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院子里邝深杀鸡,江华帮着打下手。厨房里,知道两人马上就要走,江芝忙着又贴了锅饼子。
    杀完鸡,邝深连血带肉端进来两盆,也没歇着,擦了擦手,便准备走。
    江芝喊着他,把他带回来的泥饭罐又递给他:“你把这个带上。”
    邝深深深看她一眼,没接东西:“给你小哥的?”
    “给你的。”
    江华就一琢磨图纸的,又不住工地,每天都能回家,早晚饭还都能在家里混上几口。没什么让她担心的。
    江芝莫名,甚至还有几分费解:“给我小哥干吗?”
    邝深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眸色微动:“给我做的?”
    “不然呢?”
    江芝把泥饭罐塞他手上,也不知道这人脑子又错想成了什么,“屋里的钱,我拿出来用了。爹娘跟两孩子在家,有我看着,你在外照顾好自己就成。”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能让在家里的吃得肚儿滚圆,在外面干活受累的反而饿出胃病。
    泥饭罐的粗编草绳挂在手上,带着一罐子饼子的重量,微微有些坠手。勒在手掌处的重量无声地提醒着他,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照顾好自己。”
    大哥去农场的时候,让他照顾好子城;如许出嫁的时候,让他照顾好爹娘;爹娘让他凡事别冲动,顾着点家;糯宝刚出生的时候,他身上带着几个大窟窿,来家的所有人都不厌其烦地叮嘱他,要照顾好糯宝跟江芝。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照顾自己,他不会的。
    他低头,向来化不开戾气的眉眼第一次有了些许好奇。他想看清楚江芝眼里到底有几成的敷衍,又有几分戏耍。
    她那张嘴,惯会哄人。
    第16章 鸡肉饼
    江芝对他的心理路程一无所知,还在絮絮说着:“这饼子你吃早晚饭的时候,用热水哈一下就能吃。你要嫌麻烦,泡着热水吃也行。你们那边发的饭要是凉了,你也记得拿热水泡泡。天冷,可千万别吃凉的。”
    不然,以后生病了,好花钱的!
    “记着了吗?”许是今天邝深目光少了些凶戾,她一向趁着杆子就爬,胆子也微微大了些。
    过了把说教的瘾。
    邝深轻抬眼,视线扫过她,似笑非笑。
    “我这是好心,”江芝迎着邝深的眼神,微踮着脚,仰头挺背,力争稳住不慌。
    可一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亏心事,提着的那口气立马就泄了。怂唧唧的,先错开视线,还要自己找面子,小声哼哼:“你要不是我男人,我才不管你呢。”
    邝深往她面前跨了一步,目光定在她刚刚因不满而微微撅起,带着润色娇艳的樱桃唇。
    不是很明白。
    同样的一个地方,怎么有时候说起话是句句柔情,句句往人心窝里钻;有的时候却是声声似刀,刀刀往人心里戳?
    院里的江华隔着窗户催他:“到点了。”
    江芝也被他看的有些别扭,轻轻喊了声他:“邝深?”
    两人靠的很近,呼吸转头就能相触,混杂在一起。
    邝深眸色渐渐变深,低头,在两人鼻尖相触的地方停了瞬。而后,感受着江芝纤手紧拽着他肩膀上的衣服,他似轻轻笑了声,继续往下,碰了碰她娇色粉唇。
    轻触即分。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这是两人结婚这么久除了床上以外第一次亲吻。其实,两人就是在床上翻滚的时候,也极少亲吻。
    现在,像是鬼迷了心窍。
    江芝脸上染上娇粉色,轻垂着眼,睫毛乱颤,像雨天将到的燕群,无处安稳。
    邝深拇指轻抚过她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定定看她一瞬,勾了下唇,似自嘲一笑。
    “走了。”
    江华跟邝深本就是出来采买东西,顺路回邝家看看。耽误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所以走的也是非常迅速。
    等子城出来看的时候,院子里又恢复了空旷平静,早已没了人。
    小家伙还有些沮丧,闷闷地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见江芝出来了,他才回了屋子。
    江芝摇头,又进了厨房。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是正需要补身体的时候,老母鸡给炖成了汤,再配了一盘香菇,最是滋补。
    炖了一下午的汤,起锅掀出来的时候,滤过鸡油的汤汁经过长时间的熬制,奶白色,浓郁的醇香游走在屋里,弥漫着的香气,更是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口腔味蕾。
