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渠挺喜欢花花草草的是吧。”爷爷看了他一眼。
    “嗯,不过我也……我也喜欢啊。”方驰说得有点儿没底气,他从小到大连根草都没摘过,就他们山里的野花他也全都叫不上名子来,这会儿还说自己喜欢花草,一听就假得很。
    爷爷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们爷俩吹风吹够了没啊,”老妈打开门从屋里探出脑袋来,“进屋吧,一会儿煮点儿面吃了。”
    “好,我去煮面。”爷爷笑着转身往屋里走。
    “爷爷,”方驰在他身后小声叫了一声,犹豫着问了一句,“水渠……是不是来过?”
    “嗯?”爷爷回过头。
    “那个参片,是进口的,”方驰说,“那是水渠拿来的吧?”
    爷爷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是他拿来的。”
    本来方驰只是猜想,并没有百分之百地确定,听到爷爷的回答时,他整个人都被不知道是吃惊还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包裹住了,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调子:“他来过?”
    爷爷转过了身,看着他点了点头:“来过,前几天了。”
    “爷爷,”方驰上前去抓住了爷爷的胳膊,“你告诉我,这怎么回事?他怎么跑来了!他为什么过来啊?”
    孙问渠回家两天了,每天差不多都猫在自己卧室里。
    说起来这卧室他还有点儿陌生,搬进这套房子之后,卧室是按他的要求装修和布置的,但弄好之后他就差不多没怎么在家住了,这屋子对于他来说甚至还不如方驰爷爷奶奶家那间小屋子熟悉。
    桌上放着几件陶器,杯子,笔筒,都是很糙很拙的风格,古朴而单纯。
    这是孙问渠最早做出来的“作品”,让很多人觉得大师孙正志的儿子果然天生就是做陶天才的那几个“作品。”
    孙问渠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年做这些东西时的心态和想法了,这么多年他也再没有回头看过自己的这些东西,更没有细品过。
    现在静下心来,他坐在椅子上,面对着这几件陶,倒是突然有了一些灵感。
    那种最初的时候他想要的,后来被时间和跟老爸之间的纠结磨掉了的最单纯的想法。
    孙问渠手指撑着额角,偏着头盯着桌上的陶。
    说起来,按他现在的阅历和眼光,这几件东西,还的确是有灵气。
    虽然这么想有点儿自夸,不过这的确是他真实的感觉,当年的想法还真是有些让人意外。
    他拿过手机,给马亮打了个电话:“关于新的系列,我有点儿新的想法。”
    “什,什么?”马亮那边正在剁饺子馅儿,哐哐的,还有不少说说笑笑的声音。
    “过两天咱俩见个面再说吧,”孙问渠说,“你还记得我以前做的那几个小破玩意儿么?”
    “就是你给起,起个名儿叫,叫‘初’的那组吗?”马亮问。
    “亮子,你真不愧是我兄弟,”孙问渠啧了一声,“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名儿了。”
    “我能记,记得好多事儿,呢,”马亮笑着说,“我还记得二,二姐军训裤,裤子绷,开线的事儿。”
    “你有种当她面儿说去。”孙问渠乐了。
    “不,敢。”马亮说。
    “不跟你扯了,你哪天有空了给我电话,我们聊聊。”孙问渠说。
    “好。”
    马亮今天带着媳妇儿跟他爸妈一块儿去了他姥姥姥爷家过年,一大家子人很热闹,听着电话里的欢声笑语,孙问渠想起了在方驰家过年的场景。
    也是热闹得很,笑的闹的吵的打的,乱七八糟折腾得人脑浆子疼,但很有过年的感觉。
    相比之下,孙问渠听了听自己家的动静,老爸在书房,老妈和大姐二姐两家人在楼下客厅聊天儿,安静得像是在进行什么正式会谈。
    保姆一会儿就回家了,已经在厨房里准备好简单的凉菜,晚上饭店那边会把他家的年夜饭送上门。
    这年过的,连点儿烟火味儿都没有。
    高贵而冷清。
    方驰就早上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家里全是人,老老小小闹得他都快耳鸣了,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再联系他。
    孙问渠啧了一声,他能想像方驰现在的样子,心情不怎么踏实,但又还是因为过年的气氛而有些兴奋,帮着爷爷奶奶出出进进地忙活着,时不时跟胡颖贫几句,至于方辉,孙问渠感觉他可能没心情跟方辉呛了。
    当然,也有可能一怒之下把方辉给捧一顿。
    有人在孙问渠卧室的门上敲了几下,孙问渠应了一声说没门锁之后,却没有人进来。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开了门,门外却没看到人。
    孙问渠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下了楼,楼下的五人会谈变成了六个人,老爸下来了,正端坐在沙发上。
    “以为你得开餐了才下来呢,”孙遥说了一句,“你病好透了没啊?”
    “没什么问题了,医生都没开药了。”孙问渠说,下了楼梯坐在了沙发角落里窝着,把腿架到了茶几上。
    “哎我给你带了点儿营养品,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反正都是增强免疫力的,”孙嘉月指了指桌子旁边的一堆盒子,“你看着吃吧,还有什么壮阳的补肾的……”
    老爸皱着眉抬眼瞅了瞅孙嘉月,孙嘉月满不在乎地笑着说:“以前给关山里也用不上,现在可以补补了。”
    “嗯。”孙问渠笑笑,应了一声。
    “没个正经!”孙遥说。
    “够正经的了,咱家要是没有我,”孙嘉月看了看屋里的人,“这年过得人不知道的得以为咱家遭什么变故了……”
    “嘉月!”老妈皱着眉往她身上拍了一下,“你这张嘴什么都说的毛病还改不改得了了。”
    “不改了,”孙嘉月往她老公身上一靠,“反正跟我过一辈子这人儿他不在乎。”
    “我是懒得说了。”二姐夫笑笑。
    “陆城你也太惯着她了,以前没人管得了她,现在嫁人了还没人管。”老妈叹了口气。
    “挺好的,我受得了。”二姐夫笑着喝了口茶。
    “他俩这样也挺好,”孙遥说,“乐自己的,家里的事儿什么也不用操心。”
    “操心家里的事儿这种烦人的活儿就交给你和大姐夫吧,”孙嘉月剥了颗糖吃着,“你俩忙活着也挺好。”
    老妈转头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孙问渠:“问渠,你这次在家多待几天吧?”
    “看情况吧,”孙问渠说,“这两天我还跟亮子约着有空要谈事儿呢。”
    “谈你们那个工作室的事儿吗?”老爸有些不屑地问了一句,也许是因为过年大家都在,他不屑的语气不算太明显。
    “嗯。”孙问渠点点头。
    “哎问渠,上回你们那个展览我跟你二姐夫去看了呢,”孙嘉月说,“真不错啊,特别有创意,我看电视台专题里就你们的篇幅最多。”
    “给了钱的。”孙问渠笑笑。
    “那也还是得有水平,”二姐夫说,“要不给了钱也买不来,电视台也要有质量的嘛。”
    “没错,反正我看着很喜欢,那天我还给亮子说了,给我弄一套。”孙嘉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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