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屋中侍女都出去了,梁嬿便也没再坚持,索性由他去了。
    赵千俞擦干净梁嬿沾了粥渍的唇瓣,哄道:“不生气了,往后与你商量便是。”
    梁嬿乜他一眼,“下不为例。”
    “殿下,府外来了……”
    这厢,秋月进屋禀告事情,无意间撞见梁嬿被十七抱坐在大腿上,她看了不该看的,话未说完便背过身去。
    不单是秋月慌张,梁嬿亦是如此。她急急从十七身上下来,坐回远处,将手放在桌面,敛了神色如无其事道:“冒冒失失的,府外谁来了?”
    赵千俞浅笑,若无其事端起粥,悠闲地用早膳。
    有了梁嬿开口询问,秋月这才缓缓转身。
    眼观鼻鼻观心,秋月将门房通传的事情与梁嬿说道:“回殿下,咱府外来了一名男子,说咱们府上有位公子前几日在他们染坊订了几匹染布,如今布染好了,让他去染坊取布。”
    梁嬿下意识道:“染坊?弄错了吧。”
    府上男子的衣裳都是成衣铺里买的,还从未有人去染坊染过布匹。
    赵千俞缓缓放了碗,不紧不慢,道:“没找错,是我订的染布。”
    梁嬿不解,疑惑看向他。
    赵千俞解释道:“前几日去成衣铺子做衣裳,看几家,都没有喜欢的花色,回府时路过一家染坊,便想着染几匹布。本以为十日就能取到染布,没承想过了半月有余。我用完早膳便去取布。”
    想来是父皇传信来,曹蔺派人请他过去一趟。
    梁嬿点头,“本宫陪你一起去。”
    赵千俞慢悠悠喝粥,婉拒道:“我自己去便好,长公主在府上好生休息。”
    放下粥碗,赵千俞看向梁嬿,一本正经道:“裙子,我赔给殿下,还是水青色的么?”
    梁嬿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愫又涌了上来,面颊微热,嗔他一眼。
    “是!要一模一样的,否则你今日出去便不要回来了!”梁嬿气鼓鼓看他,起身出了屋子。
    一抹生气的倩影消失在门口,赵千俞收了目光,唇角的笑意仍未减淡。
    京城,楠月染坊。
    曹蔺呈上信条,道:“都城的信,昨个傍晚刚传回来的,傍晚找殿下过来恐是令人生疑,属下便今日一早派人去长公主府请殿下。”
    窗户边,赵千俞背对曹蔺,将未启封的信条拆开。
    是父皇在的字迹。
    【朕已知晓,身子无碍便好,已令瑮儿暗中彻查此事。姜国太后寿辰临期,俞届时与南朝贺寿使团一同返朝。】
    赵千俞收了纸条,望着窗外飘扬的染布,若有所思。
    赵千瑮与赵千俞乃同母所生,兄弟恭亲,赵千瑮自小疼爱弟弟赵千俞,容不得赵千俞受半点委屈。赵千瑮听闻赵千俞被人摆了一道,险些丧命,定然会追查到底,让暗地里害赵千俞之人付出代价。
    赵千俞倒也猜到了父皇会让大皇兄追查他遇害一事。希望幕后指使能早日被大皇兄揪出来。
    幕后之人连他都敢算计大皇兄腿伤了,至今还坐在轮椅上,赵千俞怕大皇兄也被那幕后之人摆一道,不禁有些担心。
    他得去信一封,让大皇兄多加小心才是。
    不仅如此,他还要将遇害的详细经过一并传信给大皇兄。
    希望待他回到南朝,凶手已然落网。
    然而,有一点赵千俞没想到,那便是父皇会让他随着前来贺寿的使团回南朝。
    若是赵千俞没记错,淼淼母亲的寿辰在十月。
    眼下八月上旬,距离寿辰还有两月时间。
    时间不多了。
    指腹摩挲腰间玉佩,赵千俞眉头逐渐紧拧。
    清风徐来,吹动他衣袍和发丝,也将他紧拧的眉头吹得渐渐舒展。
    谁说不能以睿王的身份和梁嬿见面?
    他不仅要在寿宴上与梁嬿共饮佳酿,还有与梁嬿玩一次有趣的小把戏。
    十七和睿王,她会选谁呢?
    思及至此,赵千俞脸上有了笑意。
    然而一直看着他背影的曹蔺心绪不宁,睿王自从接到纸条后便立在窗边一动不动,甚至一句话也未说。
    背影颀长中透着肃穆,让曹蔺不寒而栗。
    他对南朝的忠心日月可鉴,也从未做过背叛朝廷的事情。他本是国都的暗卫司指挥使,在南朝出任务,但因一句随口的错话,惹怒了陛下,不久后便被派到姜国来。
    家国两隔,不知何时才能回南朝去。
    “本王需给大皇兄传信一封,借笔墨一用。”赵千俞回身,道。
    曹蔺即刻取来笔墨纸砚,待赵千俞书写后即刻传信回南朝。
    这边信刚送出去,那边又来信了。
    是顾昀从南疆的回信。
    曹蔺卸下信鸽腿上的信,道:“今日是个好日子,两边都有回信,省得殿下改日又跑一趟,惹人怀疑。”
    【闻汝安好,喜极而泣。害汝之人已被扣押,奈何嘴硬,审问未果。欲引出真凶,未上报陛下。待汝归朝,细细详谈。元修已来,不日抵达京城。】
    元修,赵千俞的侍从,也是赵千俞的心腹之一。
    元修跟从赵千俞从睿王府到南疆,是个忠心的人。
    长公主府。
    赵千俞没买到一模一样的裙子,但买了同是水青色的诃子裙回来。
    梁嬿立在衣架边,仔细品鉴他买回来的诃子裙,道:“不是让你没买到便不准回来么?又擅自做主了?”