    周瑛这次没有说话,反而还动手给邝统盛了碗汤:“吃吧。”
    江芝给两个小的盛了汤,小子城见长者动了筷子,才拿勺子喝了口汤,炖的时间长,汤里还浮起的碎肉,入口轻嚼,肉质细嫩,还带着香菇的鲜香清爽。
    一碗热汤喝下去,从内而外都是暖的。
    怕夜里积食,江芝没做其他东西,主食就只和面,用鸡汤下了一锅的手擀面条。面筋道有嚼劲儿,汤鲜嫩清香。饭吃到最后,都只有勺筷轻碰的进食声。
    一锅面条最后吃的干干净净,许是屋里热气足,邝统脸上都难得的见了点红润。周瑛见了,一向绷着的脸色都缓和几分。
    —— ——
    饭后,周瑛没让邝统动,收拾了下去厨房,随手把锅刷出来。江芝也在厨房泡了些红枣,为明天早起做枣糕的准备。
    “明天还做枣糕?”周瑛猛不防突然开口。
    江芝拨弄红枣的手微顿:“嗯。”
    没多解释,也没想着找借口。
    一家人,她不整那些虚的,也整不来。
    江佑一天都没来找她,那说明事情还是挺顺利的。
    周瑛把家里的瓦罐擦干净放在灶台上,也没吭声,只淡淡说了句。
    “早些休息。”
    江芝松了口气,还以为事儿过去了。
    结果,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周瑛已经在厨房忙活着。她进厨房的时候,周瑛甚至都已经把热水给她烧好了。
    “去洗漱吧,我帮你把枣核挑出来了。”
    江芝眨了下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周瑛塞进她专用的牙刷杯。
    “娘,你休息吧。没多少活,我一个人能干。”
    周瑛白天还要下地干活呢。
    “没事。”周瑛连蜡烛都没舍得挑大的点,又细又短的小半根蜡烛发着细小微弱的光。
    就着微光,周瑛做活细腻,声音却还是带着些冷:“早点干完,早些休息。”
    江芝又拿出两根粗粗的蜡烛,点亮,放在灶台边,也没多劝,咬着牙刷,笑起来,似没心没肺:“那谢谢娘,等赚钱了,我分给娘。”
    “不用。”周瑛看她一眼,话说的很坚决,“钱你自己拿着,别给我,也别给你爹,就连深哥儿你都不要给。”
    江芝愣了下。
    “你知道,你跟我们家不一样。”周瑛收回目光,有些别扭地解释了句。
    江芝家世好,几个哥哥又争气,是公社都出名的大户人家,家里面人又都是出了名地疼她。所以,她怎么过,别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所以,在刚有糯糯那会儿,深哥儿想去拼,在堂屋面着南山一跪就是一整夜。她没有说话,陪他坐了一夜,听他沉默着磕头
    等糯糯出生的后,江芝几番闹事,深哥儿不知答应了什么。没在明面往家里带过东西,也没想过借着江家名头。她只依稀记得,那个下午,隔着窗户,她看着深哥儿久久地蹲在床边,不错眼目地看着酣睡的糯糯。
    她知道,那是深哥儿最后的奢望。
    后来的这一年,邝深也偷偷给她背地里送过东西,都被她冷眼扔回。如果真有一天,两人过不下去了,江芝拍拍屁股就能走。而那些东西,那些不该存在他们家却存在下来的东西,都会是来日的祸害。
    甚至,连糯宝都不是能他们能强留的。
    所以,在那段过不下去的日子里,他们都把与糯宝的每天相处当成是最后一天。
    怎么爱着疼着宠着护着,都不为过。
    而且,现在日子过得更好了。她眼看着这两日,江芝是又愿意把日子过下去的。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欢喜着的。
    只要她愿意把日子过下去,那自己这个半截身子要入土的老人也就没什么不能帮衬的。
    江芝是绝对想不到自己做个枣糕就能被周瑛脑补到前程往事上。
    当然,也幸亏她不知道。不然,今天的枣糕能不能顺利做出来,都还得一说。
    枣糕做起来不算费劲,江芝稍微教了几遍,周瑛就能摸索着上了手。两人搭班,事半功倍。
    这次在江佑来之前就早早地做好了,也是十斤多两斤的量。
    等江佑来的这段时间,江芝顺手做了几个饼子,切开,往里面加了点剔下来的鸡肉,又剁碎了青椒,再浇了点汤汁,拿油纸包了两层。
    出去递给江佑的时候,江佑看都没看,反手就把一个生了锈的小铁盒塞她手里。
    “一块六一斤卖的,带粮票。你拿着放好。”
    江芝虽估摸着能卖出去,但也没想到能卖的这么好。
    但也没时间能耽误,只简言托江佑抽时间来一趟,顺便再捎几根棒骨和两斤肉。
    江佑惊了下,瞪圆了眼,气急:“败家!”
    真真跟他娘一个德行,都是受不了屈的祖宗。
    江佑走在半路山还在愤愤,气的肚子都疼了,掏出江芝塞给他的饼,拿出来一看,还冒着热气,里面夹得还有肉,看着还像鸡肉。
    “!!!”
    江佑都快被气笑了,他妹子这生了场病,怎么还顿顿吃上精细粮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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