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縈绕,双眼紧闭,魂牵梦縈的蒋璃暉近在咫尺。他向叶绍黎伸出手,叶绍黎激动地双膝一软、跪地仰望他的救赎。
    他想像这个画面几万次了,他来到他梦里、放空时的一闪而过、召唤死亡的最后一眼,都不及这一刻来得真实。
    他真的实现心愿了,从今以后蒋璃暉在哪叶绍黎就在哪,他们终于可以永不分离。
    流星即逝。叶绍黎伸手向上,两眼一睁,紧握他手心的人并非叶绍黎心所嚮往,高大的alpha留着一头如火焰般夺目的红发,灼烧叶绍黎目光所及,叶绍黎身后抵着建筑石墙,辛格佔满他整个视线,意图明显。
    然而叶绍黎无动于衷,他心灰意冷,因为他的心早已随着蒋璃暉而去。
    你办不到──辛格清楚从叶绍黎冷漠的眼神里读出讯息:你们相同的费洛蒙气味不再是武器,而是绊脚石。只要你不是蒋璃暉,这股松香根本毫无意义。
    是啊,叶绍黎对费洛蒙有生理上的反应,可那又如何?单是攻陷叶绍黎的身体是没有用的。
    辛格几乎努起嘴,在费洛蒙的攻防战间,这是他初次尝到败北滋味。
    半晌,辛格往后退开一步,居高临下盯着露出胜利笑容的叶绍黎。辛格扬起不同弧度的唇角,这个举动让叶绍黎明白他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这场战争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等到辛格正式后退至安全距离,叶绍黎才逐步放松,不管怎么说,辛格的费洛蒙依旧非常棘手。不过辛格在这方面并不会强迫他,除非叶绍黎愿意,否则辛格只有持续试探的份。
    在这个辛格不希望叶绍黎讨厌他的节骨眼下,辛格就已经输了。
    但是,辛格为什么会容许自己败下阵来?他有时特别强硬,有时会于最后一刻收手,进退之间拿捏得宜,让叶绍黎无法打从心底真正讨厌他,甚至情不自禁萌发丝丝悸动。
    叶绍黎一点也不懂,辛格大可无视他的意愿,那怕辛格这么做定会得到他的反击。但也如辛格所说,只要释放引导性慾的费洛蒙,叶绍黎唯有缴械一途。
    辛格这么做了,却仍嫌不够满足,倘若辛格只是想从他身上获得灵感、打发时间、甚至是擅自订定自己能成为他的救世主那种成就感,他都应该满足了才对;或承认最后一点他办不到。
    辛格傲慢到无法坦诚面对失败吗?
    辛格究竟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真的只是单纯的成就感吗?
    叶绍黎艰困地垂下眼帘,不再理会沉默不语的alpha,逕自回到古堡内。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猜想辛格总算暂时放弃。
    他沿着螺旋式阶梯来到位于五楼古堡主人的寝宫,敲响厅室。古堡主人打开刻凿简约纹路的巨大胡桃木门,他穿着睡衣,布满细纹的眼周掛着两道黑眼圈,脸色看起来比叶绍黎还糟。
    「我很抱歉。」叶绍黎下意识鞠躬道歉,有点后悔没有晚一点再过来。
    「不,不用道歉,这也不能怪你们……有什么地方能为您效劳吗?」即使忙了一整个晚上又在睡梦途中被打扰,古堡主人还是专业尽责。
    「谢谢您。请问古堡有没有各楼层的平面图,或是简单的地图?我想知道建筑内部整体的模样。」若要翻遍古堡每个角落,叶绍黎不想遗落任何地方。
    「这个嘛,我记得是收在地下室里,我这就带你去拿。」古堡主人回厅室拿取杂物间的钥匙,步出门后不见叶绍黎跟上他的脚步,于是回头轻唤:「先生?」
    叶绍黎忽然从中意识到某件事,一个跨步猛地靠近古堡主人,强悍的气场压得对方弄掉了钥匙。
    「先生您、您怎么了?」
    叶绍黎弯下腰拾起金色的古董钥匙交回给对方,几乎语带肯定:「这座古堡的密道还能使用吧?」
    *
    「密道和枪手逃进森林的路线一致。跟古堡主人确认过,地图没有被动过的跡象,但如果敌人是利用密道躲回古堡里,或是逃到其他地方,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能躲在暗处完全掌握我们的行动。」叶绍黎特地跑到小花园内,将刚才从古堡主口中得到的讯息与自己结论透过电话告知黑巴曼。
