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枕点了点头?,没注意他哥说的“她”:“对呀, 哥,他们家?的枣糕也老好吃了。就是可能有点甜。哥,你想吃不?你想吃我明儿给你送。”
    邝深没理会?童枕后面扯得这些:“多久了?”
    “什么?”
    “我说她干多久了?”
    “好久了吧。”童枕其实也不知道?干多久了。他是买包子,又不是查户口。知道?他们枣糕好吃, 还?是那天没买到包子听人说起?江二卖枣糕, 买了块解解馋。
    “给她卖东西的是个?男的?”
    她?他?
    到底谁啊?
    童枕终于听出来?他哥的语气重点, 愣了两秒。但他也没那个?胆子问他哥, 只能挑自己?听得懂的话回答:“是个?男的, 每天早上都?来?。来?的老早了,应该是一家?子干的。”
    邝深嘴里重重碾过几个?字:“一家?子?”
    “对啊。”童枕还?没意识到什么, 认真地回想了下:“好像叫什么, 江二。”
    等等,江二?
    童枕逐渐觉得有些不对, “江”这个?姓从哪儿蹦出来?的?
    他看着邝深阴着的脸,联想到他哥的反应, 突然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结结巴巴道?:“哥, 江二姓...江啊?”
    邝深轻抬眼皮看他一眼, 没吭声。
    “那谁的江啊?”
    邝深没再搭理他,手捏着油纸都?变形了。
    童枕莫名觉得脖子一凉。他缩了缩脖子, 真心觉得自己?冤, 小声嘀咕了声:“也没听说那谁也会?做包子啊?”
    邝深脸色差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除了风声, 只能依稀能听见不远处周阳正四处喊他。邝深没久留,拿着两盒包子抬步往外?走。
    童枕又往前追了两步:“哥, 包,包子...”
    邝深冷着脸扫他一眼,童枕立马安分下来?,也不哔哔了,看着他哥走的头?也不回。
    完犊子。
    他哥肯定生气了。
    江芝也太能作妖了吧,童枕暗戳戳地祈祷希望他哥这次能好好收拾一下姓江的。可转念又一想,就按着他哥那偏心眼的劲儿,指不定又觉得江芝是被人诱导的。
    被谁诱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么的自己?怎么就掺和进去了呢。还?给他哥千里送了江芝做的包子,这不送上门给他哥撒气吗?
    他大爷的,二肖找的这是哪儿门子兄弟,分明是个?祖宗。
    童枕拍了拍自己?的掌心,就知道?遇上姓江的都?没什么好事。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却总觉得自己?好像事忘说了什么。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童枕丧丧地叹口气。
    算了,想不起?来?了,肯定是不重要。
    事实上,童枕也没说错。
    邝深吹了半天的冷风,心情渐趋平和。他仔细地想了下,也不觉得江芝能有这个?脑子和胆子去做这门生意。
    肯定又被人忽悠了。
    被谁忽悠的不重要,他最后都?能查出来?。但他就是想知道?那个?所谓“一家?子”的江二是怎么回事?
    是江佑?
    也不能吧?
    江佑也不像个?敢做这生意的人?但凡他敢,前两年就已经做起?来?了。而?且,就算江佑真有做这门生意的心里,他不会?,也不敢拉着江芝入伙。
    除非是不想活了,不然江父不打死他就算好的。
    邝深啃着手里凉透了的包子,面无表情,咀嚼地格外?用力。他想最好是自己?想岔了,这个?江二还?是江佑。不然,他可能真的是要好好跟江芝谈谈心。
    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带帽子的癖好。尤其,还?是个?带色的帽子。
    上午,红福大队。天儿好,难得地见了点太阳。
    江芝跟江佑分完钱,喜滋滋地把钱放到床头?的小盒子里,心情格外?美丽。按照这样收益算下去,再有一天,她就把之前花的五十块钱给挣回来?了。
    江佑收完钱也高兴,还?跟江芝说了上午发生的稀奇事:“你别说,咱们花包子做的好看,我走的时候还?真有人来?问。我价没定太高,还?是三毛一个?,五毛两个?,又给定出去十个?。”
    这东西也就卖个?稀罕。除了像童枕那样的财主外?,其他的价都?没那么夸张。
    江芝拿笔记下。
    包子做得多,收益也好。枣糕卖出去能收回粮票,包子卖出去毛利稍微多些。但算下来?,大抵都?是持平的。
    江佑平日里都?在家?吃饭,用不着粮票,更在意到手的钱:“要不,咱们明天再多做些包子吧?今儿还?有好多人要买。”
    “明天还?是一百个?,家?里骨头?熬好几天了,也该换了。”江芝连着三四天早起?吃包子,自己?都?有点不想吃了,“明早我打算做一些菜角。”
    “菜角?”江佑眼睛瞬间亮起?来?。
    菜角就是用粉条、韭菜和鸡蛋做馅,外?面裹着细面粉做皮,包成大饺子的形状,再放到油锅里炸一炸。
    炸出来?酥软香脆的,最是好吃。
    用的东西都?是极其费钱的油、面和鸡蛋。在他们这儿,一般一年也就是端午节前后吃,就这还?是好一点的家?庭才能吃上。当然,像条件再好点的人家?过年前后也都?会?做。
    江佑激动起?来?。
    自从小妹出嫁后,秦云是越来?越不耐烦做饭了。家?里大嫂又是个?小心谨慎的,不到过年过节,家?里根本就吃不上这些东西。
    “你明天真做啊?”江佑现在都?感觉闻着菜角味了。
    “真做。”江芝笑了下,“前两天,我公公带着糯宝上后山,糯宝跟子城撒手就没。找他们的时候,我公公偶然看见的,摘回来?小半筐,可能有个?小十斤。”
    “那也没多少。”
    “还?行,我公公说后山还?有一片,下午他跟子城再去看看。要是多的话,我晚上盘馅做出来?,明早你带一些看看有没有人买。”
    “行。”
    吃过午饭,周瑛下地,邝统跟子城去后山拾柴火跟摘韭菜。江芝在家?哄睡糯糯后,带着棉袄做成功的极大自信心开始研究棉裤。
    棉裤没领子,感觉上手比棉衣简单些。江芝来?了兴趣,一做就是一个?下午。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邝统带着子城跟周瑛前后脚回来?。
    子城跟邝统摘了满满两筐子的韭菜,江芝乐得眼都?弯起?来?。
    “那儿韭菜剩的还?多吗?”