    “是不打算回来的,”赵千俞坐在美人榻上,抬头看向梁嬿,道:“但怕迟迟未归,长公主担心,故而还是回来了。”
    “花言巧语。”梁嬿嗔他一眼,手指拂过衣料,评价道:“料子尚可,款式也合本宫心意,勉勉强强算你赔罪了。”
    赵千俞眼尾扬起一抹笑意,表面上的赔罪不是他的诚意,他更愿意在某些事情上赔罪。
    敛了心思,赵千俞进入正题,道:“淼淼,跟你商量个事情。”
    梁嬿看他的目光有些疑惑,他素来不是个听话的主,今日怎放低了姿态?
    “何事?你先说说。”梁嬿过去,在榻边落座。
    赵千俞牵住梁嬿的手,道:“入府这么久,我身边连个能使唤的侍从都没有。淼淼有秋月服侍,可我,大事小事都需亲自出手。在我家,我有一众仆人伺候。”
    梁嬿听出了一丝委屈,笑道:“府上的侍从,你随便挑,想挑几个便挑几个。”
    往日她就打算给十七配一两个称心的侍从,但一直没挑到合适的,正巧他今日提了,索性让他亲自挑选。
    “好。”
    赵千俞笑着应下。
    过了一阵,赵千俞又道:“若是府上没有合适的,我想去集市看看。”
    梁嬿点头,没有意见,“不过家底需干净,鸡鸣狗盗之徒万万不能用。”
    对于十七,她向来是宠爱有加。
    “听淼淼的。”赵千俞眼尾染了笑意。
    眼下只等元修来京城。
    第54章
    三日后,赵千俞接到曹蔺递来的消息,元修已平安抵达京城,在楠月染坊静候他来。
    恰逢此刻梁嬿进宫去了,赵千俞不用扯出府的蹩脚理由。
    元修是武宗帝亲自给赵千俞挑选的侍从,自十岁开始便跟随赵千俞身边,如今已有十年。
    在南疆,元修一接到赵千俞的来信,当夜便收拾行囊从南疆出发,马不停蹄赶来姜国。
    因有公凭在身,入姜国关禁时还算顺利。元修日夜兼程,实在疲倦才寻了个客栈休憩,足足跑了十二日,才从南疆到姜国京城。
    待梳洗整装一番,他才有脸见赵千俞。
    “殿下,你可让属下好找。”
    元修喜极而泣,围着赵千俞转了三圈,将他细细打量一番,见他毫发未伤,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坐下说话,”赵千俞在一旁坐下,指尖点了点桌面,示意元修对面落座,“本王有话问你。”
    曹蔺知晓此时不应留在屋中,道:“染坊还有账未入,属下先行告退。”
    曹蔺离开时将门关上,室内一片静谧,只有赵千俞斟茶的水声。
    “本王失踪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本王。”赵千俞递去茶水,眸子骤然鸷沉,与在梁嬿面前的亲和,判若两人。
    元修跟在赵千俞这边已有十年,自然是知晓他想问什么。
    殿下如今恐是想知晓害他之人是谁。
    元修呷一口热茶,将茶盏放在桌案上,回忆道:“当日,殿下和顾将军分巡两地,属下又奉殿下的命令留在军营巡检前阵子犯了军令的士兵。殿下巡防的是南朝、姜国和越国的交界地段,又逢姜越两国交战,兵荒马乱。等到了第二日,属下也未曾见殿下回营,甚至连一个音信也没有。顾将军和属下心里没底,正欲去寻殿下,守夜的士兵前来告知殿下未回来那夜有位负伤的士兵神神秘秘回军营,在入营门口东躲西藏,似乎怕被发现一样。”
    军营又军营的规矩,南疆重地,士兵没有上级批下的文书,不得擅自离开军营,这方圆百里尽是军营管辖之地,根本无处可逃。
    元修口干舌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赵千俞提壶将杯中填满茶水。
    元修惶恐,忙道谢,继续说道:“顾将军觉得可疑,当即将人带来审问。审了一天一夜,顾将军审出那人名叫郭春,与殿下一同出去巡防。郭春交代他想逃出军营,一时起了歹心,趁巡防时殿下所带人马不多,对殿下下手,将喝下软骨散的殿下推下山崖。郭春本是打算逃出军队驻扎之地,奈何侍卫森严,怎也出不去,而他此刻又负伤在身,便借着月色悄悄溜回军营,没承想还是被发现了。”
    “属下和顾将军当即便调集人马去了殿下遇害的小山谷附近,翻来覆去足足搜索了三遍,也未见殿下……”元修顿了顿,低声将“尸首”两字说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顾将军相信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是被好心人所救,在某处养伤。冷静下来细想,我们发现此时有诸多疑点。郭春是名孤儿,底子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不得不生疑。郭春为了逃出军营才对殿下下手,但将殿下推入山崖后却因为逃不出便回来了,这点说不过去。”
    赵千俞蹙眉,纠正道:“郭春以为得手了,然而实际上本王健在。本王不是被郭春推下去的,本王是自己跳崖,而后被路过河边的几名越国逃兵救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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