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祁夜熵反问。
    戚灵灵喜欢他的聪明和敏锐,现在却很苦恼,一个聪明的变态比一个普通变态难对付百倍。
    拒不承认是没用的,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再欺骗他,但是真相又说不出口。
    “你先把我手上的铁链解开,”她只能道,“有话好好说。”
    祁夜熵抬起手,摊开的掌心上出现一道银光,渐渐凝成一枚漂亮的符文,仿佛星辰的碎片。
    “结契后,我自会放了小师姐。”
    契符明亮的光芒映着他的异瞳,眼神温柔得要把人溺毙。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眼神,可戚灵灵不得不拒绝,她避开他的目光,硬着心肠道:“不行。你把我囚禁起来逼我,我更不可能答应你。”
    “小师姐就成全我吧。”他柔声哄着,但声音里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几乎像是在哀求。
    戚灵灵心里堵得慌,艰难地重复了一遍:“不行……”
    男人修长的五指陡然收拢,一声脆响,仿佛琉璃破碎,契符碎裂成无数片,如星尘从他指缝间洒落,一点点被黑暗吞没。
    “那就没办法了,”他垂下眼帘,“只能把小师姐锁在这里,永远陪着我。”
    祁夜熵只是微微往后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挣扎,像一尊冷漠的神像。
    “没用的,”他淡淡道,“这是我专为小师姐铸的锁链,想要逃脱,除非我死了。”
    戚灵灵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你把我锁在这里,我会很难受,难道你就高兴了?”
    祁夜熵一哂,微微偏过头:“小师姐在和一个怪物讲道理?”
    他嘴角微扬:“你还记不记得误食毒菌那晚给我讲的故事?”
    戚灵灵摇了摇头,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小师姐给我讲了许多故事,其中一个说的是一个小姐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怪物的堡垒,与那怪物相处有日,发现它丑恶的外表下有颗善良的心,原来那怪物是个皇子,是遭了诅咒才化作那般丑陋模样。故事的最后,怪物变回皇子,与小姐双宿双栖,皆大欢喜。
    “那时候我问小师姐,若是那怪物只是怪物,真面目比外表更丑陋,又待如何,小师姐说有多远跑多远。”
    他凝视着戚灵灵,幽沉双眼一片空洞。
    “抱歉小师姐,”笑容在嘴角绽开,像是腐尸上开出的花,“怪物只是怪物,可它不想放你走。”
    戚灵灵默默地望了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无所谓。”祁夜熵倾身上去,双手撑在戚灵灵身体两侧,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下。
    怪物不就是这样的吗?攫取,掠夺,饮血吸髓,这便是怪物爱一个人的方式。
    “对不起小师姐,”他极尽温柔地将她一缕碎发拨开,“我是怪物。”
    不管你怎么教我,不管我怎么伪装,都改变不了这事实。
    永远阴暗卑贱,残忍嗜血,永远成不了故事里高贵良善的皇子。
    接着他开始用力吻她,甚至不带什么□□,只是纯粹的占有,撕咬,吞噬,像是要把她的血肉搅成泥,把她的神魂吸出来。
    血腥气在口中弥漫,分不清是谁的血。
    “小师姐的蛇毒该发作了,”一吻的间隙,他低喘着道,“这个月还未服解药吧?”
    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手腕咬下去。
    鲜血沿着苍白的胳膊淋漓而下,他把伤口摁在她微微分开的唇上。
    戚灵灵忙抿紧唇。
    祁夜熵捏住她下颌,迫她张口。
    他的血也比一般人凉些,腥甜涌入喉间,戚灵灵挣扎着,冷不防呛咳起来。
    祁夜熵吮了一口血,嘴对嘴地哺给她,手移到她腰间。“嘶啦”一声,腰带断成两截。
    他眼里没有丝毫□□,只有空洞和绝望,就好像冷寂的黑暗虚空:“只要小师姐属于我就好。”
    戚灵灵心脏仿佛被攥紧,不久前她还在这双眼睛里看见过初生的星辰。
    她不忍心再看,转过头闭上眼。
    男人捏住她下颌,将她的脸掰正:“小师姐,看着我。”
    他用了三分力,戚灵灵眼角已沁出了泪,也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难过,连她自己也无从分辨。心口仿佛堵着一团湿棉花,让她无法呼吸。
    “看着我,”祁夜熵用指腹拭她的眼泪,却越拭越多,他便俯身吮去,“就算小师姐恨我,也看着我。”
    因为他只存在于这双眼睛里,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被她看见,被她注视,爱也好,恨也好,怕也好,嫌恶也好,冷漠也好,只要她还看着他,他就能在这双眼睛里苟延残喘下去。
    “小师姐,睁眼看看我,”他低声恳求,吻着她的眼睑,仿佛虔诚地祈求神明一顾。
    那双美丽的眼睛终究还是为他睁开了,里面没有恨,没有怕,也没有嫌恶,她的眼神依旧清澈,里面只有深深的无奈和难过。
    祁夜熵一阵买来由的恐慌,小师姐被他紧紧禁锢在怀中,却仿佛离他很远,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河。
    无论他在这里做什么,她都不介意,因为她已去到河对岸,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结局。
    尘埃已经落定,她隔岸望着他随周遭的一切塌陷,化作泥浆洪流。可是他不甘心,他在浑浊湍急的河流中沉浮,竭力向她伸手,就像找人替命的水鬼,把她拖回这滚滚浊水中。