    “看着没剩多少,明儿再去一趟就能摘完了。”邝统谨慎,下午没敢来?回跑。
    “那明天我跟子城一起?去。”
    邝统都?一把年纪了,江芝也不太放心他连续几天爬山下山。
    “行。”邝统老寒腿,这两天腿确实不舒服,也不逞强。他把糯糯抱起?来?,弯腰给她擦了擦手,笑道?:“那明天我就偷个?懒,在家?看着我们糯宝。”
    糯宝还?有点没睡醒,白嫩小脸上带着睡痕,乖乖窝在邝统怀里,娇娇地喊着“爷爷”,把邝统喊得心都?化了。
    愣是抱了一个?晚上,都?没舍得放手。
    晚上吃完饭,江芝跟周瑛盘了两盘馅子,做好了第二天早起?的准备,才把糯宝抱回屋。
    洗漱完,把糯宝放在床上,江芝坐在床边换衣服。
    她刚解开扣子,就看见放在床里面的糯宝翻个?身,手脚并用地往她身上爬。
    对上怀里糯宝精气十足的大眼睛,江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下午做衣服做的太投入了,让糯宝整整睡了一个?下午。
    江芝:“!”
    要完。
    糯宝从小就是贪睡且特?别容易睡颠倒的,像这种?白天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就该睡不着。得哄好久,也不一定能睡着。
    江芝快速换好衣服,把脱了外?套的小闺女塞进被窝,而?后飞快下床,吹灭蜡烛,一气呵成。
    “睡觉觉。”
    江芝刚躺下,就发现糯宝手不老实地开始伸出被子外?面。
    “不能伸出来?,不然要打屁屁。”
    糯宝丝毫不惧江芝威胁,翻着身就想坐起?来?,嘴里还?清清楚楚地往外?蹦字:“亮,要...亮!”
    “没有亮。”江芝把糯宝抱在怀里,轻按着她小手,轻声哄她,“现在已经黑黑了,要睡觉了。”
    “不!”也不知道?是谁教的,糯宝往外?蹦“不”字的时候,总是特?别有劲儿,还?有点急,奶凶奶凶的。
    江芝没忍住笑起?来?,又把她不安分的小爪子给拿进被窝,跟她轻轻碰了下头?,有些无奈:“怎么办?你爸爸不在家?,没人能哄你了。”
    糯宝刚出生糯糯身上都?是软的,又因?为早产,比其他孩子看着弱些,就连哭声都?是细小微弱的。睡颠倒那会?儿,白天江芝心软不舍得喊,夜里糯宝睡不了,又开始闹觉,怎么哄都?哄不好。
    那时候,也只有邝深能耐得下心抱着、晃着、逗着、哄着,成宿成宿陪着。
    习惯了邝深平日里冷漠凉薄一面,倒是鲜少能记起?邝深也曾有耐心温情的模样。江芝略微有些走神。
    怀里的糯糯还?在“咿咿呀呀”说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话,小手不老实地拽着江芝衣服,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
    庆幸的是糯糯脾气好,不大爱哭。专心致志玩着扣子,间或发出几句婴语。江芝怕她来?劲儿,非必要不开口。
    娘俩就在这样夜晚渐渐达成互不干扰的默契。
    直到,夜半,屋门响起?细微动静。
    江芝以为风吹,不甚在意,但还?是轻翻身瞥了眼。不瞥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屋门正被人轻手轻脚地从外?推开。
    她瞬间警觉,正准备把糯宝往床里面藏一藏。糯宝却还?以为她们在玩新的游戏,又爬到她身上,仰着小脑袋,清脆而?欢快地喊了声:“妈妈!”
    江芝:“……”
    而?恰此时,屋门被推开小缝,屋外?的人显然听见了糯宝的声音,不再迟疑,闪身进屋。
    邝深一进屋门就看见不远处的床上两双亮晶晶的相似杏眼,都?正巴巴地看向他。
    “…还?没睡?”他脚步微滞,皱眉,已经很晚了。
    江芝依稀看见邝深轮廓,听得出他的声音,惊了下:“你怎么回来?了?”
    邝深点了两个?蜡烛,在微弱烛光里,静静看了她一眼。当着糯宝的面,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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