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心想,宫中妃子又多出几个庶妃,这发展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布木布泰摸着肚子,下一瞬脸色大变,只觉得下身一阵痛楚传来,她心知自己这是要分娩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生孩子是多难受的事, 在苏茉儿察觉到自己主子情况不好后,急急忙忙和周嬷嬷将人送进产房,布木布泰就一直忍受着宫缩的感觉, 这种滋味难以言说。
    而陈昼赶忙去找王爷去了。
    雅图害怕的待在院子里, 既担心额娘又怕额娘受到伤害。
    海芸得了命令想将大格格带回千帆院, 雅图不肯, 模样倔强极了,“海芸,我想留下来陪额娘, 额娘看起来好难受,我想陪陪她。”
    海芸叹了一口气,“格格,您就跟奴才回去吧,您在这里会让福晋担心的。”
    大格格固然是担心福晋, 孝心可嘉,但留在院子里不单单会留下阴影, 还会影响福晋心绪, 她们这些奴才还盼着福晋平平安安生下小阿哥,王府就有了世子爷, 她们这些半路而来的奴才从此在王府里面就能安心过日子了,这种底气, 这可是那些在王府里土生土长干了好多年的奴才不能相比的。
    听到会让额娘担心, 雅图脸色苍白, 嘴唇动了动,看向额娘在的产房,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我和妹妹们等额娘的好消息,额娘一定会好好的。”
    “格格请放心,福晋可是贵人命,有老天爷保佑呢。”海芸拉着她回去了,雅图一步一回头,好似这次之后就再也见不到额娘似的。
    等雅图回去以后,匆匆赶来的多尔衮着急极了,“可让稳婆过去了,还有生孩子要准备的东西可有准备齐全了。”
    尽管这些东西早就由自己过目了,多尔衮还是再三询问,生怕有哪儿落下了。
    他知道妇人生孩子是一场生死关,他怕自己哪哪不能周到,给布木布泰更大的痛苦。
    “王爷放心,奴才看过了,一切齐全。”陈昼赶紧道。
    多尔衮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铁血铮铮的汉子竟在媳妇产房前腿软了,他勉强坐下来,喘着粗气,听着里面阵阵哭声传来,更是恨不得以身相替。
    可惜他现在只能在外边等着布木布泰生下孩子的消息了。
    他撑着脸,完全无法想象布木布泰那样一个娇弱的格格在生孩子时该有多痛楚,因此他心理上遭受着无比巨大的折磨,他恨恨的想到,等孩子生下来后,若是个阿哥,今后得早早跟他练武,让自己额娘那么难受,得好好训一顿。
    若是个格格……也得训一顿,但力度可以轻一点,毕竟一个像布木布泰的小格格,他完全下不来手,他现在面对雅图她们时,也总会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若不是布木布泰在中间回旋,他估计得去问多铎怎么养女儿的。
    呼,别想那么多了,多尔衮双眼泛着血丝,如同上场打仗一样神色严肃,陈昼在他身旁不敢大喘气,生怕下一刻主子就将自己给灭了,他可从来没有看到王爷这副模样啊,好似在面对千军万马一样。
    陈昼退居一旁,听着产房里传来的消息,福晋身子情况还算好,现在只开了四指,等孩子生下来还得耗费一阵时间,陈昼已经想着给生完孩子后的福晋补充吃的喝的了。
    对王府即将要迎来王爷的血脉这件事,陈昼心里已经期待许久了,自然也做足功课了,知道生完孩子后的妇人应该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补充身体。
    而且他实在闲不下来,就去将千挑万选选来的几个奶娘召唤过来。
    说到底,这些奶娘原先是汉军一旗和满洲各旗里一些不起眼的小家族的妇人,在得知睿亲王府福晋有孕要找奶娘这件事后,刚巧有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妇人应召奶娘的身份。
    毕竟对于外人而言,奶娘不过是喂一顿奶给王府的小主子,就能与王府王爷、福晋攀上关系,何乐不为,况且她们也不是不会打听的,那些给王府格格讲课的夫子不过是每月来个十来次,就能得到王府丰厚的打赏和修金,还得到王府两位主子的礼待。
    给格格们讲课都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那她们给王爷的亲生骨肉喂奶,有喂养之恩,岂不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秉持这种心思来当奶娘的人不少,但都被陈昼和周嬷嬷仔细挑出去了,苏茉儿在一旁当作训练眼力的,毕竟她今后就是福晋身边的左右手,不训练自己将眼力、规矩提上来,怎么跟得上福晋,又怎么肯定自己不会被后来者居上。
    有上辈子记忆的人只有布木布泰,因而苏茉儿是对主子感激之极的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周嬷嬷、陈昼等人承认她才是主子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奴才。
    挑出一些心思不纯之人,剩下的便是一些真心实意喜欢孩子的妇人了,也有一两个是孩子过早夭折,实在悲伤才过来试试当奶娘的妇人,周嬷嬷和陈昼都将其纳入奶娘的人选中,毕竟有过这种经历的妇人不会害孩子的。
    陈昼板着脸道:“你们可记得王府的规矩,等小主子出生后,你们可得小心给小主子喂奶,期间若是有任何不妥,当心主子问责!”