    他想弄哭她,毁坏她,扯碎她,让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他紧紧扣住纤细手腕,顶开她并拢的双膝。
    “别这样对我,”戚灵灵轻声道,“也别这样对你自己。”
    男人的动作一顿。
    “咔哒”一声,戚灵灵左腕上的锁扣应声打开。
    祁夜熵把一物放在她掌心,替她合拢手指。
    熟悉的金属质感,熟悉的纹路,是他送给她的那把短刀。
    “小师姐若是一定要走,”男人漠然道,“就杀了我吧。”
    戚灵灵将刀用力一掷,短刀“锵啷”一声落在地上。
    “你明知我不会杀你。”她道。
    “小师姐还不如杀了我。”他笑道,“抱歉,若是我自己能动手,也不想脏了小师姐的手。”
    这把刀是为她打的,只认她为主,这世上只有她能杀死她,也只有她能令他生不如死。
    他捡起刀放在枕边:“小师姐若是改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杀死我。”
    说罢一手紧扣她的腰,一手捏住她下颌,毫无章法地吻她。
    “小师姐为什么要走?”他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手越箍越紧。
    戚灵灵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角沁出生理性的眼泪。
    “是因为我不听话?”男人嘴唇扭曲,微微颤抖,不知是笑还是哭,“是因为我未将小师姐送的甜食吃完么?”
    戚灵灵艰难地摇着头,脖颈越发显得纤细。
    修长五指不自觉地攀上她的脖颈,渐渐收拢。
    “其实我都留着,用玄冰好好保存着,”祁夜熵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全都吃掉,小师姐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小师姐喜欢什么,我都找来给你。
    “小师姐不是说我左眼漂亮么?我也挖出来给你好不好?”
    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眉间隐隐缭绕着黑气,心志已被邪气侵蚀。
    戚灵灵从嗓子眼里憋出两个字:“阿熵……”
    “小师姐为什么要走呢?”沉沉眼眸中满是困惑,“为什么不肯答应我?”
    他把指尖抵在她心口:“真想把小师姐的心剖出来看一看。对了……”
    他话音未落,戚灵灵忽然感到元神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留在她灵府中的一半元神仿佛凝成了一柄利刃,强悍霸道地刺了进入,直贯她意识深处,抵到了虚幻与现实的交界。
    视野中红光闪烁,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个不停。
    【警告,发现入侵意识体】
    【一级风险警告,入侵意识体已接近屏障】
    【锁定为目标意识体】
    【清除程序准备中】
    【清除系统已启动,十秒后将清除目标意识体】
    ……
    一条警报叠着一条警报,平板的机械音听着几乎有些歇斯底里。
    戚灵灵头痛欲裂,视野一片血红,连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都看不清,只能感到温热腥甜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她脸上、颈上,那是祁夜熵的血。
    血越流越多,渐渐如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停下来!”戚灵灵竭尽全力,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往外挤,“求求你停下来!”
    祁夜熵已经听不见她的呼喊,他的意识狂肆地燃烧着自身,仿佛穿过大气层的流星。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眼前飞速闪过,嘈杂而陌生的声音如海浪将他淹没,他竭尽全力去捕捉从意识中流过的碎片。
    这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房舍布满大地,如同一座古怪的丛林,道路上遍布奇装异服的行人,还有许多古怪的铁兽匍匐前行,夜空被彻夜不灭的灯火熏染成昏黄一片,看不见星辰,更没有御剑或御兽飞行的修士。
    一切都与他想象中的仙界大相径庭,倒像是另一个凡间。
    这便是小师姐的世界么?祁夜熵怔怔地想。
    神魂仿佛在烈火中炙烤,疼痛超出了人可以承受的极限,尖锐的啸声刺破耳膜,他的七窍在流血。
    他以前曾听说过,试炼小世界中的人若妄图强行进入他们的世界,便会如同扑火的飞蛾,连同神魂一起灰飞烟灭。
    再窥伺下去,这便是他的下场。但他心里隐隐有种直觉,他还没找到想要的答案。
    思绪越来越混乱,意识开始模糊,可他还是在碎片中执着地寻找着。
    小师姐似乎在唤他,声音邈远,像一缕金色细丝浮动在另一个世界的喧嚣之上。
    还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他就能触及最核心的地方……
    朦胧白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少年人的眼睛,眼瞳极黑,几乎辨不出瞳孔,眼神漠然而散漫,冷冷地向他看过来。
    那目光仿佛利刃,撕开他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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