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郁霜还没有完全清醒,声音黏糊糊的,“等我一下哦。”
    周书熠回过神:“噢……好。”
    出去前他无意中扫了一眼卧室里面,窗帘还没拉开,睡过的床也没来得及整理,被子一半掉到地上,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的旖旎。
    甚至空气里还留有昨晚缠绵的香气,带着某种情_欲的味道,令周书熠耳根发烫。
    周书熠几乎是逃似的跑下楼,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冰水才冷静下来。
    上课的时候,郁霜总是悄悄打哈欠。
    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毕竟他不像周慕予那样身强力壮,折腾到凌晨还能早起去赶飞机。
    周慕予今天要出个短差,去另一个城市看一块地,一般来说他会在那边过夜,但今天出门的时候,他跟郁霜说晚上会赶回来。
    打第四个哈欠的时候,郁霜被周书熠抓到。
    “今天休息一天吧。”周书熠无奈又气闷,“你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对不起……”
    郁霜小声道歉,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低头合上书本,弯腰时领口下露出一片清晰的红痕。周书熠看到了,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你……”周书熠想了想,问,“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郁霜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周书熠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脸上慢慢浮现一抹薄红:“嗯。”
    气氛忽然变得有一点尴尬,周书熠想到郁霜的年纪,又想到之前听说的有关谭律明的事。也就是说,郁霜在比他大一两岁的时候,就已经和谭律明上过床了。
    可是他看起来总有一种未经世事的干净,令人无法把他和任何低俗的词语联想到一起。
    周书熠甚至不愿意用“包养”来形容周慕予和郁霜之间的关系,郁霜就是郁霜,不是任何人养的宠物。
    “你要不要喝饮料?”郁霜问。
    “哦,好,谢谢。”周书熠转移话题,“对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学什么?”
    “以后,大学吗?”郁霜想了想,“还没有,我不知道自己适合学什么。你呢?”
    周书熠耸耸肩:“我学金融。”
    周书熠很早就知道自己以后要继承家业,除非周慕予再从哪变出个孩子。
    郁霜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我好像没有特别擅长的科目,也没有很想学的东西。”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自己没有方向的话,我帮你整理一份各个学校的专业介绍。”周书熠说。
    “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随手的事。”
    周书熠说干就干,中午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便拉着郁霜看各个学校的网站,出于某种私心,第一个看的是自己准备去的学校。
    他一边看一边讲,郁霜听得投入,时不时问几个问题,周书熠极有耐心,比当初自己择校还要认真。
    两个人从中午看到傍晚,郁霜已经对大学的专业和课程有了大概的了解,心里也隐约出现一些方向。
    天快黑的时候,郁霜接到周慕予的电话。
    “喂?”他的声音一贯的温软,“先生。”
    “吃饭了没?”周慕予问。
    郁霜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六点了,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有。在和书熠看学校,忘了时间。”
    电话里出现两秒明显的停顿,周慕予语气如常,问:“看什么学校?”
    “看大学和专业。”
    虽然郁霜一开始捡起高中课程的时候,周慕予就想过他以后可能会去读大学,但真的听他这么说,甚至已经开始看学校,周慕予还是胸口一闷,有一种即将失去某种重要东西的忐忑感。
    他刚回酒店,准备休息一下出发去机场,赶八点的飞机回宁城,不延误不堵车的话十点半就可以到家,然后洗澡陪郁霜睡觉,为此甚至推了当地官员为他准备的饭局,被调侃说坐到这个地位还要守家里的门禁。
    家里那个小家伙自然对此一无所知,他离开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猫似的蜷着身子,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听到他说要走,半醒不醒地将眼皮睁开一条小缝,喃喃说“早点回来”,然后又安稳地睡了,怀里还抱着昨天那只呆傻的粉色毛绒熊。
    小东西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为什么还想要去上又没意思又辛苦的学?
    周慕予想不通,还有一点胸闷。
    “先生,您今天还回来吗?”电话那头郁霜软软地开口。
    “嗯。”周慕予收起自己的不满,云淡风轻地说,“可能会有点晚。”
    “没关系,我等您。”
    “不敢自己一个人睡么?”
