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半个瘸子。
    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而那血书上“血债血偿”,倒是比摄政王的伤,更引起百姓的议论。
    众人皆知长公主遇难刚刚结案,而此刻摄政王又遇袭,这两件事一时间都寻不到线索。
    “血债血偿,究竟是在说这皇亲国戚有着同一仇家,还是这偿的血债是摄政王要还的?”街头巷尾,一乞丐端着破碎的饭碗混入议论的几人中,故意引导着。
    一人慌忙道:“你可别说了,妄加议论,我可不想被衙役捉回官府打板子。”
    话虽无意,但听者有心,没过几日,这两件事的疑点京城诸多百姓心中都知晓了,但又不敢在明面上议论。
    少帝自然也听说了此事,顿时龙颜大悦,“罪有应得!欺负皇姐,还想取了皇姐性命,朕看皇叔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
    若是摄政王因此事召集封地的势力反了,那梁熠正好借十七的计策,一举拿下这困扰他多年的爪牙。
    梁熠嘱托负责追查此事的官吏稍稍过问,无须派大量人手追查,做做样子,以悬案结案便可。
    梁嬿听闻此事,根据摄政王的伤势推断了大概,心中已有答案。
    她将府上那四人一并叫来,逐一谢过。
    “殿下客气,留那老东西一命并非我本意。”花无影说道,虽然他知杀害王爷是重罪,但为了梁嬿,他毫无怨言。
    更何况,就算他不杀摄政王,摄政王也终会被少帝处置。
    尹况道:“替殿下出气也并非头次了,殿下莫要这样。”
    路燚就更不用说了,那夜他因为并未出力而有些愧疚,好在与他交情深厚的朋友众多。
    街上散布言论的话,必定能让摄政王急了。
    待了一会儿,花无影等人出了屋子,唯独赵千俞赖在梁嬿身边不走。
    屏风后面,梁嬿去到美人榻,整理下衣摆缓缓坐下,足边的长乐翘起长长的尾巴在她裙摆下蹭来蹭去。
    梁嬿弯腰,抱起长乐放在她膝间,柔荑抚摸长乐,等着跟过来的男子说话。
    赵千俞本就看长乐这只凶野的狸奴不顺眼,如今越发碍眼了,偏生长乐借着在梁嬿膝间有她护着瞪大眼睛看他。
    赵千俞挪开视线,看向梁嬿,不悦道:“长公主怎不感谢我?”
    梁嬿手指抚摸长乐,闻声抬头,道:“你怎知本宫未在心里感谢你?”
    赵千俞蹙眉,并不接受,“感谢的话,要当面说。”
    他去到梁嬿身边坐下,在长乐不愿的叫声中硬生生把它抱到膝间。长乐尖锐的爪子伸出,在赵千俞光滑的手背上跃跃欲试,迫于男子捏这它后颈,最后还是没挠他,只是可怜兮兮朝梁嬿投去求助的目光。
    梁嬿笑着轻轻抚摸长脑袋,算是安抚它了。
    梁嬿道:“以后别贸然行动,这次幸是巡城的兵马司帮住掩饰了过去,否则你们早就被摄政王的侍卫捉住了。本宫知你们好心,本宫也很感激,但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便被摄政王发现。若是本宫未能及时赶来救你们……”
    话至此处,梁嬿没再往下说,怕她一语成截。
    “怎会,我就不做无把握的事情。”赵千俞挑眉,满眼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从小到大,他若有所行动,便是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赵千俞伸手欲摸摸梁嬿佚?发顶安慰她,谁知被她躲开了。
    他蹙眉,手悬在空中不悦看着她。
    “手摸过长乐,不准摸本宫。”梁嬿按住他手腕,将他手拨了回去。
    敛了敛眉,赵千俞收手,女子皆爱干净,况且今日梁嬿精心打扮过一番,他不能把梁嬿好看的发髻弄乱了。
    “淼淼要出府?”赵千俞见梁嬿今日穿的是正装,发髻也梳得极其好看,眼瞧着已是下午,她若是这个时辰出去,应该是赴约,“下午和裴舞裴姑娘有约?”