    对于外边对王府规矩深严的说法,陈昼其实挺喜欢的,有这层说法在,他都不用怎么训这些奶娘,四个奶娘就拼命点头了,“陈公公放心,奴才定会细心照顾小主子的。”
    敲打过后,陈昼便安心和王爷在外边等着福晋的消息。
    产房内,布木布泰听稳婆的命令,吸气吐气,没有浪费一丝力气。
    生孩子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上辈子的记忆涌现在脑海,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她只得喘着气,眼角落下泪。
    她看到福临怒骂她与多尔衮私相授受,看到皇太极既然决绝随着病逝的海兰珠而去,留下数不尽的烂摊子给她和福临,看到福临对上多尔衮时的恼羞成怒,看到福临心向的是一辈子对她们母子俩不管不顾的皇太极,最终将所有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最终她看到多尔衮明明拼命护着她们母子俩,最终却无病无灾离世,尸体还被福临鞭策。
    她看到的太多太多了,她有一瞬间误以为这是她离世时最后的幻想,误以为这是老天爷对她孤寂半生的最后的残忍——让她见识到幸福喜乐后,这辈子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她拼命呼叫着,最终却是下身的一阵阵疼痛唤回她的理智。
    “呼!”这辈子不是假的,是她真真切切经历的,布木布泰咬着牙,稳婆粗大的声音响起,“福晋,您再用力点,小主子很快就能出来了。”
    稳婆大声叫着,她们已经见到小主子的头了,很快就能看到小主子的模样了,只要福晋再用力些。
    “出来了!”
    随着布木布泰最后的用力,稳婆眼疾手快的将生出来的孩子接住,火烧过的剪子将脐带减下,一个稳婆接过孩子,看了一眼孩子的全身,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大声道:“福晋生下一个小阿哥,大喜事啊!”
    她快快给孩子做着清理工作,而一开始接过孩子的稳婆给福晋做好清理工作,各司其职,还算稳当,等一切都清理好后,便有专门出去传信的奴才出动了。
    多尔衮早就候在产房前了,在听到产房并无一丝动静时就快步到门前,没等稳婆开口就迫不及待问道:“布木布泰怎么样了?”
    稳婆傻眼,她还以为王爷第一时间问的是小阿哥怎么样了,看来王爷与福晋鹣鲽情深的传闻不是假的,她卡壳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王爷放心,福晋平安无事,小阿哥身子康健,您不用担心。”
    陈昼喜滋滋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奴才恭喜王爷福晋喜得阿哥。”
    多尔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陈昼挨一边去,自己则是小心推开门进去,顾不上稳婆说产房污秽的劝语,三步做两步走到布木布泰面前,彼时布木布泰身上已经沾染诸多血色,但多尔衮丝毫不在意,他挽着布木布泰的手,语气极尽温柔,“辛苦你了,我的格格。”
    布木布泰脸色苍白,但此时的她却忍不住笑了,像只慵懒的猫似的睁开眼睛,“你儿子可真是折腾人,不过,我一点都不讨厌和你生儿育女的感觉。”
    她另一只手无力的捧住多尔衮的脸,此时此景,多尔衮笑了一声,给她捻了捻被褥,温声道:“不要着凉了,等你坐好月子后,我们一家子就能幸福圆满在一起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嗯,我想想看,我得让那个小子好好去军营训着,小阿哥得从小开始教导,省得他像今日一样折腾你。”
    多尔衮可芥蒂皇太极的儿子福临当初的所作所为了,那根本就不像布木布泰亲生的儿子,长得就跟一个白眼狼似的,还会骂自己额娘,还不识羞耻将作为阿哥的脸面都丢了,换做是他儿子,他绝对要教导出一个孝顺听话的阿哥。
    多尔衮身世复杂,明明是努尔哈赤最后一任正妃乌拉那拉氏的儿子之一,但前比不过同母的兄长在父兄面前的得势,后比不过多铎在努尔哈赤面前作为小儿子的得宠。
    而且生母乌拉那拉氏在努尔哈赤死后被逼殉葬,自己更是失了长者的庇护,被迫与一众早就成长的兄长一起争权夺势,像一只不得不磨利牙齿的狼崽子,抛开这些,多尔衮对自己生母的感情还是挺深的,毕竟是亲生母亲,在年少时给过自己庇护的人,就算他当初不将布木布泰当成自己的心上人,对福临这人不孝不悌的行为也是看不惯的,更别说他现在已经完全将布木布泰放在心上了,对福临更是没有任何好感了。
