月忽听身后有人道:“沐师姐——”
    是裴谌的声音,她心中一喜,扭头一看,果见裴谌提剑踏空而来。
    她又欢喜又有点委屈,嗔道:“阿谌哥哥,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裴谌:“怎么会,你是我最重要的……”
    话没说完,那道士的拂尘已经到了沐诗月脸前。
    “小心!”裴谌说着将她往怀里一揽。
    沐诗月从未听过他这样直白地表露心迹,心中小鹿乱撞之余,又有一丝不安,但她毅然把这丝不安抛在了脑后,向着阿谌哥哥坚实宽阔滚烫的胸膛靠了过去。
    等等……这也太烫了吧?!
    沐诗月骤然从迷离恍惚的幻梦中惊醒,哪有什么阿谌哥哥,她眼前只有一张烧得通红的铁网,兜头朝她罩了下来。
    她赶紧捏了个水障诀,拉起一片水幕阻隔在自己和烙铁网之间,只差一点就成了烧烤。
    那黑袍道人收起往,拖着她回到殿中。
    方才那道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比方才更加疲惫:“又是个不中用的。”
    黑袍道人赶紧对着宝榻背后的纱帷行礼,沐诗月这才注意到纱帷里有个人影,她不由懊恼,都怪自己刚才太粗心,错把两人当成一人,以为声音是从那道人身体里发出来的。
    黑袍道人低着头道:“这个倒是有几手三脚猫工夫,可惜心智不坚,头脑也不好,就这也敢揭榜,出入龙庭还如此傲慢无礼。”
    影子道:“爱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黑袍道人:“依微臣愚见,该治大不敬之罪,与其他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一同处斩示众。”
    影子颔首:“可。”
    沐诗月一听,不禁勃然大怒:“你们敢!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黑袍道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我倒想知道你是谁,胆敢在真龙天子面前放肆!”
    沐诗月一噎,这才想起自己身在小世界里,这里没有罗浮,也没人知道嵩阳宗和宗主千金,她在这里的身份只是个来历不明的游方道士。
    为了避免小世界坍塌,她还不能说出试炼塔的秘密。
    沐大千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憋屈的滋味,她又气又急,眼泪慢慢涨满了眼眶,终于滚落下来。
    “阿谌哥哥……你快来救我啊!”沐诗月忍不住念叨出声,浑然忘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直播。
    水镜外,一片尴尬的沉默。
    众人万万没想到,呼声最高的嵩阳宗主千金,竟然是第一个落入陷阱中的,而且还是栽在美色上,简直是双份丢脸。
    七星派的评审搔了搔花白的头发,自言自语似地对身旁的北宸道君道:“这秘境我有印象,可是我记得没有这一段呐……”
    北宸道君:“或许是另一个小世界,只不过看着相似罢了。”
    老头点点头,但心中困惑不减。
    这次代表嵩阳的评审是三羊长老中的老羊,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强行挽尊道:“诗月以身试险,虽然出师不利,但勇气可嘉,再说比赛以两人为一组,输赢成败未成定局,这时候下什么结论都还太早。”
    太衍和嵩阳是死对头,那评审当即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万万想不到,贵宗一门荣辱竟然要让一个外门弟子一肩挑起。”
    老羊臊得满脸通红,顿时不吭声了。
    不过众人都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像沐大千金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留着说不定也是拖后腿,早点将她甩脱,说不定那外门弟子的胜算还大一点。
    ……
    沐诗月走后,戚灵灵对祁夜熵道:“我们先入城找个落脚的地方。”
    祁夜熵:“好。”
    两人随着人流从右边门道往城中走,刚入城门,裴谌追上来:“两位请留步。”
    戚灵灵停住脚步转过身:“有何贵干?”
    裴谌诚恳道:“沐师姐对两位多有冒犯,在下在此替她赔个不是。”
    戚灵灵不接话,只是略带讥嘲地看着他,等着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夜熵给了他一个“朕知道了,退下吧”的眼神,对戚灵灵道:“小师姐,天快黑了。”
    经他一提醒,戚灵灵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明明他们进秘境前还是晌午,虽说他们一早知道秘境的时间跟外面不同步,但是黑夜总是意味着更多危险。
    戚灵灵:“我们走吧。”
    裴谌却不放弃:“实不相瞒,在下想和两位合作。”
    戚灵灵不由佩服男主的脸皮和茶艺。
    他当然不是真心要和他们合作,故意这么问一句不过是向秘境外的评审们表现一下自己的胸襟气度,如果他们拒绝,当然是他们的锅,万一他们答应,也可以见机行事,横竖不吃亏。
    戚灵灵道:“你跟我们谈合作,你家沐师姐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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