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绵绵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很多东西,一件一件和他说来历,包括写在草稿纸上的一封遗书,大概是她小学的时候写的,字迹还很幼齿:
    遗书
    如果我死了,房子要被收回的话,请不要把我家里的东西扔掉,麻烦你们通知后街那个收废品的老爷爷,他需要,书可以送给菜市场摆摊卖青菜的彬彬,谢谢。
    所有东西,都不能扔掉!不能扔掉!不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绵绵
    X年X月X日
    这封幼稚的遗书一开始是让荆楚发笑的,但是他看到后面却蓦然心酸起来,简直想不到那是怎么样的情况才会让她写下这样的一封遗书,一个小学女生要经历什么事才能想到要交托自己的身后事。
    她是不是想了很久,想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却是她如果死了,家里的物品会不会被随意扔掉。
    它们是她唯一在乎的事,而何尝又不是只有它们才担心她的安危?
    杨绵绵有点怀念地看着这张纸,和他说:“我小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死掉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人要入室抢劫怎么办,我跑得掉吗,我家里什么钱也没有,他会不会生气就把我杀掉了?或者是会不会有一天睡着就不会醒过来了。
    有一次他们出去旅游了,我爸忘了给我送钱,我没有存下钱,没钱吃饭了,就躺在床上喝水,那个时候我特别害怕,怕我就饿死在家里了,但后来还是熬过去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自己存钱了,我知道他靠不住。
    还有一次,我生病发烧了,不知道烧到几度了,反正没力气下床,那次我真的觉得我会死掉的,因为我没有去医院,也没有东西吃,就躺着,躺了好几天,居然还是被我活下来了,我那个时候就想,如果我不明不白死在家里了,它们怎么办,我还是得写个遗书啊。”
    她说着,把草稿纸翻过来,反面是她列的清单,从电视机、床、柜子、椅子、桌子、杯子、碗、筷……林林总总,一个没落下,有些名字被划掉了,有些是新添上去的,字迹的新旧都不同。
    荆楚一个大男人看着这个差点就要落泪了,他把她搂到怀里,摸着她的背说不出话来。
    杨绵绵在他怀里靠了会儿,却突然兴奋起来:“噢,等等,我要加一条,我们现在结婚了,你是我财产第一继承人!”
    她推开他,扑到书桌面前,拿了笔又补充了一条“我死后,所有财产交由荆楚处理”,她写完还洋洋得意,挥着纸条给他看:“哈哈,你看!”
    荆楚把这张纸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个给我行不行?”
    “行啊,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杨绵绵坐在他身上晃着腿。
    荆楚把这张纸折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钱包里,刻意压低声音,免得她听出哽咽:“我帮你保管。”
    杨绵绵浑不在意,又从床头的柜子里找出一个饼干盒子,冲他献宝似的晃晃:“猜猜这是什么?”
    “是什么?”他很配合。
    杨绵绵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糖纸,她也有过收集糖纸的时候:“我收集它们的时候还不能听见它们说话,后来能听见了,它们也死掉很久了,我舍不得扔,听床说,它们以前会讲故事,床都记住了,后来都讲给了我听。”
    那些糖纸是很花哨也很廉价的玻璃纸,一张一张被她整齐地叠好,荆楚一张张看过去,再叠好放回饼干盒子里,这时他发现里面有一个破掉的发夹,塑料裂了,上面的粉红圆点蝴蝶结掉了,夹子上还残留着胶水。
    “这是什么?”
    “是我买的一个发夹,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我把一个水晶发夹给你,让你还给人家,那个水晶发夹真是超级爱哭的,吵都吵死了,其实我也不想去惹杀人犯的啊,虽然我有一点和别人不一样的能力,但是我能做什么呢,如果不是现在有你,我也不会去做的,我很自私的。”杨绵绵趴在枕头上,托着腮翘着腿回忆那时的场景。
    “但是它真的太能哭了,哭得我头疼,而且我很容易想起它,这个发夹是我在地摊上买的,你不知道,它可泼辣了,一条街开外就听见它在骂渣男,我就想哇塞那真是太厉害了,然后我就把她买下来了,五块钱呢,如果不是我生日,我都不敢买。”
    迄今为止,这依旧是杨绵绵印象最深的一个发夹,没有之一。
    一整个夜晚,都在她絮絮叨叨中度过了,每一件细小的物品都有说不完的故事,有些已经不在了,有些还要自己发表意见,微波炉就曾经在她说是“傻白甜”的时候屡次抗议,她还会和它吵起来,两个人斗嘴,把荆楚都看笑了。
    他知道她是在和他分享自己以前所经历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了解自己的世界,他早了太多年出生,却迟了太多年才出现,可今日,他终于成为了她的家人。
    杨绵绵一晚上都在不停地说,喝干了三杯白开水,说得嘴巴都累了,最后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荆楚关了灯,也装作能听见它们的样子,道了一声“晚安”。
    电视机:“晚安,以后绵绵就交给你了。”
    微波炉:“如果你不好好照顾绵绵我就炸死你!”
