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详述当日之事,一如眾人所说他们成功就出天牢族人后,隐隐留下断后、为其他人争取逃命时间,在击退天牢守卫后,守城军紧接着出现,几轮搏杀之下隐隐身负重伤、勉强逃脱,途中经过一座石桥时遇上了早在离开天牢之际便与青冥族分道扬鑣的言羲,隐隐正疑惑言羲为何出现在桥上、而非尽早赶回王宫,言羲突然抽出袖中所藏匕首狠狠朝着隐隐胸口刺下。
    隐隐方结束几场搏斗早已精疲力尽,才会一时不慎遭了言羲暗算,可常年习武的他却未因这一刀而丧命,他举起青铜剑意图反击,方旭此时从后头窜了出来将他制伏,隐隐说言羲只留下一句「碍眼」便将他割喉并扔入河中。
    我看见隐隐的颈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不感想像他那时该有多痛,又是熬过了多少个生不如死的日夜才能回到我身边,听着隐隐悲愤地诉说着言羲的恶事,我不只为隐隐心疼、也为言羲的所为而心寒。
    我知道他城府颇深、也知道他和隐隐一向不对盘,但我从未想过他会对隐隐痛下杀手,甚至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
    「你有何话可说?」纳月的背叛已让我痛过一回,这次言羲的恶行更让我心如刀绞,当我知道是言羲对隐隐下的手,我脑中彷彿听渐了什么断裂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切得支离破碎。
    他与我四目相对,缓缓道出:「无话可说。」
    一句「无话可说」等同承认了所有指控,可知我有多么期盼这全是一场误会、一场旁人挑拨离间的阴谋,有那么一瞬我兴起了或许有人偽装成言羲的念头,然而这些臆想终归是自欺欺人。
    「我就是见不得他阴魂不散缠着你,你对他越在意、越信任,我就越要除掉他,为此我放任纳月与言临勾结,可惜天牢守卫和守城军联手都拿不下他,我只好亲自动手,倒是真没想到你会假死,乃至找来一具尸首混淆视听。」言羲毫无悔意,他不后悔对隐隐下狠手,只恨自己不够机警察觉异状,他问:「是谁在背后助你?」
    言羲朝尽冬瞥了一眼,尽冬摆手推卸:「与我无关呀,你想我会去救青冥族人吗?何况他要知道是我救了他,还会乖乖让我治伤吗?」尽冬言之有理,以隐隐的倔强绝不会接受敌人帮助,从方才起尽冬便一直在边上看好戏,一副兴灾乐祸的嘴脸,我们反目,他乐见其成。
    我也好奇是谁救了隐隐、还大费周章佈置尸体使我们全都相信隐隐真的去逝了,莫说以言羲的心计必查验过尸体的伤口竟找不出破绽,光是要在短时间设好局便是一件难事,谁有这等通天本事、是谁暗中相助?
