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顿时想起那五百块钱医药费,心里头又开始心疼起治疗的费用。
    就在周父与周母说话的时候,司机上来赶人了:“你们两人不下车啊,你们要是不下车的话,我可就锁车门去吃饭了啊。”
    开客车的司机边说边晃动着手上的车钥匙,还叩了叩车门,催促他们下来。
    周父还是因为周母的磨蹭第一次被别人当众驱赶,顿时有些挂不住脸面。他脸色难看地瞟了眼周母,见她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真想直接一走了之。
    但又想到周梅的事情,还有周慕贞的事,周父按捺下不耐的心情,强行将周母搀扶下车。
    可周母几乎都没有力气,她全然靠在周父身上。
    周父这么多年从未干过家务活,也没干过农活,哪有力气支撑这么一个大活人呐。
    他搀扶着王翠花,仿佛自己肩膀都要被压碎了。
    他愤愤在心底想着,别说王翠花骨折了,要是他这就把人给带回村里去,他估计自己的肩膀都要骨折了。
    于是,一下车后,周父立即将王翠花丢开,任凭她整个人因为没有支撑点而往地上滑,最后直至趴在地上。
    周父将人丢开后,兀自走到旁边歇息,然后等待王翠花恢复力气。
    王翠花软趴趴在瘫倒在地上,被往来行人注视。
    虽然没有力气,但是周母的神志仍旧是清醒的。她自然感觉到路人的打量,于是将头埋进胳膊,想要挡住自己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周父上前用脚踢了踢周母,“你好了没,要是好了咱们就赶紧回家,家宝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周母经过短暂的“歇息”后,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力气,又听到家宝正在家里等她的话后,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好像充满了力气,又可以继续走路了。
    周母从地上缓慢地爬了起来,身上沾满了地上的尘土但是她没法拍,也没法弯腰。
    周父见周母开始站起时就转过身向前走去。
    周母望着在前面走的周父,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叫周父给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
    于是,周母就顶着一身脏污回家。
    镇上离周家村大概半个小时的脚程。
    周父自己睡饱了就想着多走走路好消消体力,免得晚上睡不着。
    周母艰难地跟在周父身后缓慢行走。
    两人步行速度不一致,没一会儿她就落后周父一大半路程。
    周父在前面轻快地行走,边走还边看落日晚霞。
    周母咬着牙忙不迭地追逐着周父的背影,想着自己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早点回家就能早点见到儿子了。
    她已经十几天没见过儿子了,实在想念地深切。
    周母吃力地走,往日里觉得路程极短的小道,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长,向前望去一眼看不到头。
    无穷尽的小道,在周母眼底,那是一条荆棘满地的路,但更是通向回家的路。
    虽然甬长崎岖,但她一定可以走完的。
    就这样,周母全程咬牙坚持,即便剧痛超出了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从而出现抽搐的反应,她也当毫不在意。
    终于,在看到周家村家家户户房顶上炊烟袅袅升起,周母又看到不远处自己家房子,顿时喜极而泣。
    她终于到家了。
    周母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随即加快速度,一鼓作气地赶上周父的速度,两人一起回到家里。
    周母踏进房门后,感觉自己好像在外面度过了好漫长的时间,已经很久很久没回过家一样。
    望着家里熟悉的摆设,周母顿时心神轻松,心口那气不知不觉地散了。
    下一秒,周母双眼一黑,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嘭”地一声响声,引得老早就进屋喝水的周父注意。
    他纳闷地端着搪瓷杯跑出来看动静,没想到看到周母又瘫倒在地上。
    啧。他嫌弃地撇嘴,一边喝水一边上前,毫不紧迫。
    慢悠悠地将搪瓷杯里的水喝完后,他踢了踢周母的大腿,烦躁道:“哎,醒醒,你都回到家了,要是想躺就去房里躺,你躺这里干什么呢,难道还要我把你扶进去?”
    周父踢了好几脚,周母完全一点反应都没有。
    望着周母如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周父烦的想转身就走。
    脚步刚抬起的一瞬间,突然想到周梅这个人。
    就是她多管闲事将人送去医院,害得他花不少冤枉钱。要是周母一直瘫在这里又被周梅看到,不又要重新上演一次?!
    不,那可不行,周父摇摇头。
    他再次看了瘫在地上的周母,烦躁得直翻白眼。他瘪着嘴俯下身子托着周母的腋下部位,将人往堂屋里拖去。
    堂屋里头放置着一个家宝不要的铁架床,正正好可以给她用。
    周父费了好一翻劲儿才将昏死的周母拖到啥都没垫的铁架床上。
    然后快步走出堂屋,去睡觉的房间将王翠花的盖的棉被抱了出来,直接撇到她身上,也不管盖没盖好就径直出去。
    堂屋门就大剌剌地敞开着,寒风呼啸穿堂而过,风过寒意深!