    床:“不可以那么暴力,但是,要好好照顾她,她吃过太多苦了。”
    柜子:“绵绵是个好孩子。”
    台灯:“我们知道这里不适合绵绵住,她应该住大房子,穿漂亮的衣服,所以你可以把她带走,但是!但是一定要回来看我们!”
    椅子:“就是!如果让我们知道你欺负她,我就打死你!”
    ……
    夜色很安静。虽然知道杨绵绵已经睡着了,荆楚也不可能听得见,但它们每一个人都在嘱咐他,没有人落下,他们知道孩子长大了总会离开家,也知道荆楚一定会照顾好她。
    但就是如同每一个送女儿出嫁的父母一样,永远放不下心,永远牵挂。
    “唉~明明是理智意识的我,此时此刻也觉得幸福又惆怅呢,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情绪。”
    脑内图书馆里,杨小羊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她忙碌地穿梭在记忆的殿堂里,把它们说的话一个个都存在盒子里,贴上标签,仔细封存。
    这已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记忆库,它们每一个,她都记得,虽然命运只让他们在时间的洪流里匆匆相逢了一瞬间,但一期一会,世间难得见一面,应当小心珍惜。
    ?
    ☆、第 170 章 萍萍
    ?  听说,结婚是个分水岭,然而杨绵绵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她还是每天早上去上课,中午在食堂吃饭,下午继续上课,晚上有课就上没课就回家,早的话荆楚还没有下班做饭,她就带着海盗去夜跑。
    说到夜跑,不得不说最近的世道实在是太过危险,有一天杨绵绵跑到半路发现海盗不见了,她摘下耳机左看看右看看,走了平时不走的那条小路。
    公园里这种小路不少,但因为树木繁盛,一向都是情侣晚上野战的地方,她从来不去。
    难道海盗是追着谁家的母狗去了?杨绵绵心里由衷为可可担心了一把。
    可现实比她想的还要离奇,海盗它……带了个美女回来,杨绵绵惊呆:“海盗?”
    那个美女衣衫不整地,抱着手臂满脸仓皇,杨绵绵扫了她一眼,大概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种小路,也是劫财劫色的“好地方”啊。
    “你没事吧?”她问。
    那个美女惨白着脸,声音都在颤:“你可不可以陪我走回去?”
    “走吧。”杨绵绵也不多废话,不远不近跟着她,把她送回了人多的广场上,看她那样子觉得实在很可怜,“要不然我让我的狗送你回家?”
    那个美女感激涕零:“可以吗,谢谢你。”
    “不客气。”杨绵绵给海盗使了个眼色,让它送人回家,自己继续跑步,早上是肯定起不来了,晚上能锻炼就锻炼锻炼吧,跑完步回去再做几个仰卧起坐,然后就差不多可以吃饭啦!
    她心里美美地盘算着,觉得每一天都是乳齿美好~结婚还是很棒的,也不知道她爹妈是怎么把日子过成那样的。
    或者,还是挑男人的眼光问题?应该就是这样。
    她把这个结论和荆楚说了,又问:“我听人说,有个大学者把结婚证烧了,因为只有离婚的时候才需要用结婚证。”
    荆楚把结婚证收好塞进抽屉里,瞄了她一眼:“孩子上户口不用结婚证啊?”
    杨绵绵:“……”她瞪大眼睛,“我又没生过,我怎么知道?”
    “缺乏常识。”荆楚笑眯眯地摸她的头,觉得她现在的身高差不多,摸起来很顺手,“晚上吃糖醋排骨?”
    杨绵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试探着说:“其实炸猪排也好好吃的样子……”
    “猪排?”荆楚一边想着一边开冰箱,“我看看有没有啊,没了,吃牛排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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