    作为儿子,福临将自己的母亲当成奴才使唤,作为皇子,福临完完全全没有当皇子的觉悟,多尔衮现在寻思哲哲对福临的教导,怕是完全将这个阿哥推向后宫权谋之中了吧,没有一点政治上的敏锐感,甚至没有一个当皇子的模样。
    布木布泰嗤笑一声,灵动的眸子动了动,“好啊,你去训他呗,我还盼着你能教出一个大将军王呢。”
    多尔衮轻轻靠过去,贴近她的额头,“好了,布木布泰,辛苦你了,好好睡一觉吧,我会守着你的。”
    刚才在和布木布泰说话时,多尔衮温声哄着人,自然也发现了媳妇的疲累,毕竟是刚生完孩子的人,他不舍布木布泰继续累着,哄人睡着以后,他看着布木布泰轻轻合上眼睛,眸色温柔,自然而然给她捻了捻被褥,命人打来一盘温水给布木布泰擦着脸上的血污。
    毕竟几个稳婆行事虽稳妥,但也不是专门干这种事的人,自然不会处处都处理干净了。
    然而此刻门外的奴才们见主子进去以后,劝阻不得,便只好将心力都放在刚出生的小阿哥身上了。
    福晋肯定没有问题的,若是福晋有问题,第一个发现并如临大敌的人一定是在里面的王爷,既然王爷没有说什么话,那可以证明福晋完全没有问题,那她们也就可以安心围着小阿哥转了。
    彼时在千帆院得知额娘生下小弟弟的三位格格过来了,在偏房内,三位小格格无比稀奇的看着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弟,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雅图憋了又憋,像是完全想不到弟弟长成这个模样,她为难道:“弟弟长得好丑啊,日后是不是我们几个孩子里长得最丑的那个人。”
    阿图紧紧抓住小床,看着不断啼哭的弟弟,嘀咕道:“反正我们长得比他好看,他还老是哭,一点都不好玩。”
    雅雅拍了拍小胸膛,十分骄傲的挺直身板,一直跟随在两个妹妹身边当翻译机的雅图试图理解道:“你是说你能当好一个姐姐,给弟弟做榜样?”
    “嗯。”雅雅赞赏的看着雅图,小胸膛挺的更起劲了。
    雅图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弟弟,突然觉得生活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了,这可怎么办是好,弟弟又小又难看,今后不知道能不能娶到媳妇,能不能随阿玛打仗,而两个妹妹又太稚嫩了,阿图还好,起码会识字了,但是雅雅就一小孩子的样子,她作为长姐压力好大啊。
    雅图叹了口气,摸了摸雅雅的头发,又牵起阿图的小手,无比认真道:“以后咱们就努力养家糊口吧。”
    额娘还需修养,阿玛要陪在额娘身边,她们作为儿女得学会讨日子了——前阵子从夫子口中得知孝顺一词的雅图如此想到,那为何想不起作为亲生阿玛的皇太极这人,大概是雅图心里面清楚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了。
    有时候并非是血缘关系才是最可靠的东西,雅图隐隐约约感觉到,能早早将不过十岁的三姐姐许配给科尔沁部落的汗阿玛,对她们这些女儿的感情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深刻,还比不过虽不是她们亲生阿玛,但却实打实将她们当成亲生女儿的多尔衮好。
    而在门外,三个奴才先后讨论应该怎么安排小主子的时间,主要是她们几个都挺稀罕小主子的,前些时候她们都跟随在小格格们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对三位小格格的性情都非常喜欢,如今换做是小阿哥,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府邸里的小主子都得经手她们的照顾才是。
    这样等小主子长大以后,她们就能说一句自己是打小将小主子看大的了,这情分再加上长辈光环,可不得让自己吹嘘一辈子啊。
    只是问题这就来了,是谁先守在小阿哥身边,对这个问题,三人争的脸红鼻子青,公说公有理,一时争执不下。
    苏茉儿说自己是跟在福晋身边的老人了,对三个小格格都是亲眼看到大的,换成小阿哥也是一样的道理的。
    周嬷嬷说自己有过儿女,有照顾小阿哥的经验。
    陈昼争得最厉害,毕竟苏茉儿能看着三个小格格从婴孩长到五六岁,但是他作为在王府干了好多年的奴才,压根没有见到王爷的血脉,这对他不公平!