    “不是。”郁霜认真地说,然后像是不好意思,顿了顿,小声说:“你不在家,我会想你。”
    听到这句话,周慕予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语气依旧平静:“我以为你只会吃饭睡懒觉。”
    “才不是……”
    “好了,记得吃晚饭,我要去机场了。”
    “嗯。先生再见。”
    挂掉电话,周慕予那点气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一只小宠物能指望他什么?他只要乖乖吃饭睡觉就够了。
    然而天不遂人意,今天又延误又堵车,到家比预计晚了一个多小时。
    郁霜还在等,听见车子进门的声音噔噔噔跑下楼,第一时间给周慕予拿外套。
    “这么晚了,还没睡么?”周慕予问。
    郁霜摇摇头:“您说过要回来的。”
    “下次太晚的话先睡,不用等我。”
    “嗯。”
    郁霜乖乖答应,但他的眼神让周慕予觉得,这个死心眼的小东西下次还是会等自己。
    周慕予进门到沙发坐下,顺便把郁霜拉进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这段时间已经养成习惯,每天回家先和郁霜聊一会儿天,问问他今天做了什么。
    “今天弟弟肚子不舒服,在家休息,没有过来玩。”郁霜说。
    周慕予哭笑不得,捏了一下郁霜的鼻尖:“我发现你很喜欢那只傻狗。”
    “弟弟不是傻狗,它很聪明。”郁霜一本正经地反驳。
    “好,不是傻狗。你们今天上了什么课?”
    “今天没有上课……我太困了,总是打哈欠。”
    周慕予自然清楚郁霜为什么犯困,听他这么说,揶揄道:“我听阿姨说,你十点多才起来。”
    “那是因为我,我……”郁霜脸一红,面露羞赧,“阿姨怎么还告状……”
    “阿姨怕打扰你,每天只能趁你睡觉的时候来打扫房子,然后等你下楼再悄悄去收拾卧室,你自己睡懒觉害人家等,还怨人家告状。”
    这话自然不是阿姨说的,阿姨心疼郁霜都来不及,巴不得他多吃饭多睡觉。周慕予添油加醋地戏弄郁霜,郁霜说不过,撒娇一样埋在周慕予怀里小声道歉:“对不起嘛。”
    这些天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郁霜渐渐不再像最初那样对周慕予充满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诚惶诚恐的畏惧,周慕予觉得这样很好,甚至觉得郁霜偶尔露出的粘人爱撒娇的马脚比他平日的听话懂事还要好。
    所以周慕予愈发喜欢逗弄郁霜,偏偏这个小东西又笨又天真,他说什么他都信。
    “先生,”郁霜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说,“您可不可以跟阿姨说,她不用再避着我打扫房子了,我没关系的。”
    周慕予抬了下眉:“你每天都在家,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郁霜喉咙一噎:“我,我不好意思。”
    “可是这是你自己的事。”
    周慕予故意这么说,郁霜果然又很委屈,扁了扁嘴,眼角耷拉下去:“我……”
    周慕予不露声色,耐心等着下文,郁霜却说不出来了,憋了半天,破罐破摔地一头扎进周慕予怀里:“求你了……求求你,周慕予……”
    他像只猫似的在怀里蹭来蹭去,半是哀求半是耍赖,周慕予的心被他蹭软了,语气也不自觉变软:“好了。我答应你。”
    “真的吗?”郁霜抬起头,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先生。”
    第23章 “喜欢。”
    有周书熠的陪伴和周慕予的照顾,郁霜渐渐开始有勇气走出家门,接触除他们之外的人。
    他的性格柔软却并不脆弱,像流淌的水,无论遭受怎样的打击,总会一点一点恢复。谭律明曾说郁霜没有任何人也能生活得很好,所有试图圈养他的人包括谭律明自己,都不过是一厢情愿为金丝雀缀上更漂亮的羽毛而已。
    金丝雀不是飞不走,只是不想飞。
    能真正留住他的,是很多的宠爱,很多的安全感,很多的陪伴和照顾。
    某天夜里郁霜梦到谭律明,醒来眼角湿湿的。梦中的一切已经模糊不清,唯一记得谭律明说:“再找别人的话,不可以对你比我差。”
    郁霜坐起来楞怔了很久,拿起手机看时间,原来才不到十二点。
    周慕予不在家。
    今天朋友的酒吧开业,好说歹说让周慕予一定赏脸。这段时间周慕予一边忙生意一边照顾郁霜,对身边的朋友多有冷落,引得一片怨声载道,再不去露个脸实在不像话。
    郁霜很懂事,主动对周慕予说自己会按时睡觉,让周慕予放心。说完举起那只粉色的毛绒熊,说:“小熊会替你陪我。”
    那一刻周慕予差点就打电话给朋友说不去了。
    现在郁霜一个人面对空落落的卧室,拿起旁边的草莓熊抱在怀里,曲着膝盖靠坐在床头。
    房间只开一盏小夜灯,郁霜抱着熊发呆,想自己刚才的梦。
    很久没有梦到过谭律明,都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很温柔,梦醒前还认真地与郁霜道别。
    郁霜在梦里似乎是哭了,他没有大喊大叫求谭律明别走,只是默默地流泪。如果是真的谭律明,在他落下第一颗眼泪的时候就会回头哄他,但梦里那个人没有,所以郁霜知道这是梦。
    谭律明不会回来了。
    又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周慕予的电话或消息。
    ——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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