    「……我知道了,你先整理一下,我们等一下会跟霄恩先生回去。」
    黑巴曼站在人少的楼梯间,说完立刻切断电话。叶绍黎这一席分析让他打从心里升起一股强烈不安,不管推测合不合理,霄恩受到监视这件事绝对是百分百肯定。
    如此危险的情势下,米科尔好不容易因为点滴里的止痛药起效果才睡着,身边的助理中弹,身为老闆的霄恩竟决定拋下助理执意继续行程,这种行为已经超乎常理。
    儘管不解,黑巴曼也没有立场能够质疑霄恩的选择,接下来,叶绍黎势必得继续跟在霄恩身边。下一发子弹,极大可能就是打在叶绍离身上。
    黑巴曼沉着脸走回病房,发现才刚睡着的米科尔已然醒来,他握紧霄恩放在床沿的手,庆幸自己保护自家老闆的同时,似乎对接续行程没陪在霄恩身边感到万分沮丧。
    见到这一幕,黑巴曼神色更是阴暗。
    没错,保鑣这行本来就是为了保护要人而存在,但并不表示可以轻率滥用。黑巴曼的顾客有高官有明星甚至有黑道,这些人因某些情况必须出席公开场合,保鑣负责提供必要的保护。
    但不是要人想要,就能拿保鑣当肉盾。
    假如霄恩旅行目的是为了揪出暗杀他的人马,那么黑巴曼认为霄恩需要警民合作,不是私人保鑣。
    「霄恩先生,我想跟您谈一谈接下来的行程。」黑巴曼介入霄恩和米科尔两人主从情谊的空间,他先是看向黑巴曼,最后对米科尔表露安抚的微笑。
    霄恩应声,黑巴曼往门外走,霄恩和保鑣们跟上,独留米科尔一人脸色罩上担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霄恩是聪明人,不用黑巴曼开口就猜到对方的顾虑,他接着说:「就算你拒绝提供保护我也可以理解,从你的角度看我的行为应该很异常吧?」
    霄恩这么直白黑巴曼是不讨厌,只是换成他立场更是难以开口。
    「我没立场指謫您,我只是想说……或许警方才是最适合的护卫,他们能提供更多人手,甚至有权利逮捕罪犯。」而这是保鑣所办不到的。
    「你们知道要怎么把革命成功的机率提升到最大吗?」霄恩视线扫过三人。
    秋楠和斐守恆相视无语,黑巴曼深吐出一口气,霄恩的答案将会沉重地挤压他们每一个人。
    「是死亡。」
    在黑巴曼看来事情还不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但他终归不是研究人员、不是计画推动者,要他说出「乐观一点」这种话,黑巴曼说不出口。
    「从古至今,每项革命都涵盖死亡,而且一旦有人死亡,就算革命无法成功,也会掀起广大回响和支持。所以我必须塑造悲惨受害者的样貌,会危及性命还是得做。我相信你们可以理解。当然,死亡是最坏的情况。」
    若要说有谁怀着必死的决心追寻生命的目标,霄恩绝非他们遇见的第一人。
    他们可以理解,他们又怎会无法理解。
    「……我明白了。」黑巴曼艰难地说道。
    「我很抱歉,要终止合约也可以,接下来的行程我会自己前往,但是你们要帮我保密,不要让米科尔知道。」
    霄恩自己也晓得,能够理解和能否接受是两回事。
    「我们不可能放您一个人,我们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秋楠说,刚才那番话彻底打动她,现在她看霄恩的眼神充满敬佩。
    「我们也欠米科尔先生一次。」斐守恆也同意。
    唉,怎么他请的每个傢伙都这么讲义气──黑巴曼苦笑,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傢伙可不是在虚张声势。他们身手了得、胆识过人、经验丰富,那难道是自己年过三十想法开始保守,区区一个敌人就把他吓唬住了?
    不,不是,他只是不喜欢敌人洞察先机的感觉,那让他们处于被动。
    罢了,身为领导者在气势上不能先认输。黑巴曼对霄恩说:「我们会继续坚守在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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