    三个人争得面红耳赤,最终还是苏茉儿霸道且非常强势道:“那一天到晚,咱们三人分一个时段来,不然争个不停挺烦人的。”
    周嬷嬷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就分三个时段吧,福晋生完孩子后要坐月子,皇宫已经有小格格举行满月宴了,咱们王府也不能落下,毕竟咱们王府的大阿哥并不比东宫大福晋所出小格格差,在身份上更是不能由人轻看。”
    陈昼想了想,“那得从现在开始准备了,王爷心里只有福晋,对小阿哥的满月宴未必十分重视,但这是王府这些年唯一的新生儿,可得多多重视,才能让外人不轻看咱们睿亲王府的主子。”
    小阿哥的出生对睿亲王府的奴才来说是一剂兴奋剂,他们总算能看到有世子继承王爷的位置了,不然,若是王爷长期不娶妻生子,对他们这些奴才的危害性还挺大的,一是王爷没有子嗣,奴才们看不到府邸未来几十年的安稳发展。
    二是以王爷位高权重的地位,就算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到头来也得过继一个子嗣,这种半路来的儿子与王府没有任何感情,更别说会看在他们辛辛苦苦伺候了几十年的情分上厚待他们了。
    有了小阿哥在,他们也能安心的在府邸干活了。
    至于三个格格之后看着小弟弟被奶娘小心翼翼的喂奶,又是一阵惊叹了。
    原来这么小的娃娃手都握不住,还能喝奶啊,喝的还津津有味的。
    雅雅看了好一会儿,好似也馋了,扯了扯另一个奶娘,眼巴巴的张开嘴,奶娘正打算给小格格也喂奶,毕竟满人并不忌讳这个,孩子有四五岁都在喝奶的也有,古人可认为这是一项滋补品。
    只是雅图羞红了脸,扯了扯雅雅的衣服,支支吾吾半响,才小声道:“雅雅,你听话,你都是大孩子了。”
    ……
    睿亲王府小阿哥的出生直接惊动了豫亲王府的主子们。
    多铎差点就闯进府看看自己侄子是什么样子了,瑚图里更不用说,直接说他们部落的人都不需要坐月子的,布木布泰该出来抱孩子认她这个干娘了。
    面对两个无理取闹的人,多尔衮直接黑了脸将两人赶出去,最后还是多铎眼巴巴的保证自己不会大吵大闹,只想见见小侄子,多尔衮才将两人放进门。
    多铎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小阿哥,眼里心里泛着妒忌的小泡泡,无比在意道:“这不公平,我成亲比你早,娶的媳妇也比你多,凭什么你立马就有了三女一子,四个孩子!而我现在只有两女一子,仅仅三个,数量上完全不如你的!”
    瑚图里摸了摸自己肚子,语气同自己丈夫别无二致,“是啊,我才一个女儿,最起码布木布泰得分两个女儿给我才公平。”
    这话听得多尔衮脸又黑了几分,他嘲讽道:“可能是你们俩脸太黑了,婴孩都不喜欢投胎到你们身上。”
    多铎完全不介意他哥的语气,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知道他哥是个口硬心软的人了,他悄咪咪靠近多尔衮,搓了搓手,“哥,你告诉我怎么得阿哥的。”
    主要是他阿哥太少了,唯一一个还是和府邸庶福晋所出,在血脉上完全不如侧福晋和嫡福晋所出,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挺想和瑚图里生一个阿哥的,只是想想瑚图里的脾气,他心里挺为难的。
    多尔衮毫不客气往他头上一敲,“你嫂子不是说过了吗,让你戒酒,多去你嫡福晋院子里,这样我不信你要不了你想要的阿哥。”
    他说这话挺语重心长的,不看在布木布泰和多铎嫡福晋私交甚好的情分上,他也得教训这个兄弟,生母身份太低微的阿哥,当心被皇太极认定血脉不洁,换了人继承,以他对皇太极的了解,他并非做不出这种事。
    多铎揉了揉头,“知道了。”
    有时候这个兄长管得比瑚图里还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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