    赵千俞能想到的人,只有裴舞了,于是问道。
    梁嬿摇摇头,发髻上的流苏珠串随着女子的动作摇曳生姿。
    “不是,晚上回宫和母后,还有陛下一起用晚膳。”梁嬿道:“怕母后担心,陛下将本宫遇险的消息瞒了下来。陛下亲自去万佛寺取回手串交给母后,母后本就因此起疑,再没见到本宫,恐是胡思乱想。”
    赵千俞明了,原来梁嬿是要回宫吃顿便饭。
    以往梁嬿都带他入宫,今日她好似没有要带他回去的迹象。
    许是等离开时才让他随行,赵千俞这般想着便没追问下去,否则他一问,显得他异常急切。
    如此,不好,不稳重。
    从榻边拾起逗猫棒,赵千俞假意与长乐在梁嬿身旁玩耍。他左等右等,等到秋月来催梁嬿时辰不早准备出发,等到梁嬿被秋月扶上马车,也未听见梁嬿叫他一道去宫中。
    看着马车远去,赵千俞脸黑了一片。
    长乐因与赵千俞玩了半个时辰,似乎喜欢上和他疯闹了,此刻正在他足下转来转去。
    长长的尾巴在男子衣角扫来扫去,又蹲坐在地上,抬起小小脑袋,冲他喵喵叫。
    长乐要和他玩。
    赵千俞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陪梁嬿宠爱的这只猫玩。
    他拂袖,怒而离去,回到梁嬿屋中,生气地坐在榻上。
    夕阳西下,月上柳梢。
    月到中梢,夜色寂寥。
    赵千俞单手手臂枕头,抱了一坛酒躺在梁嬿寝屋屋檐上。
    她一回来就能看见他。
    月牙弯弯,月色皎洁。
    赵千俞一肚子没出散,梁嬿回宫与家人用晚膳,并未带他。
    在南朝,赵千俞的大皇兄年长他五岁。大皇兄与他同为嫡出,父皇对大皇兄青睐有加,有意立大皇兄为储君。作为胞弟,赵千俞为之高兴,但好景不长,酷爱打猎的大皇兄在一次围猎中废了双腿,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储君之位便一直空悬。
    提起大皇兄,赵千俞便惋惜。
    犹记得每次回宫用膳,大皇兄带了未来大嫂一起回来。大嫂虽还未过门,但与大皇兄在席间恩爱羡煞众人。
    而往后大皇姐有了意中人,也如大皇兄那般,从公主府回宫赴家宴时将未来大姐夫一并带到了父皇母后面前。
    因家中习惯如此,赵千俞下意识便认为,带着心悦之人与父母和兄弟姊妹在席间用膳,便是对她的认同,也是给她名分的一种做法。
    以往梁嬿都带他进宫,偏生这次!留他一人在府上!
    赵千俞想起便生气。
    “郎君伤未好前,不得饮酒,望长公主殿下和郎君谨记。”
    屋顶上,赵千俞耳畔响起太医的叮嘱。
    他轻哼一声,抄起放在青瓦上的酒壶,大口一饮。
    往日在军营,他没少喝酒,受伤时照喝不误,不也照样无事?
    “偏生要喝,全喝光。”赵千俞负气道。
    单手撑头,屈起右膝,赵千俞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他目光幽幽,落到皎洁的弯月上。
    那一轮弯月像极了梁嬿笑起来的模样。
    “骗子。小骗子,整日就知道骗本王。”赵千俞低喃着,心里念的却都是梁嬿。
    夜已深,梁嬿还不回来,她今夜是打算宿在皇宫了?
    留宿皇宫有何特别?她心心念念的人如今还在府中等她回来。
    思及此处,赵千俞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
    他曾记得,梁嬿当着他面提过,她有一本手札,那手札上记的她藏在心底的人,英勇无畏,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
    那人不姓裴,作为十七的赵千俞,没见过他。
    不姓裴,少年将军,梁嬿心底藏着的男人?
    可不就是他?
    ——赵千俞。
    赵千俞轻挑眉梢,眼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日梁嬿本要用那手札醋他,可没承想话未说完,他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寝屋。
    赵千俞玩味一笑,将坛中所剩不多的酒一饮而尽。
    ——可怜的淼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千俞正想得出神,梁嬿从宫中回来了。
    高处俯瞰逐渐靠近的小狐狸,别有一番滋味。
    “你爬屋顶上去作甚?”梁嬿一入府便听侍女说十七爬到屋顶上去了,她又气又急又害怕,急急来到寝屋前。
    男子侧躺在屋顶,一副悠闲模样。
    上次以为他一声不吭爬树,梁嬿担惊受怕,今夜他又是如此。
    赵千俞俯瞰屋前的女子,气道:“赏月。”
    “我还以为长公主今夜宿在了皇宫,”赵千俞话中带刺,道:“长公主还记得府上有人等你回来么?”
    “少阴阳怪气,你给本宫下来!”梁嬿气急,命令道。
    赵千俞不动如山,引出话题,道:“我在想事情。”
    寝屋前,梁嬿抬头望着屋顶的男子,问道:“何事?”
    “长公主不是有本极为宝贝的手札么?英勇无畏,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赵千俞点醒梁嬿,他露出一抹笑意,在月光下耐人寻味,“不姓裴,那应该姓赵。对否,长公主殿下?”
    对上梁嬿微微慌张的眸子,赵千俞道:“我想看看。给我看看,我就从屋顶下来。”
    女子面色慌张。
    是被他说中心事,淼淼害羞了?
    见梁嬿并未松口,赵千俞迎着月色,晃动空空如也的酒坛,故作难受模样,道:“淼淼,我伤口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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