    第198章 心寒
    躺在铁架床上的周母被这股寒意冻得一哆嗦,没有意识的身体不由得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母慢慢醒来。
    也不知道是自己自动醒过来的,还是被冻醒的。
    醒来后看到的就是漆黑的屋子,寒风呼啸的声音仿佛在她耳边擦过。
    她发现自己身体正在无意识颤抖着,仿佛骨子里的寒意将她整个身体完全冰封。此时的她完全无法控制身体停止抖动。
    她颤颤巍巍从铁架床上下来,向前走了几步,摸着墙壁去开灯。
    “咔嚓”一声,拉线电灯向下一扯,室内瞬间明亮起来。
    周母看到距离她五米外的大门大喇喇地敞开着,浓浓寒意穿堂而过,将室内变为霜寒之地。
    她疑惑地看着敞开的大门,它怎么是开着的啊?难道是因为晚上的风太大吗,这才给吹开了?
    周母一边哆嗦一边去关门,转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刚才躺的地方竟然是儿子小时候睡过的铁架床。
    她赶紧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堂屋里,而且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老伴儿呢?
    周母怀着疑问上前了几步,细细打量着堂屋。
    等到她的目光逡巡到铁架床上面时,竟然发现这床上竟然没有垫的被子,仅仅只有一床她平日里盖的棉被。
    周母望着这么单薄的床上物件,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老伴儿竟然连垫被都不给她铺。
    周母说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么滋味,脑海中一片空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开始变得沉重,仿佛灌铅一般。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铁架床上,坐在床沿。
    屁股底下是冰冷的寒意,直接透着衣裳传递到皮肤上。
    可下面的寒意再凉,也抵不过周母心中的凉意,她怎么也没想到老伴儿竟然会这么对她。
    她本身就是个病患,身体不好,身上全是疼痛。
    老伴儿是看见了啊,她这一路上疼得死去活来,几乎丢了半条命。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将她一个人放在冰冷的屋子里不管不顾。
    万一半夜她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吗。
    周母忽然猛地一抬头,目光定定的看向大门,也就那门并不是被风吹开的,而是老伴儿根本没关。
    想起老伴儿平时的行为,懒散的样子,周母想着还真有可能是他会干出的事情。
    平时家里什么东西倒在他眼前,他都懒得扶起来,直接视而不见跨过,那么这次应该也是。
    想到这里时,周母顿时悲从心来,枯黄的脸上瞬间难看起来,浑浊的眼珠里面掉下大颗眼泪,直直地砸向地面。
    老伴儿平时不管事都没什么,可是这回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她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她嫁给他这么多年,天天辛苦操劳持家,给他生儿育女,将他方方面面照顾地仔仔细细,怎么现在她身体有问题了,他就这么对她。
    周母想不通,也想不懂。
    呆坐了许久后,她身上袭来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周母咬着牙强忍,脸上又开始冒着冷汗,而身体里的寒意仿佛随着这股冷汗又开始泛寒,身体又开始剧烈抖动。
    各种方位传来的剧烈痛感将周母折磨得苦不堪言,她望着这间冰冷的屋子,看了半晌后,坚决的拿着铁架床上的棉被,费劲地围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面,这才感觉身体好像稍微舒坦了那么一点。
    但身子依旧哆嗦着,周母咬着牙,强忍体内翻涌的痛楚,一步步向门口走去,她打开大门,然后拐进了旁边的厨房。
    厨房也是黑黢黢一片,半点光亮都没有。
    但周母在这黢黑的厨房里不知呆了多少年,早就对厨房的布置熟悉地清清楚楚,就算闭着眼睛走,她都知道哪里需要抬脚哪里可以直走。
    周母凭着记忆里的电灯拉线的位置走去,走进、止步,然后伸手一拉,昏黄的灯光立马将室内照亮。
    她将厨房门关上,然后转身走到火盆边上,取干草点火,然后放木柴,很快,火势变大,木柴被充分燃烧,一股灼热的暖意袭向周母。
    她微微倾向身体,胸腔因为动作而开始新一轮的疼痛,但她并未在意,径直将双手靠近火苗,吸取温暖。
    没过多久,周母的身体变得暖和起来,身体里的那股冻人的寒意消失不见,她的身体也不再控制不住的哆嗦。
    橙红的火光照亮周母黝黑的脸庞,素来刻薄的面容此时好像蒙上了一层光晕。
    就这样,火盆里的木柴一直燃烧不尽,火势始终旺盛,给周母提供了源源不绝的温暖,一直到天明。
    太阳初升,阳光和煦,大地万物复苏。
    冬日清晨的周家村此时炊烟冉冉升起,家家户户传来食物的气味。
    周父睡醒后,径直去向厨房,想找点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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