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打开盒子,元宵愣住了。
    漆盒里共有七张卷轴,每张都是用白芨粉从石碑上拓下的秦篆文帖,字体气魄宏大,用笔如飞,从多个模糊遗宕之处来看,这七处原碑年代久远,都是老古董了。
    “丞相臣斯去疾昧…”秦篆古朴晦涩,观之心生震撼。这几字就像飞剑直直插进眼帘,元宵眉心一紧,“这是李斯的书法。”
    “不错,姑娘手上的是泰山刻石拓本。”萧温不紧不慢道:“其他六张分别是琅玡台、碣石山、峄山、会稽、芝罘、东观刻石。是昔年李斯随始皇出巡天下,所至之处的刻石作品,不过,这本泰山刻石尤为特别。”
    元宵经翻看比对后也明白了,“只有泰山刻石的后半部分较前文清晰许多,以这一行作分割,下面的应当成文年代靠后,是石碑成品风吹日晒多年后才刻上去的。”
    “姑娘聪慧。”萧温解释这里面的缘由:“泰山刻石与其他刻石不同,前半部分是始皇二十八年所刻,后半部分是秦二世为效法始皇,命李斯在旧碑上续作补刻的。”
    秦距今至少一千多年了,元宵怀疑地抬眼,不知道萧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元姑娘千金贵体,想来对这些野史传闻不感兴趣。”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在车壁里回荡,“秦皇陵之秘千古未破,据传,这七块刻石石碑乃是北斗天星阵,皇陵就在阵眼。而具体入口的位置则隐在泰山刻石的后半文中。秦皇陵里有什么,就不用某再提醒姑娘了吧。”
    传说秦皇陵藏有日月星辰,江河大海。更有数不胜数的宝物,不过这其中最出名的,还属长生不老丹与天下共主身份象征的山河社稷图。
    不过,那又怎样,谁当皇帝都轮不到她。
    元宵将拓本卷好,工工整整放回漆盒里。萧温忽道:“且慢。奉剑长公主去了一趟泰山离奇失踪,碣石山在汉时没入海中,碣石山刻石至今只有拓本传世,这本乃是今人以拓本为据临摹的又仿本。姑娘就不想知道,是谁以高价购走了萧某手上的原拓本吗?”
    元宵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在她审视的目光中继续道:“姑娘真觉得长公主死了吗?”
    “我姐姐死没死是我的家事,萧老板难道也要来插一脚?”
    “长公主安危固然是姑娘家事,但,更是我朝国事。”萧温敛眉,“长公主的人在寻找秦皇陵宝藏,萧某尚且洞若观火,若换成陛下,可能对此毫不知情吗?”
    “够了。”元宵低斥,“方才之言传出一星半点,萧温,仔细你的性命!”
    “姑娘放心,在下没告诉过任何人,连云崖也不知。”萧温语气一沉,“兹事体大,那把椅子由谁坐,萧某不敢说。只请姑娘念在当年冰湖相救的情谊,听某把话说完。”
    “当年托姑娘吉言,某有幸捡条命回来。本来那一面就该是永别,不想却铸成了琅月与你的误会。这么多年琅月的一片真心,就算他有不知情之罪,可你就真的忍心让他回去送死吗?”
    那一年雪飞如花,他捞起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像对待难以靠自身力量过冬的幼小弱猫,一路紧赶慢赶把人抱进暖阁,忧心忡忡地围了好多层被子。
    十天后,他浑身是血回来,寐了三个时辰爬起来,从盘山背着新采的红豆连夜奔回宫里,下定决心脱离暗鳞卫。
    时值他父母亲的旧案翻案,他又立了大功,仁成帝还了他清白身份,允他自废武功离开。
    这条命在一场场生死存殁里磨去了半条,离开暗鳞卫便是一个废人。可他本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能挨到父母大仇得报,再获自由身,已是上上签里的上上签,没什么好怨的。
    他只是不想看到曾经同吃同睡的小弟弟重走他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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