    我虽想知道答案,可从隐隐的态度看来他不打算说出救命恩人之名,估摸是不愿将那位好心人捲入纷争,好心……等等,那人真是好心吗?一路来我们遇见的每个人皆有各自的私慾,我还能相信世上真有单纯的善心吗?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眼下重要的是如何离开此处,言羲摆明不会放过隐隐,我要如何才能保下他的命?外头的士兵多不胜数,又有方旭那位高手,隐隐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根本讨不了好,除非……我们有其他帮手。
    在我想方设法之际,隐隐已举剑向言羲攻去,言羲这些年习武强身、颇有成绩,可惜挡了几招之后依旧敌不过一直刀口上舔血度日的隐隐,不一会儿身上已多出几道红色口子,言羲大呼方旭救驾,多人急促的脚步声远远而来,若士兵再次一涌而上,隐隐定无生路。
    尽冬躲在一旁隔岸观火,我灵机一动,向他喊道:「尽冬,要想我帮你救半夏便先助我们离开王宫!」
    尽冬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嘖舌道:「听起来挺划算。」而此时方旭已带人赶到,方旭衝入隐隐与言羲的打斗中救下言羲并与隐隐刀剑过招,隐隐遭士兵围困、腹背受敌,尽冬纵身一跃跳到我身前,笑道:「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尽冬俏皮地举起双掌置于唇边,朝隐隐喊话:「亲爱的隐隐,快快投降吧,否则你心爱的大祭司要倒楣囉。」
    「你胡说什么!」我怒斥,他乱隐隐心神显然居心不良。
    「没胡说啊。」尽冬一个转身绕到我身后,狠狠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往我的后膝一踢我便跪倒于地。
    「锦尘大人!」隐隐自顾不暇,但仍心急地想摆脱敌人前来营救。
    我赶忙说道:「隐隐别信他,他不敢杀我!」尽冬还得利用我救回半夏,他仅是虚张声势罢了。
    我语音方落,尽冬的长剑划过我的手臂,疼痛与鲜血漫开,但我不敢喊出声,就怕影响了隐隐,而尽冬却未放弃这机会:「隐隐啊,你是神殿暗卫出身,自然知晓即使不杀人、多的是使人痛不欲生的法子吧?」
    「判徒!」刀光剑影中,隐隐的愤怒溢于言表。
    尽冬更进一步将长剑抵在我的脸颊上,威吓:「再不束手就擒,我就划花她的脸呦,嘖嘖,这么好看一张脸当真可惜了。」尽冬刀身微微下压,冰冷的刀身与脸接触的那处略感刺痛,想来是锋利的剑刃割出了一道浅口。
    「住手!」这句话几乎是同时自隐隐及言羲口中而出。
    当我听见隐隐说出「住手」二字,便知大局已定,他终究无法放下对我的顾虑,我的存在又一次让他身陷危机,隐隐扔下了两把青铜剑、束手就擒,见他沦为囚徒,愧疚与自责淹没了我的双眼……。
    「真乖,神殿教育得不错。」尽冬满意地点点头。
    让一群士兵远远保护着的言羲见我狼狈,急言:「尽冬,放开锦尘!」
    「放肯定会放,但我也得先自保自保。」尽冬拿起腰间掛着的葫芦瓶、咬掉瓶塞,掐着我的下顎硬是将其中液体强灌我喝下,直到葫芦见底,他才安心松开我。
    「咳、咳咳咳、咳咳!」口鼻呛得厉害,我伏在地上一阵咳嗽,这味道……是酒?
    「你给她喝了什么?」言羲话中藏不住阴冷的怒意,向来情绪不显于色的他此时的情绪一目了然。
    「毒酒呀。」尽冬随地扔了葫芦,理所当然说道:「这毒不会立即毙命,但若没我的解药,三日内肠穿肚烂而死。」
    原来如此,他是想用我的命保自己的命,言羲想我活、势必也得容忍尽冬残喘,如今想来他方才所谓的谈判就是如此,不过隐隐突然出现让局势更加混乱了些。
    说也奇怪,明知他投毒于我,我竟未像隐隐、言羲般怒目或动摇,也许是一连串的事情让我没有力气去在意,也许是我体内早就藏着极乐果之毒、多一样也无伤大雅,我脑中想的不是如何取得解药自救,而是事已至此,隐隐和阿锦州的族人如何脱身?
    隐隐的归来、尽冬的毒药全是言羲意料之外的,即便如此他很快即下了决断,他将隐隐关入天牢、严加看守,尽冬则被软禁于参天塔,而我被他安置在了猗桐宫他从前的卧房中。
    太医处理了我手臂、脸颊以及舌上的伤处,药涂在伤口上又刺又麻,我不禁担忧着隐隐方才打斗所受的伤是否无恙,其实我心知一旦入了天牢那种地方,即使无恙终会成了有恙。
    房门口有人把守、我出不去,我试图以死威胁逼守卫退去,可惜失败告终,言羲对他们下了死令,若我逃了、他们人头落地,为难他们毫无意义,能做决定的是他们的主子,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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