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我们来了。”小琪带着杨绵绵进了一个小区,里面都是上个世纪的老公房,又旧又破,她很熟悉地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但三分钟过去了,始终没有人来应门。
    杨绵绵瞅了门一眼:“是不是人不在?”
    门:“在的在的,阿姨没听见。”
    杨绵绵正想说那不然再敲一下,就看到小琪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杨绵绵一脸囧然,尾随进屋,屋里光线很暗,小琪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开,推开窗户通风,然后熟络地走到躺椅前,蹲下来温柔地说:“阿姨,我来了,我是小琪。”
    “小琪……”蜷缩在躺椅里的女人瘦瘦小小,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她努力眯起眼睛看着她,像是在努力辨认,“啊,小琪回来了。”
    回来了?杨绵绵微微一挑眉,只见小琪握着她的手:“阿姨,我来了。”
    “小琪回来了,”女人眼里渐渐有了神采,“今天让你爸给你烧红烧肉吃,我下去买肉。”
    小琪赶紧阻止她:“阿姨不用了,我带了东西吃,我给你煮点粥,你肯定又没吃饭吧。”
    女人好似没有听见,左顾右盼地抱怨:“你爸不知道去哪里了,看他回来我怎么说他!”
    小琪习以为常,去厨房找了米煮粥,然后打扫厨房,杨绵绵就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琪使唤她:“帮阿姨把被单和床单换一下,换洗的就在柜子里,你找一下,粉红色染花的那个。”
    粉红色?翻了翻柜子,只找到一套换洗的寝具,是那种洗了很多遍而褪色的极淡极淡的粉,床单小声说:“你是新来的吧,谢谢你啊,阿姨身体不好,也不认得人,你不要见怪。”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杨绵绵早就判断出这个刘阿姨的精神状况不大对,她似乎把小琪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已经神志不清了。
    “这个刘阿姨,是怎么回事?”看着刘阿姨在摇椅里织毛衣,小琪在厨房收拾,杨绵绵好奇心起,多问了一嘴。
    被套说:“阿姨叫刘秀,她有个女儿叫魏天琪,三年前就过世了。”
    “我刚刚听她说小琪的爸爸……”
    “小琪爸爸去年也去世了,他们夫妻的感情很好的,阿姨是遗传的毛病,结婚后没多久就发病了,但是魏叔对她很好,一点也没有嫌弃她,他辞职弄了一辆小推车,每天带着阿姨去学校门口卖煎饼,生意还很好哩!”上了年头的老衣柜如此说。
    破了一个角的老旧梳妆镜感慨了一声:“如果不是小琪发生那样的事……现在刘阿姨都该抱外孙啦!”
    “可不是,都怪那个人渣,不然魏叔也不会那么早就死了,留下阿姨一个人那么可怜。”小伙伴们义愤填膺。
    杨绵绵正听它们说着,看见小琪端了一碗白粥出来,吹凉了一勺一勺喂给刘秀吃,她温柔而慈爱地看着她,仿佛她是她的真女儿:“小琪,你又来看我了,谢谢你。”
    她竟然认出了小琪并不是魏天琪。
    “是的阿姨,今天我有个朋友也来了。”
    刘秀看着杨绵绵,也很温柔客气地和她打招呼:“同学,谢谢你来看我。”
    “那个……不客气。”
    电视机解释说:“阿姨最近好多了,有时候脑子是清楚的,吃药还是有用的,但是她老忘记吃药。”
    小琪也看到了空空的药瓶,语气里带了一丝责备:“阿姨,你又没吃药,医生说要你好好吃药的。”
    “吃了也没什么用。”刘秀淡淡的说,“我早就不想活了。”
    “阿姨别这么说,琪琪知道你这样她也会难过的。”小琪那么劝她。
    刘秀把目光转向柜台上摆放着的遗照,一张是她的丈夫,一张是她的女儿,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已经离她而去,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清醒又有什么意义?
    “小琪,小琪……”刘秀喃喃地叫着女儿的名字,神情再一次迷惘起来,“妈妈好想你,小琪。”
    虽然知道她叫的并不是自己,小琪心中依然感觉到了酸涩,她握住刘秀的手,像是要把温暖传递给她。
    第一次的活动就在杨绵绵扫完地之后结束了,时间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难熬,刘秀没有一般的老头老太那么啰嗦烦人,绝大多数时候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是在打毛衣,有时候是在哼摇篮曲,她和小琪把房间打扫干净,小琪把积攒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晾出去,忙得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等离开时,原本昏暗的房间已经窗明几净,小琪还特地从花店里捡了人家便宜卖的一支百合插在塑料瓶里,还挺香。
    临走前,刘秀还以为女儿是要去上学,殷切地嘱咐:“早点回学校,路上要小心。”
    “好的阿姨。”小琪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我下周再来。”
    回去的路上,小琪对她说:“阿姨是个特别好的人,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特别好,对街坊都很热情,经常帮忙,大家感情都很好,我听隔壁的老大妈说,魏叔死之前把亲戚邻居都托付了一遍,说他走了阿姨就没人照顾了,请大家看在那么多年做邻居的情分上多照顾她一点,大家就说你放心去吧我们会帮你照顾阿秀的。
    我一个礼拜只能来一两次,平时都是邻居们帮忙照顾的,阿姨不会做饭,每个月就给隔壁大妈三百块钱,大妈做饭的时候就多添一双筷子,大家都不嫌弃她生病,也不说闲话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还是很有道理的。”
    杨绵绵还没说话,就听见一个被摆在外面的花盆接了嘴:“那是你不知道魏叔付出了多少,修马桶换灯泡通下水管道这种事都是魏叔帮邻居们干的,大家都习惯叫他帮忙了,他出去卖煎饼有一辆平板三轮,当时隔壁奶奶的孙子半夜发烧,叫不到车去医院,是魏叔蹬着三轮把人送去的医院,还垫了两百块钱,后来人家也没还,三十多年来他就一直坚持那么做,大家都说他是个好老人,可他们懂什么?
    我总听他和刘阿姨说,我现在对街坊们好一点,等我死了,只要还有一个人念着我的好,对你好一点儿,我也就知足了。”
    听到这里,杨绵绵都觉得有点感动了,刘秀的精神病是治不好的,只能吃药控制,药很贵,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害怕自己比妻子死得早,心甘情愿为邻居们做那么多事,就是希望他如果哪一天不在了,他们能念着旧情,多照看一下刘秀。
    这个男人很平凡也很普通,但他的确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在保护妻子,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男人。
    以上,是杨绵绵回家对荆楚发表的感想,彼时,荆楚整把一个西柚剥好掰成小块丢进她嘴里,但听到这里,他的手就一顿,杨绵绵嘴一合拢就吃了个空,那也就罢了,她还磕了牙,怨念地看着他:“我的柚子……”
    “想吃?”荆楚在她面前晃晃。
    杨绵绵吞吞口水,用力点头,荆楚就把柚子凑过来:“张嘴。”
    杨绵绵张嘴。
    他塞自己嘴里去了。
    杨绵绵:“……这是最后一块〒▽〒”她太过震惊,原本是躺在他腿上的,现在直接坐了起来。
    荆楚擦擦手,特别淡定地去收衣服了,轻描淡写地说:“对啊,我吃掉了。”
    杨绵绵:“……”
    茶几满面深沉:“唔——谁让你夸别的男人的,活该╮(╯▽╰)╭”
    ?
    ☆、第 176 章 甜甜
    ?  杨绵绵夸魏叔吧,就是一个局外人随便发表一下感慨而已,完全没有别的想法,所以她呆坐在沙发上半分钟,跳了起来:“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荆楚在阳台上收衣服,瞥她一眼:“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杨绵绵本想脱口说一句“就是那个意思”,但被杨小羊阻止了:“我给你模拟一下你们接下来的对话好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下循环N遍,拜托,你和荆楚相处的时候能走走脑子而不是就走肾吗?”
    杨绵绵艰难地把脱口想说的话咽回去,决定还是直奔主题:“为什么不给我吃柚子?”
    “我有不给你吃吗?”荆楚挑眉。
    “最后一块!”她竖起手指强调这最后一块的重要性,“说好以后最后一块都是归我的,鱼肚子的肉都是我的,西瓜最中间的是我的,蛋糕上的草莓是我的……”
    荆楚不动声色地问:“那我就是吃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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